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女配,性别男作者:漱己
第7节
在适才姜无岐言语间,酆如归的指尖被迫沾染上姜无岐的气息,这时滚烫得厉害,逼得酆如归急急地将那指尖收了回来。
但那指尖却被姜无岐捉住了,姜无岐一手端着钟水饺,一手掌心向上,贴着酆如归的指腹,低首问道:“你这手背上怎地会有伤?”
这手背上的伤是那陆元柏抓的,并无大碍,不过浅浅的数条,早已不往外渗出血来了。
酆如归便将他当时与陆元柏之事细细讲了,又道:“我无事。”
“那便好。”姜无岐松开酆如归的指尖,将钟水饺往酆如归面前一递,“吃罢。”
酆如归非但不接,还耍赖道:“这碗太烫了,我端不住,你喂我罢。”
这酆如归方才还道他乃是修行千年的恶鬼不会被这温度所伤,而今却又道这碗太烫了,端不住,姜无岐无奈地一笑,执起调羹,将钟水饺往酆如归唇边送。
酆如归未及上唇脂,但他的唇色原就嫣红,染上了点红油后,更是鲜艳欲滴,他张口去吃钟水饺时,又会泄露出点舌尖来,那舌尖竟是较他的唇色绮丽上许多。
姜无岐却是心无杂念,按着酆如归进食的速度,将钟水饺一只只地喂予他吃。
一碗钟水饺很快便仅余下一只,酆如归口中还有一只钟水饺未咽下,便摆摆手,口齿含糊地道:“姜无岐,你吃罢。”
姜无岐柔声拒绝道:“还是你吃罢,贫道禁绝荤辛。”
酆如归沉思着道:“禁绝荤辛?据我所知并非所有道士都不食荤辛,三净r_ou_便可食。”
三净r_ou_,即不见杀,不闻杀,不为己杀。
姜无岐笑道:“你所言不错,但依恩师所定下的规矩,贫道连三净r_ou_都食不得。”
“好罢。”酆如归也不勉强姜无岐,便就这姜无岐的调羹用完了最后的一只钟水饺,其后,他却是抢过姜无岐手中的瓷碗与调羹,将调羹丢进瓷碗当中,又将瓷碗放在一旁。
姜无岐满心疑惑,下一瞬,却便酆如归拥住了。
酆如归如姜无岐方才一般,催动内息,不多时,姜无岐的道袍便也烘干了。
而后,酆如归推开姜无岐,望住了姜无岐的双目问道:“你为何只将我身上的衣衫烘干,却不将你自己身上的道袍烘干?”
“这道袍干或不干,于贫道并无妨碍,但你那瘾从昨夜起发作了足有三回,身体虚弱,身着shi衣极易受凉。”姜无岐歉然道,“贫道之前只顾着搜寻那梁景文了,却忽略了此事,当真是对你不住。”
酆如归怔怔地凝望了姜无岐片刻,却是得寸进尺地道:“道长,你既对不住我,便须得应允我一件事。”
——应允我即便知晓我是断袖,亦会待我如现下一般。
他唇瓣颤动,喉间战栗,但这话却堵在了嗓子眼,如何都挤不出来,他实在鼓不起勇气,当着姜无岐面承认自己乃是断袖。
姜无岐好脾气地道:“你要我应允何事?”
酆如归胡乱地指了指被他放在了一旁的瓷碗与调羹,道:“你去将这瓷碗与调羹还了,再买一只猪r_ou_梅干菜饼来与我吃罢。”
“好罢,你稍待。”姜无岐端起瓷碗,方要走,酆如归却是变了把油纸伞来,塞到他手里,抿唇笑道:“我好容易才将道长你的道袍烘干了,你可切勿又淋shi了去。”
“多谢。”姜无岐一手端着瓷碗,一手执着油纸伞,施展身法远去了。
酆如归盯着姜无岐消失的方向,微微失神,耳侧却猝然响起了一少女的哭泣声。
他循声而去,到了咬春楼后院偏僻处的一间小屋前,这小屋屋门被一条锁链锁得死紧,又无窗户,不难猜测里头的少女不是犯错受罚,便是不愿顺从地跃入火坑,才被关于此处。
他以指一点,那小臂粗的锁链便断裂了开来,他随即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少女垂首而泣,听得动静,方才抬起首来,露出来的一张脸生得是楚楚可怜,动人心弦。
这屋内黑漆漆的一团,她久未见得天日,幸而眼下外头由于下着暴雨,光线晦暗,她即刻便适应了。
她见得酆如归进来,本能地瑟缩成了一团,嘴却硬着:“你就算是活生生地打死我,我都不会如你所愿。”
酆如归不由轻笑一声:“我打死你作甚么?”
少女听酆如归语气柔和,大着胆子望去,屋内昏暗,酆如归半隐于其中,只一身的红衣扎眼万分。
一身红衣的酆如归俯下身来,取出丝帕,擦拭着少女的面颊,软声道:“我救你出去可好?”
少女闻言,泪水当即奔流而下,无论酆如归如何擦拭都擦不干净,她用力地抱住了酆如归,感激地道:“多谢姐姐相救。”
酆如归也不纠正她的称呼,而是将她抱起,飞身而出。
他的双足堪堪落于地面,便闻到了猪r_ou_梅干菜饼的香气,一侧首果真是姜无岐,姜无岐与他相距不过三丈。
姜无岐拿着一只方才出炉的猪r_ou_梅干菜饼,远远地瞧见酆如归抱着一少女,心里不知为何有些不是舒服,他加快脚步到了酆如归面前,问道:“她是何人?”
酆如归将少女放了下来,朝着姜无岐解释道:“我听见她的哭声,便将她从咬春楼救了出来,旁的我亦不知。”
少女向着姜无岐欠了欠身道:“我唤作曾茹,遭人蒙骗,被人卖入那咬春楼。”
酆如归陡然思及了梁景文,急声问道:“卖你的是何人?”
“便是那梁景文……”曾茹不禁又哭了起来,“我出身临春城,家中贫苦,父母早亡,一日,梁景文乘我采桑之时,向我示好,直言要娶我为妻,他之才名我也曾听过,我见他风度翩翩,心思浮动,却因羞怯,没有当场应下,那梁景文又再而三地在我采桑、浣纱之时与我说些趣事,时日一久,我实在抵抗不住,才应下了他的婚事,与他一道来了这逢春城,未料想……”
她哽咽得吐不出清晰的字句来,缓了口气才道:“未料想,他竟是将我卖进了咬春楼,任我苦苦哀求,他都没有半点心软,拿了银两,便走了。”
梁景文并非善类,但他贩卖少女一事,酆如归却仅从那女鬼口中听得过,他无法确定那女鬼所言是否为真,而今却是有了一个人证。
酆如归对那些无辜的少女心生怜悯,蹙眉问道:“除去你,你可知还有几人是被梁景文卖入那咬春楼的?”
曾茹思索须臾,恨恨地道:“据我所知,统共有十五人之多,其中……其中有六人被逼得成了楼中的花娘,三人因自毁容貌而被充作了奴仆,余下的六人……”
她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地道:“余下的六人寻了短见,尸体被丢在了乱葬岗!”
第33章:黄泉路·其二十九
酆如归面色一沉:“旁的女子亦是如你一般,俱是被那梁景文以婚事为诱饵引来这逢春城的,而后被卖入咬春楼的?”
曾茹满面悲愤地道:“我们这一十五人确实是这般被卖入的咬春楼,至于别处是否还有受害者,倘若有的话,那些受害者是如何被骗来的我便不得而知了……那梁景文……”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诅咒道:“那梁景文合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却原来那梁景文竟是仗着自己闻名于逢春城的才名以及如簧般的巧舌,行逼良为娼之事。
逼良为娼实乃人间极恶,毁人终身,夺人性命,确如曾茹所言那梁景文合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世受那千刀万剐,油煎剥皮之苦,超生不得。
酆如归望住曾茹,问道:“曾茹,我与道长亦在追查梁景文之事,然那梁景文而今下落不明,你可知他可能会藏身于何处?”
曾茹思忖良久,摇首道:“我当真不知,但我可问一问其他被他卖入咬春楼的姐妹。”
“咬春楼许有梁景文的眼线,你应当被关在那小屋之中,此时贸然出现,反是打草惊蛇了。”酆如归提议道,“你不若先去逢春客栈候着,那逢春客栈中有一我们救回来的女子,她容貌被毁,昏沉不醒,但睡梦当中却惊恐地唤过梁景文的姓名,大抵亦是为梁景文所害。”
曾茹颔首道:“便听从姐姐所言。”
姜无岐听得曾茹唤酆如归为姐姐,不禁一怔,然而由酆如归的神色来看,酆如归对此全然不介意,他也不便出言挑明酆如归实为男子。
姜无岐与那女鬼约定好于两个时辰后在客栈汇合,现下已然快近了,故而两人带曾茹回了客栈后,便决定见过那女鬼再做打算。
曾茹进得房间见得那毁容女子登时面色煞白,一见那陆元柏更是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酆如归坐在桌案前,饮着一盏沏好的大红袍,指了指陆元柏道:“这便是梁景文的好友陆元柏,据闻他亦参与了贩卖妙龄少女一事,不过如今他神志不清,遭人c,ao控。”
曾茹曾听闻陆元柏乃是一风流人物,文采风流,为人更是风流,相貌亦是出类拔萃,而眼前的陆元柏却甚是可怖,哪里看得出半点本来面貌,她此前从未见过陆元柏,但她却是从旁的受害者处得知这陆元柏与那梁景文实为一丘之貉。
曾茹当即走到陆元柏面前,对其又踢又踹。
陆元柏的一双手臂、左足为酆如归所卸下,右足折断,全无反抗之力,只口中发出类似于野兽的低鸣。
酆如归见这曾茹分明对陆元柏惊惧交加,以致于浑身战栗不止,但却毫不犹豫地走近了陆元柏。
他心中对曾茹生了些赞叹之意,耳侧却听见那姜无岐道:“她醒了。”
她醒了?酆如归循声望向姜无岐,见那姜无岐立于那毁容女子床榻之前,即刻放下手中的大红袍,亦起身走了过去。
毁容女子的眼帘上亦满是刀口,她艰难地睁开了双目,见得酆如归与姜无岐,先是向俩人致谢,其后却是道:“劳烦两位送我去官府,我要状告梁景文贩卖妙龄少女,谋取利益,又意图杀妻。”
她昏迷许久,嗓音沙哑得厉害,一字一字好似是被硬生生地从嗓子眼挤出来的。
酆如归与姜无岐皆是吃了一惊,照毁容女子的言下之意,莫非她便是梁景文的妻子?
毁容女子挣扎着要起身,却被酆如归按住了肩膀,她还道酆如归不信她所言,赶忙补充道:“我唤作苏晴,三年前,中秋那日嫁予梁景文为妻,绝无虚假,你若是不信,大可在这逢春城打探一番。”
曾茹原在踢踹那陆元柏,闻言,疾步到了床榻前,吃惊地道:“但你不是与那梁景文成婚未及三月便丧命于那春城河了么?”
苏晴冷笑一声:“我无意间听到了他与陆元柏在谈论如何才能勾得妙龄女子神魂颠倒,以便将她们卖了换作金银,他们还谋划着要训练些英俊少年,令他们四处勾引妙龄女子。我出身青楼,自是深知其中苦楚,哪里能任凭他们将清白人家的女子好端端地推入火坑,我当机立断去报了官,可恨那狗官非但不信,还命人将我送到梁景文处,要他好生看管我,让我勿要再胡言乱语。”
她缓了口气,苦笑道:“我嫁予他之前名满逢春城,他虽有才名,却还未夺得那解元,一日,他被那陆元柏硬拉着来咬春楼寻欢,我一眼相中了他,他囊中羞涩,我下贱得自付银两,以求与他一夜露水情缘。其后,我更是瞎了眼,昏了头,非要嫁他为妻,旁人赞他救风尘,但那赎身费却全数是我平日攒下的积蓄,他连一文钱都未出过,我嫁入梁家后,我自己的吃穿用度,乃至阖家上下的吃穿用度、他梁景文念书用的笔墨纸砚尽是由我所出。但纵然如此,我出身青楼便是身份低贱,不可取信,而他念着圣贤书,便是正人君子,断不会行差踏错,更遑论作恶了。”
酆如归奇道:“那县官既不会取信于你,你又为何要我们送你去官府报官?你手里可是握有证据?”
“我手里确有梁景文贩卖妙龄少女的证据。”苏晴说罢,又听酆如归追问道,“那你又是为何会在那乱葬岗?”
“我被送回梁景文处后,梁景文怕我坏了他的大事,将我关在房中,不见天日。”苏晴面无表情地道,“我成了他泄欲的工具,平日见他不到,倒是他母亲日日来送饭与我,怕我饿死了去。”
“我被他关了足有三年,三年后,也就是一月前,他终是厌倦了我,要将我再卖回咬春楼,我不肯,拿烛台划伤脸,破了相,他见我破相,索性日日拿着刀子折磨于我,后又将我丢到乱葬岗,死死捆住,埋入累累白骨下,要将我慢慢地饿死,死前尝尽求救无门的滋味。”苏晴神色淡然,目中殊无泪意,反而那曾茹被她的一番叙述催得落下了泪来。
“你还不现身么?”酆如归听罢苏晴所言,方才开口。
“公子是想念奴家了么?”那女鬼陡然现身,身姿款款地到了酆如归面前,作势要去揽酆如归的脖颈。
酆如归侧身躲过,方要开口,身侧的那姜无岐却率先道:“姑娘,你可寻到那梁景文的所在了?”
女鬼一下子委顿起来:“一无所获。”
苏晴听得俩人之言,道:“那梁景文不见了么?”
姜无岐问道:“苏晴,你可知梁景文会藏身于何处?”
苏晴万般无奈地道:“那梁景文狡猾得很,我如何能知。”
姜无岐眼角余光触到了不远处瘫软在地的陆元柏,朝着那女鬼道:“你能否令陆元柏恢复神志?他或许知晓梁景文的下落。”
女鬼为难地道:“我对他下了狠手,想拿他来恐吓梁景文,如今……如今我实在无法令他恢复神志。”
姜无岐一一扫过在场的三人一鬼,“我们何不如将从乱葬岗救了一毁容女子之事宣扬出去?那梁景文倘若并未离开逢春城,为了自己的名声,定会来害苏晴……”
酆如归接话道:“又或者我们可守在县衙,他的左腕尚在县衙当中,他极有可能会着人去取。”
“那不若这两件事一并进行,以免耽误功夫。”姜无岐温言道,“你们认为如何?”
俩人俩鬼皆无异议,一番商量后,便由那女鬼去守在县衙,酆如归、曾茹以及苏晴留于客栈,而姜无岐则继续搜寻梁景文。
女鬼正要前往县衙,身后却有一把声音在她耳畔炸了开来:“阿瑶,你可是阿瑶?”
她连头都未回,径直往前走,仅仅不耐烦地道:“我不是阿瑶,也不识得甚么阿瑶。”
话音尚未落地,她的身形便消失了。
苏晴本就未复原,适才说了这许多的话,已然疲惫不堪,她怔怔地望着女鬼消失的方向,低喃着道:“她假若不是阿瑶,为何会生得与阿瑶有八九分相似。”
酆如归与姜无岐对视一眼,便从对方目中得知了对方所想与自己一般——那女鬼极有可能便是阿瑶。
而后,由酆如归开口询问道:“阿瑶是何人?”
“阿瑶是我还未被父母卖入咬春楼前,居于我家相邻村落的小妹妹,她较我年幼五岁,自我十六岁被卖入咬春楼后,我便再也未见过她。”苏晴笑道,“许是我瞧岔了罢,毕竟我已有七年不曾见过她了。”
那女鬼倘使当真是阿瑶,那她受尽苦楚都要将梁景文折磨至死,除却要为受害的妙龄女子复仇,更是为了帮苏晴复仇。
她在乱葬岗时附身于苏晴身上,亦非如她所言是为了避免魂飞魄散,将苏晴的身体当做了一件上好的容器。
但倘使她当真是阿瑶,为何不认苏晴?
酆如归心下生疑,但眼下将那梁景文抓住才是当务之急,此事无暇深究。
第34章:黄泉路·其三十
按照计划,酆如归将他与姜无岐在乱葬岗救了一毁容女子之事宣扬了出去,加之不久前从春城河爬上来一诡异活物之事、逢春客栈对面窄巷的青石板上发现断腕一事,三件事叠加在一处,恐怖极快地发酵了起来,一时间,逢春城内人心惶惶,甚至波及到了相邻的临春城,临春城亦急急地实行了宵禁,一时间,逢春、临春两城莫要说黑夜了,连白昼行人也寥寥可数。
但过了三日,那梁景文都未有半点动静,他既未着人来除去苏晴,亦不曾对藏于县衙的断腕下手。
又两日,县官着实寻不到那断腕的主人,那断腕又因天气闷热,已然发臭腐烂,引来了无数的虫蝇,难以驱散,县官束手无策,索性将那断腕葬了作数,这桩悬案便算是暂时了结了。
他听闻那毁容女子之事,亲自去了客栈,作了一番问询,但那毁容女子较之县官,更为信任救了她性命的酆如归与姜无岐俩人,出言搪塞了一通,只道自己也不知为何一觉醒来便在乱葬岗了,县官问她姓名、出身、来历,她一问三不知,作出一副失忆模样,又当着县官的面哀戚地哭了起来,县官无法,不得不回了县衙去。
又五日,这统共十日间,姜无岐已将逢春、临春两城以及方圆三十里内的一些村落都搜寻了一遍,却依旧寻不到那梁景文的踪影。
那梁景文直如平白无故地人间蒸发了一般,且这方圆三十里内十日间无一人租借过马车远行,梁景文乃是书生出身,受梁母溺爱,从未做过粗活,想来凭借他的脚程,要不留丝毫痕迹,出这方圆三十里难如登天。
第十一日,时近正午,苏晴的病情有所反复,由曾茹陪伴于她,而那女鬼仍在四处搜寻梁景文,酆如归与姜无岐则坐在一家名为盼春楼的酒楼用午膳。
这盼春楼原是逢春城中最为出名的酒楼,与菜色口味相较,要价也勉强算得上合理,故而逢春城中只消手头宽裕些的,每月都会来盼春楼用膳,以免被友人嘲笑了去,其中自诩文人雅客的还会吟诗作词,来歌颂盼春楼的菜肴以及从盼春楼楼顶眺望出去可瞧见的一片丛山峻岭。
酆如归与姜无岐正落座于盼春楼观景最佳的一张桌案前,这桌案原该提前一月交上定金才有机会坐得,但因逢春城中怪事连连,连累这盼春楼也冷清了起来,从前盼春楼每每快至子时了,仍有食客在饮酒做行酒令,而这半月,未及日暮,便可打烊了,其中有五日,居然从开张到打烊,都无一位食客进门。
酆如归性喜荤食,姜无岐却禁绝荤辛,因而俩人便各点了自己喜欢的菜肴。
酆如归点的是菌菇鱼茸羹、山药牛腩煲、梅子蜜汁小排以及猪r_ou_虾仁糯米烧卖,姜无岐则要了香煎茄盒、清炒藕片以及凉拌莴笋丝。
“两位客官稍待。”话音落地,小二哥便满面堆笑地退下了。
此时,四面的窗户尽数敞开,习习夏风奔涌进来,夏日的炎热登时散去大半。
因姜无岐近日忙于搜寻那梁景文的缘故,酆如归极少与姜无岐会面,这时,见得姜无岐坐在自己对面,他下意识地凝视住姜无岐不放。
姜无岐觉察到酆如归的视线,问道:“贫道有何处不妥么?”
“你确有一处不妥。”酆如归勾唇笑道,“你坐过来些,我说与你听。”
姜无岐即刻起身坐到了酆如归身侧,酆如归却是凑到姜无岐耳侧道:“我是扯谎骗你的。”
姜无岐并无恼意,只无奈地笑道:“你打趣贫道作甚么?”
“因为我甚是想念你。”酆如归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说出口,不由耳根滚烫,好在这话说得极轻,姜无岐应当并未听清。
果然,姜无岐疑惑地问道:“你适才说了甚么?”
酆如归摇首道:“你无须介意,我仅仅是在自言自语罢了。”
姜无岐听得这话也不追根究底,站起身来,便要坐回原先的座位去。
酆如归心生不舍,不禁扯住了姜无岐一段衣袂。
姜无岐垂首去瞧酆如归,见酆如归眼底一片水光潋滟,关切道:“你可是无恙?”
这十一日,姜无岐时常不在酆如归身侧,往往一整日,俩人都见不得一面,骤然闻得姜无岐久违的关切,酆如归不及细想,便伸手圈住了姜无岐的腰身,将脸埋在姜无岐的小腹上。
姜无岐见状,思及酆如归已有足足七日未曾从他身上吸食过血液了,遂轻拍着酆如归的后背,柔声道:“你那瘾可是发作了?”
这十一日间,酆如归那瘾足足发作过一十三回,其中有一回恰逢姜无岐回来,他便拥住了姜无岐,从其后颈处吸食了些血液,其余的一十二回他俱是以自己的血液硬生生地熬过去的,幸而那一十二回算不得厉害,从头到尾他都能勉力维持住神志。
闻言,他蹭了蹭姜无岐的小腹,才仰起首来道:“我无事。”
“那便好。”姜无岐松了口气,却陡然想起了一事,便俯下身去,捉住了酆如归的一双手细看。
这一细看霎时有数不尽的新鲜的伤痕扎入了姜无岐眼中,姜无岐喉间一动,不知该如何言语,末了,却是致歉道:“酆如归,贫道本该陪在你身旁才是。”
他握了握酆如归的双手,肃然道:“这一十一日来,你那瘾共计发作了几回?”
酆如归得寸进尺地将十指逐一没入了姜无岐的指缝内,才笑吟吟地道:“我哪里记得这许多?”
姜无岐心知酆如归是在敷衍自己,方要开口,偏生这时,小二哥端了食案来。
酆如归见小二哥到了桌案前,却不将手松开,反是不轻不重地摩挲起了姜无岐的指缝来,激得姜无岐起了一阵痒意。
小二哥以为酆如归与姜无岐乃是一双恋人,心中暗道:这道士明明出了家,却还有美娇娘相伴,着实是令人羡慕。
小二哥将梅子蜜汁小排、猪r_ou_虾仁糯米烧卖、清炒藕片以及凉拌莴笋丝从食案中端出来,一一摆开。
若是平日,菜肴应当早已上齐全了,但因近日生意清冷之故,这盼春楼内现下只掌勺的大厨以及一个帮佣在,其他的厨子与帮佣皆在家中歇息,上菜速度便慢了许多。
姜无岐并不在意旁人的眼光,便未抽出手来,任凭酆如归作弄。
在他面前酆如归的脾气着实不算好,假使换作旁的事,他便也不追问了,但此事却须得再问上一问:“你当真不记得了?”
小二哥上罢菜,方要离开,却听见酆如归道:“再要一壶屠苏酒。”
“好咧。”小二哥应了一声,很快便将那屠苏酒取来了,又分别在酆如归与姜无岐面前放置了一只白瓷酒杯。
酆如归松开姜无岐,斟上了一杯屠苏酒,紧接着,他竟是扣住了姜无岐的左手手腕子,用力地一扯。
姜无岐猝不及防,被酆如归扯进了怀里,他直觉得不妥,右手撑着椅面,当即要坐直身来,鼻尖却突地盈满了酒香。
入眼的是一只骨r_ou_匀停的手,形状姣好,其上的肌肤虽莹白如玉,却不甚平整,指腹间是一杯屠苏酒。
他抬眼望住了执酒之人:“酆如归,你要作甚么?”
酆如归唇角含笑,双目灼灼地盯住了姜无岐:“你将这杯屠苏酒饮尽,我便告诉你,这一十一日来,我那瘾共计发作了几回。”
姜无岐叹息道:“贫道饮不得酒,你勿要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