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女配,性别男作者:漱己
第4节
姜无岐擦罢指尖、手背、手腕子,又将酆如归的衣袂扯上去了一些,但那汁水却没得甚深,他直将那衣袂扯到了手肘处,那汁水都未止歇。
俩人身处最为角落的一张桌边,无人注意,但再往上,露出酆如归的整条手臂来,姜无岐却下意识地认为不妥,纵然这酆如归是男子,但……姜无岐阖了阖眼,而后将酆如归的衣袂扯下,遮掩住他肌肤莹白,曲线姣好的手臂,才道:“待回房再擦拭可好?”
“不好。”酆如归一口拒绝,却是乖顺地将右手收了回来,转而拿起姜无岐用过的竹箸,擦着被他摩挲了好一阵的虎口,将竹箸又还了回去。
姜无岐继续用阳春面,待汤水都滑入了腹中,又听得酆如归问道:“那油菜香菇包的滋味如何?”
遭此一问,姜无岐绞尽脑汁却全然记不起来那油菜香菇包是何滋味,却是酆如归指尖沾染的胭脂香气记得分明。
他忽而有些许耳热,凝了凝神,才坦诚地答道:“我也不知油菜香菇包是何滋味。”
酆如归闻言,心道:是因为我强迫他允我喂食于他,使得他心生不快,才尝不出滋味的罢?
思及此,酆如归猛然起身,面上的笑意褪尽,瞥了姜无岐一眼,淡淡地道:“你且慢用,我先回房去换件衣衫。”
姜无岐不知酆如归为何喜怒无常,只道他做了千年的恶鬼,心思古怪,y晴不定。
他盯着自己面前空空如也的阳春面,苦笑着暗道:要如何慢用?
第20章:黄泉路·其十六
姜无岐又枯坐片刻,思量着酆如归应当已换过衣衫了,才上了楼去。
这楼梯想来有些年月了,“吱呀吱呀”地作响着,又因这南方shi气重,生出了零星霉斑。
他走到房门前,叩了叩门,却听得里头那酆如归冷声道:“道长,你且离我远一些,勿要污了我的眼,我对你已然厌烦了。”
听得这话,姜无岐吐息陡然一滞,蹙眉问道:“贫道又有何处惹你不快了?”
酆如归嗤笑道:“道长,你何处都惹我不快,我们还是就此分道扬镳为好。”
这酆如归不久前还执意要亲手喂他用那油菜香菇包,又摩挲着他的虎口不放,怎地这般快便翻了脸?
姜无岐不敢置信地道:“当真么?”
“当真,自是当真。”酆如归的声音从门缝里挤出来,如同一匹名贵的丝缎般柔柔软软的,却是毫不留情地击打在了姜无岐耳蜗之中,逼出了丝丝疼痛来。
姜无岐语塞:“你……”
“我甚么?”酆如归不耐烦地道,“你要赖着我不成?”
良久,姜无岐才道:“贫道实在不愿勉强于你,你要分道扬镳,便分道扬镳罢。”
房内,酆如归身在床尾,蜷缩成一团,身上的红衣已被热汗打shi了,胡乱地黏在他的肌肤上,颇为不适,但他却无暇顾及,因为那磨人的瘾复又上来了,便是那瘾逼出了这一身的热汗。
他仰首望了眼门外,门外已无半点动静,那姜无岐应当已经离去了罢?
也是,那姜无岐出身名门,天生慧根,资质过人,不出百年定能飞升成仙,原不该与他这千年恶鬼待在一处。
更何况他这瘾发作起来全无征兆,许有一日,他会一如原身在话本中所为一般害了姜无岐的性命。
还是让姜无岐离他远一些罢。
而且姜无岐方才分明是生他的气了罢?
他迷迷糊糊地回忆着姜无岐就着他的指尖用那油菜香菇包时为难的神色,咬了咬唇瓣,欲要压下那奔涌上来的瘾,但最终仍是忍不住张口咬住了手背。
自己手背的滋味全然及不上姜无岐半点,但他却不能再放任自己沉溺在姜无岐的宽容当中了。
那鸟笼子当中的乌鸦发觉酆如归的异状,黑溜溜的眼珠子盯住了酆如归,须臾之后,便将头部钻进了两条铁丝的缝隙间,拼了命地往外挤。
鸟笼子是酆如归以法力幻化的,酆如归现下神志逐渐模糊,身体虚弱,法力不济,以致于那两条铁丝很快便被乌鸦挤得变了形,哪里还困得住她。
乌鸦从鸟笼子出来,扑腾了两下翅膀,险些坠地,又费了些功夫,才顺畅地飞了起来,而后用喙开了窗户,一振翅膀,飞远了。
酆如归被那瘾折磨着,完全没有意识到那女鬼已裹着乌鸦的r_ou_身逃远了去。
他用力地咬破了手背,狠狠地吸食着从中溢出来的血液,但这血液却无法缓解丝毫。
他浑身上下的皮r_ou_好似被千万只野兽分食着,痛楚难当,猝然又有严寒在他骨头缝里流窜,不多时,他上了唇脂的唇瓣已是一片惨白,一身的肌肤更是结出了薄薄的白霜来。
那瘾已许久未这般厉害了,昨夜他不过从掌中吸食了些血液便轻易地压下了,而今……他费力地睁开双眼,望住一面墙壁,那墙壁后的姜无岐应是在整理行囊了罢。
我今日大抵会死在此处罢?
只消我没了性命,那姜无岐与柳姑娘便能终成眷属了罢?
不知姜无岐与柳姑娘的孩子会更像姜无岐还是柳姑娘?
是了,我还未见过柳姑娘,不知柳姑娘相貌如何,但按着者描述,柳姑娘定然与姜无岐极是般配罢?
白霜漫延而上,生在了酆如归鸦色的羽睫上,将他本就艰难撑开的眼帘重重地压了下去,继而覆上了他一头散落大半的墨发。
他再也睁不开双目,便再也见不到那一面墙壁。
永别了,姜无岐。
他这般想着,连吸食血液的气力都流失殆尽了,猩红的血液未及吸食,居然流淌了仅仅一弹指,便迅速凝结了。
“酆如归……”昏沉间,他听见有人在唤他,是姜无岐么?
下一瞬,他便被人抱在了怀里,那人的怀抱极为暖和,他下意识地用僵硬的双手箍住了那人的腰身,同时,一根指尖挟带着血腥气被送入了他口中。
他本能地吸吮着这香甜可口的血液,血液一入口,他便顿觉一身的白霜融化了去,身体暖烘烘的,连疼痛不已的皮r_ou_都舒展了开来。
他抬眼望去,映入眼帘的竟果真是姜无岐,不由心生欢喜。
紧接着,他吐出口中的指尖,又费力伸手抚过姜无岐的面颊,气若游丝地道:“我适才不是说我已厌烦你了么?你又回来作甚么?”
姜无岐见酆如归浓密的羽睫上盈着的白霜化成了水珠,好似哭了一通,一张脸亦是煞白,瞧来委屈得紧。
他低叹一声,再次将那指尖探了进去。
酆如归却不愿再吸食姜无岐的血液,又执拗地将那指尖吐了出来。
姜无岐怕酆如归出事,那指尖堪堪被吐出,他便扣住了酆如归的后脑勺,将指尖没得更深了些,抵着酆如归的舌根。
喉咙被姜无岐这根手指弄得作痒,酆如归一面直欲作呕,一面口腔与软舌却兀自蠕动起来,不受控制地品尝着姜无岐的手指以及从指尖流泻出来的血液。
酆如归努力地凝了凝神,双手推拒着姜无岐的胸膛,含含糊糊地道:“姜无岐,你勿要……你勿要如此,你且……且将手指抽出去。”
“无妨,你无须顾忌我。”姜无岐揉了揉酆如归shi润的额发,“而今的情状,任你如何忍耐都熬不过去了,你还是莫要挣扎了罢。”
“我……”酆如归登时红了眼尾,抱住姜无岐的腰身,不断地喃喃着,“抱歉,姜无岐,抱歉……”
他尽量小心翼翼地吸食着血液,但那齿列竟是生了意识般将姜无岐的手指紧紧扣住了,转瞬,便破开了一圈皮r_ou_,原先的破口在他吸吮下亦是绽裂了开去。
半晌之后,酆如归才彻底将那瘾压了下去,方要作声,却由于ji,ng疲力竭而昏死了过去。
见自己的手指仍被酆如归紧紧咬着,姜无岐怕吵醒酆如归,便不言不动地守在酆如归身边。
约莫过了一个半时辰,酆如归方才转醒,他觉察到自己非但被姜无岐抱在怀里,口中甚至咬着姜无岐的一根手指,便赶忙将那根手指松开了。
暴露出来的那根手指沾满了他的津液,指尖破开了一个大口子,指根亦嵌着一圈血痕,十指连心,恐怕疼得钻心罢?
“很疼罢?”酆如归不由自主地低首舔舐了下那根手指,歉然地道,“姜无岐,很疼罢?”
“嗯,很疼。”姜无岐握住了酆如归的左手手腕子,神色凝重地问道,“你也很疼罢?”
“不疼。”酆如归摇首道,“我早已说过我已然习惯了,没甚么可疼的。”
酆如归这左手手背被他咬得露出了些许雪白的手骨来,血r_ou_模糊,触目惊心,怎地会不疼?
姜无岐沉默着清理干净酆如归的手背,又取出伤药洒在了伤口上。
这伤药药效显着,却是烈性药,洒在伤口上理当生疼才是,但酆如归却是神色不变,眉眼间依旧满是对他的歉意。
他将酆如归的伤口包扎妥当,又去处理自己被酆如归咬破的手指,期间,酆如归一直目不转睛地凝望着他。
“你这么望着我作甚么?”姜无岐以手指抵上了酆如归的唇缝,“还要再吸食一些么?”
“不要了。”酆如归轻手拨开姜无岐的手指,略略低首道,“我先前不该欺负于你,你被我喂食油菜香菇包,心中十分不悦罢?是以,才尝不出味道来。”
闻言,姜无岐对于酆如归所言吃了一惊,心忖道:酆如归是因此才拂袖而去的么?
他吸了一口气,坦诚地道:“贫道并非是心中不悦才尝不出味道,而是贫道在用那油菜香菇包之时,鼻尖盈满了你指尖的胭脂香气,你问贫道油菜香菇包滋味如何时,任贫道如何回忆,贫道都只能忆起那胭脂香气。”
“原来如此。”酆如归的语调轻柔无匹,那尾音宛若一缕青烟般袅娜着,漂浮上去,染红了他的耳根。
偏生这时,他的眼角余光却触到了那空无一物的鸟笼子。
“那女鬼……”酆如归苦恼地道,“那女鬼显是趁我那瘾发作之时,逃了出去。”
“无事。”姜无岐用指尖揉散了酆如归微蹙的眉尖,“贫道在那乌鸦上施了术法,你不必忧心,她若行害人之事,贫道即刻便能知晓。”
酆如归松了口气,望住了姜无岐,抿唇笑道:“道长,你可还记得,你应允我待回到房间要为我擦拭手臂?”
第21章:黄泉路·其十七
姜无岐见酆如归已褪去了那歉然之色,恢复了寻常模样,伏在其眉间的指尖不由滑落到了唇角。
他脑中充斥着之前酆如归一身白霜,手背鲜血淋漓,蜷缩成一团的濒死情状,登时后怕起来,掌心亦不觉有些发冷,少时,便泌出了汗珠子来。
倘若他再来得晚些,许酆如归而今已然是死尸一具了罢?
酆如归被姜无岐抵住了唇角,先是一怔,而后故意探出一点舌尖来,舔舐了下姜无岐的指尖,狭促地笑道:“道长,我的唇角可是柔软?是否合道长的心意?”
姜无岐被酆如归一打趣,才猛然回过神来,他当即收回手,端详着酆如归那双含笑的眉眼,竟不可自控地伸手将酆如归揽到了怀中,像是要确认酆如归的身体尚且温热一般。
酆如归的体温较常人低上一些,但那副身体一入怀,姜无岐竟是顿觉滚烫得仿若拥着一团火焰。
酆如归不知姜无岐意欲何为,便也不作挣扎,一双手原是垂于身体两侧,但须臾之后,便试探着攀上了姜无岐的后背。
少顷,姜无岐忽觉不妥,赶忙松开了酆如归,致歉道:“冒犯了。”
酆如归倒也不与姜无岐计较,只要求道:“姜无岐,为我擦拭手臂罢。”
“好罢,稍待。”姜无岐搬了张凳子来放在床榻边,又出门端了盆水,置于其上。
他将干净的帕子浸入了清水中,绞得半干,接着将酆如归右手的衣袂扯至肩头。
酆如归经过适才一番挣扎,发丝胡乱贴在面颊上,衣衫凌乱不堪,衣襟大敞,使得心口的莹白肌肤泄露了出来,腰间的系带亦是松松垮垮着。
他手掌半握着拳,托住后脑勺,上臂靠在软枕上,望着姜无岐,懒懒地问道:“姜无岐,你方才为何要抱我?”
姜无岐坦诚地道:“贫道方才着实是后怕……”
“怕我死了么?”酆如归双目灼灼地盯住姜无岐,“姜无岐,你是怕我死了么?”
“贫道确实不愿眼见你死去。”姜无岐擦拭完酆如归的手臂,将又那片衣袂扯了下来。
“我死或不死,与你有何干系?”酆如归捉住姜无岐的一只手,时轻时重地揉捏了片刻,才听得姜无岐答道:“你死或不死,自然与贫道有干系。”
酆如归施施然地道,“我乃是修炼千年的恶鬼,素来作恶多端,又喜作女子打扮,原就是这天下的异端,不容于世,我若是死了,合该额手称庆才是,你难不成舍不得我死?”
姜无岐温言道:“你道你作恶多端,但贫道从未见你做过恶事,至于你喜作女子打扮不过是你自己的私事,并未妨碍到旁人,贫道亦或是旁人都无权对此横加指责。”
人生在世,人人皆活于世人眼皮底下,受世俗所制,人言可畏便是如此,他尚是二公子之时,他的父亲便是怕他的断袖之癖总有一日为世人所知,坏了其名声,才生生将他逼死。
假若父亲能如姜无岐所想一般,他便不会无辜丧命了罢?
但他若是不无辜丧命,又怎会遇见眼前的姜无岐?
末了,酆如归叹息一声:“道长所言当真是中听得紧。”
姜无岐并未发现酆如归的双目已然朦胧了起来,他站起身来,欲要去将那盆水倒了,不及端起那铜盆,却陡然被酆如归楸住了一大片衣袂。
酆如归揪得极为用力,指节泛白,引得姜无岐俯下身来,柔声问道:“出了何事?”
酆如归却是趁机掐住了姜无岐的小臂,抬足将其掀翻在床上,后又跨坐在姜无岐腰身上,合身覆了上去。
姜无岐猝不及防,酆如归一压上来,便要伸手去推,那酆如归觉察到他的意图,立刻附到他耳侧道:“姜无岐让我抱一会儿罢。”
姜无岐见酆如归眼底蕴着水汽,语气中竟隐隐有乞求的意味,心一软,索性任由酆如归去了。
酆如归将脸埋在姜无岐的心口,一双手钻进了姜无岐后背与床铺间狭小的缝隙里头,抱住了姜无岐的后腰。
姜无岐以为酆如归亦是后怕得厉害,为了寻求安慰,才待他这般亲昵,便一面轻抚着酆如归的背脊,一面道:“酆如归,贫道舍不得你死。”
酆如归不知该如何回应姜无岐的善意,默然良久,方问道:“姜无岐,你为甚么会进来?”
“贫道闻到血腥气了。”姜无岐怜悯地道,“你何苦要自己熬着?”
“习惯了,我已然习惯了。”酆如归话音尚未落地,却听见姜无岐肃然道:“你这习惯还是早些改了罢。”
“怕是改不掉了。”一年多前,他成为了酆如归,至此,几乎日日俱是煎熬,有时,这痛楚不过一刻便能过去,有时,足足一天一夜都无法缓解,直逼得他理智全失,不是拼命噬咬自己的血r_ou_,便是肆意猎杀鬼山中的活物。
这炼狱般的日子过得实在太久了,他到底是习惯了,又或许是麻木了罢?
第22章:黄泉路·其十八
姜无岐包裹于胸腔内的心跳一下一下地撞击着酆如归的面颊,安定而沉稳,一如姜无岐其人。
那些浮上心头的不堪回忆便渐渐褪去了,远得仿若只存在于酆如归的臆想当中,与现实全然无半点牵扯。
酆如归侧耳去听,那心跳声声声入耳,催得他的心脏倏然一紧。
他低眼瞧着被他压在身下的姜无岐,姜无岐觉察到他的视线,便拿那副温润的眉眼望向他。
两人四目相接,酆如归猛然收回视线,再次埋首于姜无岐心口。
须臾,他的心脏恢复如初,与姜无岐相合的身体方才得暇去感知从姜无岐处渡过来的体温。
活人的温度极是熨帖,他半阖着眼,良久,才悠悠地吐出一句话来:“姜无岐,你的身体很是暖和。”
姜无岐抚了抚酆如归的背脊,道:“是你的体温过低了。”
酆如归苦笑道:“我原就是鬼,体温自是要较你低上许多。”
自己此言显是引得酆如归不快了,姜无岐慌乱地解释道:“贫道从未嫌弃过你是鬼,亦不嫌弃你的体温较我低上许多。”
“嗯,我知晓了。”酆如归又在姜无岐怀里赖了片刻,才翻身而下,跌坐在床榻上,柔声致谢道,“姜无岐,多谢你救了我的性命,多谢你安慰我,多谢你不嫌弃我。”
姜无岐下了床榻去,见酆如归的衣襟大开至腰身,心口、腰腹一览无余,伸手扯上了两片衣襟,才摇首道:“无须致谢,贫道所为并未为了索取你的谢意。”
酆如归仰首凝望着姜无岐,抿唇笑道:“你要我不致谢,我便不致谢,不是显得我太过听话了么?我却偏要致谢。”
酆如归从床榻上下来,穿上那云头锦履,又握了姜无岐一双手,端端正正地道:“多谢。”
姜无岐无奈地笑道:“你既是坚持,贫道便收了你这谢意。”
“便该如此。”酆如归松开姜无岐的手,转而取下珠钗,散落了一头墨发,又背过身去,扯去腰间墨色系带,将一身红衣整理妥当了,才重新将系带系上。
姜无岐去端那铜盆,无意地瞥了眼酆如归,却是登时将那副从后襟泄露出来的蝴蝶骨收入了眼中。
他下意识地偏过头去,端起那铜盆便要走,偏生这时,他的尾指却是微微一动。
他赶忙放下铜盆,向着酆如归道:“那女鬼有异动。”
酆如归原本的妆面已被方才的那一身时冷时热的汗水冲刷干净了,他现下坐在铜镜前,正取了那螺子黛细细地画着眉,闻言,登地站起身来,道:“我随你去。”
姜无岐回想起酆如归不久前的濒死之状,望住了他,眼底蕴着忧虑,道:“你之前那瘾发作得甚是厉害,还是歇着为好罢。”
“我随你去。”酆如归一字一字地说罢,又走到姜无岐面前,捉了姜无岐一只手,轻轻抚过,“我倘若遇险,便劳烦道长你再救我一回了。”
姜无岐踟蹰片晌,才道:“你随贫道走,但你须得以自己的身体为重,你若是撑不住了,定要说与贫道听。”
“好罢,一言为定。”酆如归从姜无岐的手背摸索到他的尾指,勾了勾,便走在了前头。
他走出自己的房间,为了稳妥,又推门进了隔壁房间去探望那毁容女子。
那女子正沉沉睡着,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稍稍有些高热,但应当并不要紧了,她的呼吸亦是均匀而平稳,如姜无岐所言,她应当已经熬过去了。
酆如归瞧了眼行至身侧的姜无岐,略略颔首,俩人便一齐出了房间去。
为防生变,姜无岐指尖一点铜锁,以这铜锁为眼,布下了结界,将这房间团团围住。
而后俩人出了客栈,疾步而行,越过人潮,出了城去,一出城,方才使出身法,急急掠去。
俩人直追到城外二十里的乱葬岗,姜无岐才肃然道:“便在此处了。”
然而他的话音尚且含在唇边,竟有数不尽的尸骸以俩人为中心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更有尸臭逼压过来,令人作呕。
这许多的尸骸多是失去了皮r_ou_、四肢残缺,仅少数勉强能窥见其生前的模样。
尸骸动作僵硬,因四肢残缺的缘故,姿态颇为可笑,其中有几具,想来应是半风化了,一动,便“噼里啪啦”地碎作了一地。
酆如归本是恶鬼,眼前这尸骸全不放在眼里,手指稍动,尸骸便一具一具地均数化作了齑粉,铺陈于地,白茫茫的一片,好似下过一场鹅毛大雪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