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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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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往不咎作者:沈富贵

第10节

“喂,你开完会了?”李如粗野狂放的声音揉在一片嘈杂的背景音里,漂洋过海地传过来。

“嗯,你找我?有事吗?”

“本来有事的,现在没了。不过短信你看了吧,你说巧不巧,谁能想到我会跟黎子清凑一桌吃饭?”李如讲话一向没重点,大脑转不过来,嘴却比脑子动得还快。

季冰拧起眉,从肺里呼出一口郁气,沉下心来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哦,”被问到头上了,李如再怎么不着调,也知道该将事情和盘托出:“我这不是被迫来我们家公司当职来了吗?昨晚参加一商务饭局,没想到对面居然是黎子清他公司,酒桌上你也知道,能不喝酒吗?就互相敬了几杯,我怕他酒量不行,就发短信问问你,结果你没回我。再后来,黎子清中途去了趟厕所,就没回来了,电话也联系不上,我一着急就给你打了,谁知道被你助理接了,说你在国外开会。”

季冰听着他的话,身体不自在地朝后靠向椅背,顿了顿,幽幽地说:“今天早上八点多,我这里有一条黎子清的来电。”

“啊?哦,”李如一惊又一顿,继续说:“那我不知道,不过后来我联系上他了,他说临时有点急事,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走了。我顺口问了句什么事,他没搭理我就挂了。你也知道我俩本就没话说,我也不想自讨没趣,不过听他语气本人像是没什么事,你要是担心,就给他打过去问问呗。”

“打了。”季冰淡淡道:“他没接。”

“估计在忙吧。”李如不知道两人现下如履薄冰的关系,胡乱地揣测道:“那你就等会儿再打呗。”

“那我先挂了。”

“等等,”李如叫住他,问:“你啥时候回国啊?”

“有事?”

“下周不是小白生日吗?我前几年在国外,每次他生日我都不在,怪过意不去的,今年想给他补个大的,你不来啊?”

季冰敷衍的语气:“再说吧。”

“喂,什么情况啊?”李如语气中透着几分惊愕和不解:“你什么时候跟小白这么生分了?咱三可是打从穿开裆裤一起玩到大的情分,不能这么无情啊。”

“没情况,”季冰凉凉地说:“忙。”

挂了李如电话,季冰起身走到窗边,静静地俯瞰脚下的曼岛夜景,满目的高楼林立灯影璀璨,视野再远一点,可以看到宽阔的哈德逊河面上隐约飘着几艘游轮,让他恍惚有种回到s城陆家江畔酒店的错觉。

任由思绪无的放矢地飘了几分钟,季冰才又拿起手机,找到通话记录上排在第二顺位的号码,盯着看了片刻,给对方拨了过去。

北京时间上午九点多,s城某家私立医院。

黎子清坐在病床边,紧握着黎叔干瘦嶙峋的左手,仅仅过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病魔却以其摧枯拉朽般的势头,将原本ji,ng神矍铄的老人折磨得不成样子,

窗外的洋槐树抽出了新芽,阳光被树枝劈成一道道不规则的光线,透过玻璃窗照s,he进来,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印出斑驳的碎影。

病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顾西恩缓步走进来,身后跟着又闪进来一道人影。

黎子清浑然不觉,继续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紧紧地握着黎叔的手,目光定定地盯着对方被笼在氧气罩下干瘪蜡黄的脸。视线下移,洁白无瑕的被面盖住的干瘦胸口,几乎看不到任何起伏,呼吸被费力且微弱地维持着,连罩面上的白雾晕得很清浅。

“黎先生,”顾西恩走近过来,轻声道:“你都一夜没合眼了,去休息一下吧。”

黎子清摇了摇头,怔怔地看着黎叔说:“他没时间了,我现在看一眼,就少一眼了……”

“哥。”跟在顾西恩身后的黄净之摘掉墨镜,目光从病床上扫过,终是于心不忍地别开脸,难以置信道:“……怎么可能呢?我开始还以为,是你在跟我开玩笑……”

顾西恩拍了拍他的肩,伸手拉了把椅子,对他道:“你坐下吧。”

黄净之飞快地摇头,绕到病床另一边,小心翼翼地握上黎叔放在床边的另一只手,嗓子哽了一下,抬头问顾西恩:“医生,怎么说?”

顾西恩没回答,只淡淡地说了句:“这两天就多陪陪他吧。”

黄净之愣住,旋即语气有些激动地说:“为什么不去国外看看?就这么放弃了?”

顾西恩叹了口气:“一周前就已经联系了美国安德森癌症中心的教授,情况很不乐观,癌细胞已经转移到脑组织了。而且黎叔说,他不想当个客死异乡的孤魂野鬼,生在哪儿,就了在哪儿。”

黄净之颓然低头,静谧的病房里只有心跳仪滴滴滴地响着,听得让人心口发紧。

黎子清倏地从椅子上站起身,长久维持着一个动作让他腿脚酸痛发麻,身体踉跄两下,被顾西恩牢牢地扶住,问他:“你要去休息吗?”

“不……”黎子清声音干涩沙哑,“我想给……想去弄点热水”他有些语无伦次,好像大脑不够用一般,“弄点热水……给黎叔叔擦手,他的手又干又冷,都暖不热……”

顾西恩看着他,伸手按住他的肩膀,语气温和道:“我去弄吧。”

“谢谢……”黎子清喃喃了一句。

顾西恩拍了拍他的后背,转身朝病房右侧的洗手间走去。

黎子清重新转向病房,却没有坐下去,左手虚虚地撑着床头柜,目光投向窗外的某处。

“是不是你手机在响?”冷不丁的,突然听到黄净之开口问道。

黎子清缓缓地收回视线,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却并没有接,只一言不发地盯着屏幕看,任由它在手里聒噪地振动,将掌心振到酥麻,振到没有知觉,最后自己停歇下去。

黄净之心思通透,只将意外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也没问对方为何不接。

顾西恩接好了温水端过来,递到黎子清手里,对方动作缓慢地接过去,将水盆置在床头柜上,毛巾浸透了水再拧干,重新坐下来拿起黎叔的手,开始小心翼翼又仔仔细细地擦着。

“手机响了。”顾西恩看着床头柜上不停振动的手机,对黎子清道。

“不用管。”黎子清淡淡地回了句。

对面的黄净之递给顾西恩一个探究的眼神,却下一刻,他自己的手机叽里呱啦地直接唱起了歌。

黄净之脸上表情都来不及收,慌忙撤到窗边,生怕打破这里静谧的气氛,然后从宽大的牛仔夹克口袋里拽出手机,看清上面的来电显示,脸色陡然变得难看起来,甚至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顾西恩疑惑地看向他,黄净之转个身,背对着病床按下接通,不等对方说话,上来就是一句低声谩骂:“你他妈有病吗?”

等了一两句话的时间,就见黄净之的脸色越发y沉,肩膀上下起伏,像是拼命在压抑着怒气,顿了顿,冷冷地说:“滚。”

他收起手机,转回身的时候,脸色仍未调整好,顾西恩第一次见他这样外露的情绪,有些意外地问:“怎么了?”

“没事。”黄净之随口答道,完了还意犹未尽地补上一句:“一个垃圾王八蛋。”

病床上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一下子将三个的目光都拉扯过去,黎子清倏地起身,弯腰凑近过去,颤颤地喊了声:“黎叔叔?”

黎叔缓缓睁开浑浊的眼睛,眼珠已经没办法自如地转动,努力地想偏过头往黎子清的方向看。

“把氧气罩先拿开吧。”顾西恩说:“他想跟你说话。”

黎子清缓缓地伸出手,将氧气罩从老人脸上取下来,黎叔跟着颤巍巍地提了口气,费力地侧过脸,嘴唇翕动,极其艰难地想要发出声音,却已经口齿不连贯,只能一字一喘地往外念:“……清……清……”

“不……”黎子清紧紧地将他的手攥在胸口处,先前拼命控制的情绪一瞬间崩溃,歇斯底里般地哭出声:“黎叔叔……你不要走……好不好?”

好似突然从上帝那里借来了力量,黎叔瘦骨嶙峋的手掌翻转过来,紧紧抓住黎子清的手腕,定定地看着这个陪伴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孩子,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混沌地嗫喏出几个凌乱的字眼:“……清……清,你……开心……我……”黎叔的话卡在嗓子里,张开嘴又喘了几口气,黎子清一边哭一边想去抓氧气罩再给人带上,却双手被黎叔垂死挣扎般地牢牢攥住,用尽这辈子最后一丝力气,气若游丝地对他说:“……叔叔爱你……你……好好的……好吗?”

黎子清怔怔地看着老人,好像丧失了接收语言的能力,直到心跳仪发出一连串规律且尖锐的报警,他身后的顾西恩慌忙按下床头的急救铃,完了又转身奔向病房门口,焦急地呼唤着医生。

医生护士眨眼间就鱼贯而入,黎子清被推至旁边,身体撞到茶几上,险些跌倒在地。

顾西恩再次扶住他,看着他呆滞无神的眼神,用力地捏了捏他的肩膀,违心地安慰:“不要担心……先前都抢救过来了……”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而又震动起来,护士抓起手机递过来,并对站在一旁的三人吩咐道:“病人家属请先去外面等。”

顾西恩帮忙接过手机,黄净之走在前面拉开门,三个人一起退出了病房。

站在医院走廊上,顾西恩将手里仍在执着震动的手机递到黎子清面前,对方接过来,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上面的来电显示,直接伸手按下了挂断。

季冰举着手机立在窗边,此刻已是纽约深夜十一点多,他也已经将近24个小时没合眼,并且这其中的一半时间,还是在ji,ng神高度集中的会议上捱过去的。

但此刻的他却仍然毫无困意,接二连三被挂断的电话,就像是一声响比一声的巴掌,将他的大脑打得愈加清醒。

并且愤怒。

而在这愤怒之下,隐约还裹着秘而不宣的焦灼,紧张以及惊惶,心脏像是被人一点一点地握住收紧,一寸一寸地将煎熬加剧,感知被无限放大,纷扰的念头缠绕成团,义无反顾地开向未知领域中名为不祥的领地。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到弧形沙发前坐下,房间没有开灯,唯一的光线来自于窗外的霓虹灯影,却抵达不到沙发附近,于是他的侧脸就被彻底笼罩在了半明半暗的光线里,表情y鸷且冷漠。

整座房间浸透在死寂的黑暗中,季冰一动不动地盯着茶几上的手机,内心挣扎着各种错乱的情绪,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几分钟,可能半个小时,他才终于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伸手拿起手机,指头在屏幕上顿了顿,再次将电话拨给了大洋彼岸的那个人。

病房门被拉开,在希望与失望反复交替煎熬的半个小时后,病房门终于再次被拉开。

黎子清不管不顾地推开门口的医生,直朝着病床的位置冲过去,却下一刻,整个身体蓦得僵住,接着趔趄两步,嘴唇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失了魂一般地看着不远处病床上,从头到脚被盖上白布的人影。

“不……”他彻底崩溃了,纵使早就有所预感,可真真切切地被残酷的现实当头一木奉,还是让他顷刻间痛不欲生如坠冰窟。

“不会的……”他奔到病床前,随即就彻底瘫在地上,整个人仿佛飓风中的一棵孤苦无依的小草,战栗着随风颤抖,抓握不住自己坎坷的命数。

“求求你!”他朝着已经开始收起医疗器械的医护人员,歇斯底里地哭喊:“求求你们救救他,他还想活啊!他还想活的!求求你们了!”

“黎先生!”顾西恩抢身上前,阻拦住黎子清奋力想要抓住医生胳膊的双手,强作镇定下却同样带着颤抖的腔调:“别激动,让黎叔安静地走吧。”

黎子清闭了闭眼,然后转过身,一手撑在病床边缘,一手捂着脸,终是彻彻底底地放声痛哭出来。

医生护士虽见多了这样的场面,却人心r_ou_长,多少还是会生出一丝恻然。

“人死不能复生,癌症本就折磨人,老人家现下走了,也算彻底脱离苦海了。”

顾西恩点点头,黄净之走上前,同样悲痛地看着病房上的人影,接着目光移到黎子清身上,半晌重重地叹了口气,走过去将人拉起来。

“先起来吧。”黄净之对他说:“黎叔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黎子清置若罔闻,顾西恩于是也伸出手,两个人合力将瘫软的黎子清搀扶起来,带到病房前的沙发边坐下。

“手机又响了。”许是想故意找个话题岔开,不想继续看着黎子清沉浸在悲痛欲绝的深渊里,黄净之听到他口袋里嗡嗡的震动声,便开口提醒道。

黎子清却好似接收不到人类世界的任何声响一般,一动不动地坐着,黄净之索性直接替人将手机掏出来,递到他面前,对他道:“都这么着急找你了,你就接一下吧。”

黎子清看对方一眼,眼眶通红,像是一只凶狠却无力的小兽,他缓缓抬起手接过手机,却下一刻扬起胳膊,接着哐当一声巨响,手机砸落在地,屏幕碎裂,铃声颤巍巍地断在尾音上,彻彻底底地挂掉。

顾西恩扫了黄净之一眼,黄净之:“……”

“好了。”空气凝结了几分钟,顾西恩才开口对黎子清说:“你缓一缓,不要悲伤过度了。黎叔的身后事,还需要你来处理。人死如灯灭,可凡是活着的,就应当好好地活下去。”

黎子清双手捂着脸,朝后仰靠在沙发上,不言不语,仿佛灵魂也跟着黎叔一起,去了三途河岸一样。

半晌,才听他沙哑着嗓子,几乎听不出原本声线地缓缓开口,说:“……谢谢你,我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病房里的几位,除了黎叔,都是别人家媳妇~

第46章进行时

纽约时间晚十点,文华东方酒店35层的theaviarynyc餐厅,靠窗的半圆形卡座里,韦子明翘着二郎腿靠坐在一侧,造型奇特的玻璃器皿盛着特调ji尾酒,被他擎在手里慢悠悠地晃荡着,另外一只手则支在卡座靠背上,手机举在耳边,侧头眺望着窗外美轮美奂的曼哈顿夜景,跟手机那头的人优哉游哉地讲着话。

“姐姐,”韦子明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轻笑一声,狐狸眼自然而然地眯起,呷了口ji尾酒,舔舐着下唇残留的酒渍,才慢悠悠地接着道:“你确定真的可以?你也知道,季总他,可不是一般人呐……”

谢嘉琪在那头回以冷笑:“怎么?事到临头想跟我玩坐地起价?韦子明,”她冷哼一声,语气瞬间y冷无比:“你最好给我收起你的s_ao劲儿,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那点龌龊心思,季冰不是你这种人能觊觎的。”

“啧,”韦子明左腿换到右腿上,看着玻璃窗户上自己的影子,淡笑道:“你还真别威胁我,保不齐我还真不做了呢。”

“你说什么?”谢嘉琪在那边怒吼。

韦子明好似丝毫未接收到对方的怒火,话锋一转,继续道:“你也真是有意思,自己想当女主角,却偏偏躲在幕后,指望我这个跑龙套的冲锋陷阵。怎么?难不成是因为季冰对着你,完全提不起□□吗?”

“少他妈废话。”谢嘉琪啐道:“老娘要是能脱开身,还轮得到你?今晚这事如果办不好,韦子明,你知道是什么后果。”

“怕了怕了。”韦子明又呷了口酒,胳膊支在膝盖上轻轻晃着酒杯,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所以说女人真麻烦,偏生就有个子宫。”

“呵,女人真幸运,恰恰就因为有个子宫。”

韦子明放下二郎腿,从卡座上站起身,端着酒杯朝吧台方向走去。

“那我要提前恭喜你了,”韦子明将酒杯放在吧台台面上,冲金发碧眼的调酒小哥抛了个媚眼,看着对方瞬间红透的脸颊,勾起嘴角转身朝餐厅出口走去,“未来的季太太。”

套房门铃突然被人摁响,季冰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韦子明笑眯眯地站在外头,手里晃着一瓶30年的格兰菲迪,开门见山道:“酒吧淘来的,来两杯?”

季冰默不作声地盯着他脸上无懈可击的表情看了片刻,若是以往,下一刻等待韦子明的大概只能是毫不留情的闭门羹。然而好巧不巧,此刻的季冰确实非常需要一些酒ji,ng的麻痹,帮助他在黎明到来前,清退掉脑海里翻天覆地的纷乱思绪。

于是,季冰顿了顿,转头朝屋内走,身后淡淡地抛下一句:“进来吧。”

韦子明眼波闪动,嘴角勾起一个轻微的幅度,接着抬脚走进屋,后背轻轻一推,房门咔擦一声带上了。

“怎么不开灯?”韦子明走到客厅,顺手准备去按开关。

“不用开。”季冰却阻止了他,“这样挺好。”

韦子明顿住动作,下一刻挑了挑眉,转身朝反方向走,“那我去拿杯子。”

金黄色的液体幽幽地从瓶口荡进下方的方口玻璃酒杯里,接着又被窗外的灯光折s,he出了缤纷迤逦的色彩。

韦子明端起两杯酒,走到落地窗前,递到季冰手里一杯,接着自己率先品了一口,放下酒杯,颇为享受地叹息道:“美酒加美景,若是再有美人在侧,那可真是要此生难忘了。”

季冰置若罔闻,端起酒杯一口气喝掉一半,放下来惯性晃了晃,另一个手cha在裤子口袋里,静静眺望着远方的景色。

“季总,”韦子明聊天的热情不减,“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有什么烦心事吗?”

季冰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客居异乡,自然是乡愁。”

韦子明笑,收回视线也一同看向窗外,慢悠悠道:“是思乡,还是思人?”

季冰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没理会他的问题,反而转过来问他道:“你来公司多久了?”

韦子明思索半秒钟,回答他:“两个多月吧,还没过试用期呢,”他说着扭头看向季冰,调笑道:“怎么?季总在考虑要提前正式录用我吗?”

季冰笑了笑,终于扭头与他对视,眼底却一片漠然冷淡,对他说:“不,我在考虑解雇你。”

“这样啊,”韦子明笑着说:“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做事马马虎虎。”季冰晃着酒杯,慢条斯理道:“最重要的,是我个人非常不喜欢你。”

“那看来我被炒掉,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季冰松了松衬衫领口,将酒一饮而尽,对他道:“不用担心,起码要等回国之后。”

“那我就先谢谢季总的宽宏大量了。”

季冰转身,将酒杯放到餐桌台子上,揉了揉太阳x,ue,抬头看向韦子明,“你……”

韦子明端着酒杯,姿态优雅地站在窗边注视着他。

季冰终于觉出不对,哪怕是30年的格兰菲迪,也不至于如此上头,除非,酒里面还有别的东西。

“韦子明!”季冰一手撑着桌面,浑身开始滚烫着灼烧起来,下ti不受控制地有了反应,四肢却渐而瘫软无力,眼眸中却迸s,he出熊熊怒火,逼视着对方:“谁派你来的?”

“你以后会知道的。”韦子明微笑着走近他,突地俯身靠过来,冰冷的手掌抚上季冰宽厚的胸膛,接着扬起酒杯,将剩下的酒液尽数淋在了他的胸口上。

“季总,”韦子明伸手摸上他的下颌,目光里显出如痴如醉的神色,叹息般地说:“如果我不是直男,我可能,真的会跟你来一场酣畅淋漓的xg爱。”

北京时间,下午一点多钟,s城某私立医院。

黎叔所在的病房被收拾得一干二净,这位老人在这世上存在的最后一段时间所留下的痕迹,也随着他的离去,尽数深埋在过往的时间线中。

顾西恩推开病房门,对坐在沙发上的黎子清道:“走吧,证明都开好了,我们去殡仪馆。”

黎子清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缓缓地扭头看向顾西恩,恍惚了片刻,才站起身,干涩地回了句:“好。”

顾西恩和黎子清一前一后走下医院楼梯,外面医院的护送车辆已经停在门口,护工人员正推着黎叔的遗体往车里送,黎子清蓦得顿住脚步,远远地看着担架一寸一寸地推进车里,眼睛闭了闭,干涩的双眼竟还是能流出泪水。

顾西恩伸手揽住黎子清的身体,在他胳膊上重重地拍了拍,扭头对身后的黄净之说:“一会儿你来开车吧。”

黄净之愣了一下,却没多过问,点点头:“哦,好。”说完,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屏幕碎裂的手机,递到黎子清面前,对他道:“我试了一下,还能开机,先拿着吧。”

黎子清伸手接过来,淡淡地说:“谢谢。”

“不客气。”黄净之道,旋即又补上一句:“不想理的人就不要理,拉黑删除,怎么都能断绝关系,何必那么极端呢?”

黎子清看了他一眼,表情淡漠木然,却仍是点了点头。

“走吧。”顾西恩提醒道:“医院的车要开了,我们得跟在后面,不能让黎叔看不到我们。”

几分钟后,医院的护送车辆缓缓驶出大门,后面跟着一辆银灰色的宝马740,两辆车一前一后,开出两边立着巨大法国梧桐的柏油马路,开上市区车水马龙的主干道,开往城市另一端的殡仪馆方向。

韦子明退出酒店房门,手里握着一支玻璃试管,晃了晃里面的ru白色液体,然后嘴角一勾,转身边朝走廊尽头走边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成了?”电话甫一接通,就听到谢嘉琪急不可耐地求证。

“成了。”韦子明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道:“我现在去机场,这玩意离开体内存活率太低,我可得马不停蹄地给你送孩子去。”

“真有你的。”事情办成,谢嘉琪喜出望外,一改先前的恣睢态度,“你放心,等我这边确认没问题,先前讲的好处,一分都少不了你的。”

“有问题也没有第二次了。”韦子明颇有些心有余悸道:“你不知道,季冰刚刚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

“不用在意,他找不到你的。”谢嘉琪笑吟吟地说:“他怎么会想到,你其实根本不叫韦子明呢?”

“也对,”韦子明好似突然晃过神,走到电梯前,一边按下向下键一边慢条斯理道:“同名同姓的尚且有千千万,他又怎么会猜得到,韦子明,其实并不是韦子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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