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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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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算了吧

(二十二)

秦州醒来时已经又是晚上,五脏六腑,身体皮肤,如火在烧,没有一处不痛。他被身上的酒气和血腥味弄得几乎干呕,扶着酒柜,努力两次才站起来,他摸摸额头,知道自己是发烧了。

他心烦意乱混混沌沌去洗澡,把自己从里到外洗涮干净了,回了主卧,躺到那张宁临风躺了七年的床上。

他最开始躺到了自己那一边,过了几秒,又默默缩到宁临风的位置,他想象着平时那人是怎样靠着床头看书回邮件,睡前是怎样伸手关掉床头灯,夜里睡着了又是怎样情不自禁靠着他。

他只要一想到这些,便觉着心口撕裂,无法呼吸。

他浑身发抖,他觉着,太难熬了。

他从未想过有这样一天,从未想到失去,也从未想到失去让他这样痛苦。他觉着,他一无所有的时候都没有这样难熬,可如今失去宁临风,让他每一分,每一秒都这样难熬。

太难熬了。

他想,如果没有宁临风,在这世上,他还剩下什么呢?

什么也不剩了。

没有宁临风,他便觉着自己要死了。

他太疲惫,几天不吃饭不喝水,喝酒晕倒过去一整天,现在又发起了高烧,昏睡过去之前,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要将宁临风追回来。

他想,我总是要和他在一起的,一天不行就一月,一月不行就一年,我还有一生,我总是要和他在一起的。

秦州一直在做梦,一时梦到宁临风离开他,冷冷地让他滚,让他不要碰他,一时又梦到高中时,他同宁临风表白,那人只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便答真是抱歉,我有喜欢的人了。梦到许多许多事,一重一重,宁临风总是要离开他。

他心口突突跳着,口中叫着宁临风名字,猛地惊醒,坐起身来。睁眼是一片白,他看着手腕上的针管,知道是到了医院。

房间里除了他,再没别人,他愣愣看着因为激烈动作而开始回血的针管,没什么动作,直到有人快步走到房里来,按了传唤铃,又扶着他躺下。

他顺从那人动作,仰面看着那人抿紧的唇线,那样轻柔地,心满意足地说:“临风。”

宁临风嗯了一声,给他盖了盖被子,然后坐到一旁椅子上,淡淡说:“小李几天找不到你,打了一圈电话打到我这,让我回你那里看看,你几天不吃饭,高烧晕过去,便又送来了医院。”

秦州看着宁临风,觉着自己仿佛是在做梦,可又想到,做梦也没有这样好的事情了。他心中忽然涌起无限的快乐,他想,他的临风总还是担忧他的。

他又有点局促,他们相识相爱那么多年,竟也有这么一时片刻,他又快乐,又没有话可以说。

宁临风也没有说话。

在他们的沉默里,护士敲敲门进了房间,见他醒了,问了一些情况,看了看他手臂上那些伤口,又让他吃些易消化的食物,注意休息。

护士离开,宁临风便也起身,秦州立刻紧张起来,问:“你去哪里?”他问完,又觉着自己语气太过于强硬,眼睛也不敢看宁临风,只是低落着将目光垂到地板上,抿了一下嘴唇,磕绊着说:“你如果忙……就,我,我也没什么事。”

他说不出你先走吧这样的句子,话里,却是那样的意思。

宁临风听得明白,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已经不知道叹了多少气。他方才回病房,恰巧听到秦州唤着他的名字醒来,便是叹了口气,等了片刻,才进来。

他看着秦州,只是说:“我去给你买点吃的,一会儿就回来。”

秦州惊喜地抬起头来,那惊喜的模样有些过于外露,扎得宁临风眼睛疼。他有点想要冷笑,想要问他做出这幅样子又是何必,可话在喉咙口转了一圈,又说不出来。他有点倦怠,心里明白,就是用话刺一刺秦州的心,他也并不会觉着痛快。

他转过身,离开房间时,听到秦州小心翼翼,但又带着快乐说了一句:“那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宁临风十几分钟便回来了,可十几分钟对秦州来说,那样漫长,他望着房门,望眼欲穿。

宁临风把粥放下,将床抬起来,瞧了瞧他样子,也知道他自己喝不了,便一勺一勺喂他。

秦州非常听话,一勺一勺吃,宁临风离得那么近,他好想仔细看他,一寸一寸仔细看过去,可他不敢,宁临风隽秀的手腕抬起又放下,仿佛是瘦了些,他好想握一握,问他是不是过得也不好,可是他也不敢。

他沉默着,又快乐,又觉着自己那么难堪,把所有不体面的事情都做了,宁临风挥挥手便让那些事都过去,而他如今尴尬而自我感动地在这人面前摇尾乞怜。

他想,我是得了失心疯吗?竟然把这样的宁临风丢下,去同什么和他有几分相似的人在一起。

他们二人那样静默着,直到这一碗粥吃完,都没有任何人说话。

宁临风自上而下看着秦州,看着他略略低着头,是那样温顺而努力想要讨人喜欢的样子,像是等待被主人抚摸的大型犬。

他依旧不说话。

这时,他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备注,接起电话,喂了一声,带了点不易察觉的亲密。

秦州意识到了这点亲密,猛地紧绷起来。

那边似乎问他在做什么,他便答:“在医院呢,秦州出了点事。”

那边说了一大堆,秦州听得模模糊糊,但感觉出语气是义愤填膺。

宁临风耐心听了一会儿,有点不耐烦了,说:“不用来,我一会儿就回家,怎么,还嫌被拍的不够多么?”

秦州便知道是谁了,他垂着眼睛,咀嚼着回家两个字,万分心痛。他眉心褶皱着,藏在被子里的一双手握紧了,指甲狠狠戳着手心。

宁临风最终说:“行了行了,话那么多,我知道了。”说完便挂断了。

秦州听到了宁临风从前与自己讲电话的那般亲密,他心头痛得几欲癫狂,又仿佛麻木,他垂着头,终于开口说话,没说半句关于这电话的事情,只是温声说:“我不是故意引你过来,也没想到我会晕在床上。”

宁临风没想到他居然说出这么一句,他愣了一下,带着笑音,说“我也觉着你不至于。”

秦州听到他笑,抬起头来,几乎是下意识的,也微笑起来,眉目间是无限温柔,话音里却有一点打趣,问:“见我晕过去,这样开心?”

宁临风点点头,坦坦荡荡说:“我虽然不是锱铢必较的小人,但你让我难受了,我看到你不开心,心中觉着公平许多。”

秦州眼里都是难过,却仍笑着,他说:“对不起,我做了许多让你难过的事,那些……那些便不说了。”他顿了顿,“那天在餐厅,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摇摇头,自嘲道,“我骨子里,不是什么好人,那时候了还不知道自省,反而被嫉妒冲昏头脑。”

宁临风点点头,说:“我也打了你,公平合理。”

秦州看着他,说:“你打得好。”又说,“我活该的,你随便打。”

宁临风又点点头,一本正经赞同道:“你这话说得很有道理。”

秦州看着他,很温柔很温柔那样看着他,轻轻笑了一下,眼睫压下来,像是初相识那个笑一般模样的水墨画,他说:“我重新来追你好不好?”

他那样卑微,连一句从头来过都不敢说,只说,我重新来追你好不好。

宁临风盯着他看了几秒,也笑,说:“我们这些年,我问心无愧。如今事情成了这样,结局也没什么好说的。算了吧。”

楼底下有哪个没公德心的人狂按喇叭,与此同时,宁临风手机铃声也响了起来。他拿起电话,对着秦州摆了摆手,说:“就这样,你保重。”

秦州追下床去,问:“你对我,哪怕一点爱,也没有了吗?”

宁临风没回头,步子一顿,答:“记得初中数学题里那个一边进水,一边放水的蓄水池吗?你把我的池子放干,有人把他的水放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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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爱你马啊爱,还好意思问,哪里来的脸?赶紧给我死!!

第23章没有爱一点

(二十三)

宁临风到走廊,便见林燃风风火火冲上来,见到他几步冲上来把人抱住。宁临风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抱了个满怀。

“你有事没有?”林燃抱着人,急冲冲地问,问出了口,才想起来又把人放开,上下左右地看,“那王八蛋千方百计让你来看他,他又是想要怎么样?”

宁临风已经习惯了秦州在林燃那里的代称,失笑,说:“他也没有那么卑鄙吧?”

林燃撇撇嘴,说:“他比我想能想到的所有卑鄙都更卑鄙,哪里还有什么事他做不出来。”

宁临风听了这句,十分想站在客观的立场上,替秦州说两句:“也没有那么夸张,他平时做事,并不都是你见到的那样,我与他在一起那么多年,不讲其他,对我倒是温柔体贴做尽。”

林燃冷笑一声,拉着宁临风的手往外走,边走边说:“我自从知道他这么个人,就没从他对你的模样里,看出一点点温柔体贴。别的我就不说,那天在酒店,他扬起手来,是不是想和你动手?”

宁临风没什么特别模样,好像也没感慨,也没苦笑,只是淡淡说:“那一阵子,他是有点魔障了吧。”

林燃听他左右都是替秦州开脱,心里一下子着急起来,这会儿两人站在医院楼下,他步子一停,拉着宁临风站住了,眉头也拧了起来,说:“你竟然还说他好话?!他干了那么多王八蛋的事,现在回头和你卖个可怜,你就原谅他了?!”

他心里想到从前那帮狐朋狗友的女朋友们是怎么伤心又原谅的,见宁临风这样,忍不住就有点暴躁,嗓门也高了,乖也不装了,露出自己暴躁小狼狗的本性来。

宁临风见他这个样子,非但不生气,反而挺有兴味地看了两秒,才古怪地说:“我就是原谅了他,又怎么了?”

林燃眼见着火冒三丈,头发丝都要气得冒烟了,咬紧了牙关,困兽似的踱了几步,忽然话也不说,顺手拎起旁边不知哪位病人落下的拐杖就气势汹汹往医院楼里走。

宁临风把他拉住,问:“你这干什么去?”

林燃声音里又是火气,又是赌气,恨恨说:“我看秦州这王八蛋又不知道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我现在就上去把他弄死,看他还整天千方百计妖言惑众臭不要脸,还想浪子回头!”

宁临风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还拉着林燃一只手,说:“你这语文怎么学的,用的这都什么成语?”

林燃咬牙切齿:“你还笑!我都要气死了!你还笑!他都那么不要脸,干过那么多不要脸的事你都忘了,你还笑!我告诉你,我都给你记着呢!”说完又要往里走,闷着头往里冲。

宁临风被带的走了几步才停下来,仍旧是笑着的,说:“哎哎哎,行了行了,你是哪里来的小学生,多大人了准备去打架啊?被拍到也是别在娱乐圈里混了。”

林燃哼哼一声,赌气道:“我就不混了!我还在乎那几个臭钱?!我看都不看,这几个钱也是钱?!”

宁临风见他这个样子,又觉着幼稚好笑,心里又觉着有十二分可爱,他眉眼弯着,道:“哦~~本来我父母就不喜欢我包养小明星,现在再知道了小明星还打架斗殴,到时我怎么带你见他们?”

林燃脖子一梗,就说:“谁要见……哎?”他睁大眼睛,起也忘了,回头望着宁临风,“见,见你父母?”

宁临风慢悠悠说:“哎,我说着玩的,你快赶紧替天行道,进去好好把秦州打个半身不遂吧,我也管不着。”

说完摆摆手,也不再管他,就往外走。

林燃脑子还没转过来,一会儿狂怒,一会儿狂喜,整个人都晕了,拎着那拐杖几步就冲上来,追上宁临风,不可置信地问:“真的见你爸妈啊?”

“我行吗?我可以吗?”

“我,我还什么都没准备,我好像还没在娱乐圈出人头地,混成影帝呢!”

“你爸妈喜欢什么样的?秦州那样的吗?哎,他那么恶心,我可学不来。”

“哎,哎!”他在宁临风身边,左边说两句,右边说两句,几乎围着人团团转起来,急急忙忙,又慌慌张张,“真的啊,是不是真的啊?”

宁临风走到车边上,开了门,不答话,只笑着问:“你是上楼去打人,还是和我走?”

林燃立刻答:“我和你走,我当然和你走!”他急忙往车里坐,坐进一半去,才想到手里还拎着不知道谁的拐杖,当即什么也不管,挥手给远远扔了,规规矩矩,小学生似的,挤到了副驾上。

宁临风去开车,一路上林燃喋喋不休,从见父母,说到婚礼,又说到往后如果宁临风如果喜欢小孩子,他们去哪里做试管找代孕,怎么照顾小孩子,怎么若是不喜欢,就他们两个人二人世界,他要好好发展事业,让宁临风父母放心让他们在一起。

等到了家里楼下车库,林燃已经自顾自说到两人五六十岁退休去哪里住着,宁临风只是听着,听到哪里就笑出来。

开了家门,林燃便一把将人抱住,贴着宁临风说话,嘟嘟囔囔,夹着兴奋和委屈:“我说什么,你就总是笑,你笑什么?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

宁临风拍拍他,问:“同意什么,不同意什么?”

林燃一手握着他肩膀,望着宁临风眼睛,答:“当然是和我在一起,一直一直在一起,前面不管多少年,和那个,那个王八蛋,都是过去了。”

宁临风:“我说了,我和他的事过去了,自然就是过去了。”

林燃:“那你,你今天怎么还去照顾他,怎么还说他的好话?你是不是心一软,就原谅他了?”

宁临风一条一条答:“我照顾他,算是情分,无论如何那么多年在一起,一块石头也捂热了,总不能见死不救。我说他好话,当然是除了最后这一段,前面他对我真心实意,不能再体贴入微。我原谅他。”他也看着林燃,神色那样坦荡,那样温和,他说,“我原谅他,不是什么心软,而是觉着我们走到今天,他固然是做错了事,让我难受了,可这会儿他自己也并不好受,生活么,也就是这个样子,又不是电影小说,也没必要不依不饶,算了也就算了。”

他笑了一下,有一点云淡风轻的意思,说:“我一个二十大几岁的男人,难道还要因为这点情情爱爱的小事,就真恨他一辈子吗?哪来那么多爱恨呢?”

林燃听了,怔怔问:“那,是不恨了吗?”

宁临风:“原本也没怎么恨过吧。”

林燃又问:“也,不爱了吧?”

宁临风点点头:“确实没有爱了。”

林燃心里酸酸的,干干的,他总是不明白宁临风怎么这样潇洒,又这样坦荡,他眼睁睁看着这个人当初有多难过,异乡买醉,几个日夜吃不下饭,又眼睁睁看着这个人不过三五日,整个人上下通通变过,十几年爱过恨过,说放下就放下,说原谅就原谅,如今站在他面前,竟是那样温和妥当。

他又佩服他,又爱他,又怕他。

怕往后,怕这人间所有爱恨,在他心上全部是清风拂过,过了便过了。

林燃心里难受,又说不出来,好一会儿,轻声说:“那……还能有一点点爱,一点点就行,能有一点点爱来爱我吗?”他说,“我知道我没能和你在一起十几年,我知道我才认识你那么几天,可是,可是我也不用你立刻就很爱很爱我,你可以慢慢来,你就……先别去爱别人,好好看着我在你身边,如果可以,爱我一点点就行了。”

宁临风望着他,又是笑,又叹口气,他按着林燃的后颈将人压下来,将自己嘴唇贴上去,缓缓说:“怎么能爱一点点呢?要爱,就要拿全部去爱。”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里就结束啦~

这文写的仓仓促促,原本就是想虐一下渣男,全一下我自己憎恨渣攻贱受的执念,写一写不知道为什么就写了二十几章,想当初,我以为十章可以结束呢哈哈,所以没有写完整的故事,也没什么脉络,就是随着心意写一写。

我觉得,写这个,其实到最后就是想说,如今我们二十几岁,可能大家都多多少少有点伤心事吧,意难平啊,初恋啊,这些总是有的。

但是我觉得,对以前的事,没必要一直爱,也没必要一直恨,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希望姐妹们都不会再遇到伤心事,也别遇到渣男,永远爱人,永远被爱,永远拥有爱的能力。

那么,下篇文见啦。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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