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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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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途作者:年终

第44节

“我可以吃块蛋糕吗,父亲?”尽管出于某种原因,伊曼纽尔从未给自己的儿子举办过生日相关的庆祝仪式。可在训练那天不久后的生日,他的儿子小心翼翼地问了第二次。

“不行。”伊曼纽尔的答案并未改变。

戈德温再也没有问过那个问题。

随着时光流逝,伊曼纽尔越发肯定自己的儿子就是预言中的那个人。没错,他自己的确也在其中出了不少力,为儿子拓宽人脉,引荐权贵——戈德温从未让他失望过,他的儿子就像他所期望的那样,变成了一个完美而高尚的战士。

恰到好处的仁慈,无法撼动的原则,对自身欲望的绝对控制——戈德温·洛佩兹甚至比当年偶尔嘻嘻哈哈的弗林特还要强大。他的儿子不会松懈,不会迟疑,不会放任自己沉溺于无用的享乐。戈德温极其“标准”地活着,如同一具理想的傀儡。

弗林特被深渊之底发生的事情所打击,但他的儿子不会。过于善良和心软一直都是兄长的薄弱之处,伊曼纽尔深知这一点,并亲手缔造了一位可以超越兄长的强者。

可他的儿子很少露出真正的笑容,脸上的笑意永远到不了眼底。

拖累完最爱的哥哥,又亲手毁去了妻儿的一生。或许这都是命运注定的,伊曼纽尔如此认定。

伊曼纽尔看向自己的双手,那些闪亮的盔甲之下,血管几乎成了黑色。他的意志在扭曲,作为一位长久奔波于深渊边缘的审判骑士,被他所杀的恶魔们开始在死前冲他露出暧昧不明的笑容。黑暗的力量正温柔地将他逐步吞没。

不,或许恰恰是他自己在追逐死亡,刻意碰触那些注定会腐蚀自己的魔力。他的ji,ng神早就如同一块风化已久的砂石,稍稍碰触便会塌作齑粉。

可以放手了。

在自己被黑暗彻底吞噬前,在自己因为罪恶感完全失去理智前,他想要一个有意义的终结。伊曼纽尔能够感受到健康与理性的飞快流逝——他在夜里无法入眠,每一次呼吸都成为重担,眼睛似乎失去了辨别色彩的能力。

是时候了,伊曼纽尔想道。戈德温已经足够强大,不再需要自己这样一个糟糕的父亲。他将自己的儿子献给了神,作为牺牲供奉给了这世界。如果有朝一日,戈德温·洛佩兹真的能够结束所有动荡,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否会存在那么一点点价值呢?

作为追逐恶魔的人,他很清楚怎么将一只上级恶魔钓上勾,又如何暂时压制住它。

伊曼纽尔·洛佩兹坐在客厅之中,穿着陪伴自己多年的战甲,等待儿子回家。弗林特曾寄给他的信件正在壁炉中燃烧,干枯的花瓣在火舌中散发出淡淡香气,随即迅速变得焦黑——那是他身为一个有血有r_ou_的人最后的证据,而它们没有必要继续存在了。

戈德温一定会来,他的儿子一直都很听话。

这将是自己人生中能做的最后一件残酷之事,也将是他最后一次伤害自己的至亲。伊曼纽尔闭上眼睛。

一切发生得很快。

在黑暗彻底侵袭前,他抓紧了戈德温的衣襟,神经质地交代着最后的嘱托。他将一个简单的词放在了最后,却没能来得及将它说出口——

他的儿子用了最为温柔,也是最快致死的方式攻击了他。

他没来得及说出那句“对不起”。

随即记忆变成了一片漆黑。

“通常来说,荣光记录和忏悔记录中的记忆片段需要经过审查。”伊曼纽尔的幻影在一片漆黑之中低语。“我做了点小手脚,藏起了这一部分片段,并把记忆即时记录进来。所以哪怕你看到了我的临终,也请不要惊讶。”

说罢他沉默了一阵。“……这幻象只是一段留言,我不知道我将会怎样死去,但那一定是可笑至极的。这就是你看到的,年轻人。我姑且算个强者,希望这些记忆能让你有所感悟。”

“不要走上和我一样的路。如你所见,我是个悲惨的失败者。”

幻象消失了。

两人坐回桌边,僵硬地摆弄羽毛笔。奥利弗眼下一个字都写不下去,他快把那支脆弱的笔握断了。伊曼纽尔·洛佩兹的忏悔记录没有解决多少问题,一切反而更加扑朔迷离。而且他似乎……没有办法再发自内心否定戈德温·洛佩兹。

奥利弗没法想象那样的童年。弗林特作为一个父亲,尽管笨拙,却十分尽责。他曾打心底对父亲的隐瞒感到不满,但相比起来……

“不对劲。”他狠狠叹了口气。“父亲的表现有点奇怪。”

“嗯。”尼莫绷着脸应道,“尽管我对你的父亲不熟悉,但我看过不少锡兵相关的传记。结合刚刚的记忆片段,弗林特·洛佩兹不该是那种一声不吭直接消失的类型。而且……”尼莫的声音犹豫起来。

“而且?”

“在前代魔王尤里瑟斯……不,在我的记忆里。我的确杀死了锡兵的大部分成员。”尼莫握紧拳头,近乎冷酷地说道。“但那是一场堂堂正正的战斗。而再之前,我应该也没有对你的父亲做过什么,至少在我们分开的时候,他的情绪还不错。”

“我相信你。”奥利弗蹙起眉,陷入沉思。“说实话,尼莫。我不认为父亲是因为崩溃才抛下自己的兄弟,其中一定有别的原因。在伊曼纽尔叔叔的认知中,我的母亲是在怀我五个月的时候去世的,没过多久戈德温就出生了,对吧?但那之前父亲就整个人彻彻底底地失踪了。这说不通——我了解我的父亲,就算他再怎么颓废,肯定也不会无视戈德温的降生。”

“我看过的传记也大抵如此。”尼莫点点头,“和记忆片段对得上,应该是真的。怀胎五个月去世……一般人的确不会想到孩子还能活下来。我怀疑戈德温也调查过你父亲的事情,他似乎比他的父亲更能接受‘你还活着’这件事。”

“我的母亲到底……”

“奥利弗,”尼莫清清嗓子,“弗林特向你提过特伦特枯萎症的事情吗?”

“没有。”奥利弗两只手撑着额头,头发被自己挠得一团乱。“怎么啦?”

“……没事,我自己再继续查一下。但是关于你父亲没有告诉伊曼纽尔的原因,我倒是有一个猜想。”

“我也有一个。”奥利弗很勉强地笑笑,“但我由衷地希望我只是想得太多。”

“估计咱俩的猜测非常相近。”尼莫艰难地说道,“我就明说了,上回给我最后一击的就是你的父亲,而不是阿巴斯·阿拉斯泰尔。他在战争中途就……就被我……总之,你的父亲本应是真正的勇者。但他给出了伪证,坚称阿巴斯·阿拉斯泰尔才是给我最后一击的人——如果我没猜错,他和他的副团长感情一定相当不错。”

奥利弗苦涩地点点头:“父亲做出这种事情,说实话我不意外。每次在吟游诗人拿上任勇者做文章的时候,他总要把他们轰出旅店。”

而在伊曼纽尔的记忆中,弗林特·洛佩兹的强悍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奥利弗的想法十分纯粹,如果说有什么能让那份力量彻底低头——

“他舍弃了这份荣耀,将它让给阵亡的阿巴斯——从大局看来,这的确是最为明智的做法。而在那之前,无论他是否通过阿巴斯接触过奥尔本的王室,那一回总会接触到。”见奥利弗不吭声,尼莫继续小声分析道。“弗林特·洛佩兹总归是奥尔本的公民,如果他被迫对什么让步……”

“阿拉斯泰尔家族,是吗?”奥利弗绞着手指,声音有点飘忽。“是啊,皇子阵亡,但取得了地表唯一的‘勇者’称号。这对于当时的奥尔本来说的确非常重要,甚至可以在战争中取得一定优势。这么大的事情,父亲一定接触过阿拉斯泰尔家族。”

“伊曼纽尔·洛佩兹是当时的审判骑士长,被拉德教庇护。就算是王室,没有明确证据的情况下也不可能对他出手。奥利,你的父亲很可能是在保护伊曼纽尔。但我实在是想不出原因,按照现有的推测,他明明应当和王室交好才对。”

“我最多能猜到这件事和王室有关。”奥利弗摇摇头,“至于理由……我说过,关于他的过去,他从没有告诉过我一个字。”……而那是否也是一种保护呢?

他们知道得越来越多,真相却显得越发遥远。

“算了。”尼莫叹了口气,搁下手里的羽毛笔。月光从窗子中洒进来,天色不知何时悄悄暗了下去。“我们先去睡一觉吧,奥利。我这边还有点线索,明天我去查查看。”

“可我的报告还……”

“我帮你写完了。”尼莫说道,将一卷羊皮纸推到奥利弗手肘边,上面毫无疑问是奥利弗自己的笔迹。“早点休息吧,这一天太漫长啦。”

他们默契地没有再提戈德温的事情,两个人挤在长沙发上,安静地躺下。尼莫再次一宿未眠,眼睛盯着桌子上写有伊曼纽尔名字的黑色书本——这一晚,奥利弗将他拥得格外紧。

不远处的克莱门大教堂。

艾德里安·克洛斯单膝跪在厚实的地毯上,在教堂住处附带的祈祷室里做着夜晚的祷告。自见过教皇之后,杰西·狄伦安生了不少。只不过面见教皇后的当晚,那个金发青年再次消失,他还没来得及问出对方的计划——

狡猾的家伙。艾德里安结束了祷告,顺便头疼地捏捏眉心。

“在想我?”轻佻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下次请记得敲门。”艾德里安头也不回地说道。

“您不否认,那就是在想我啦。”消失一天一夜的杰西凑到他身边,蓝色的外套上还带着丝属于夜晚的凉气。“真不坦率。”

“的确,因为您答应我‘有话直说,而不是半遮半掩’。然后转头人就跑了。”骑士长面无表情。“尽管我不知道您的实力到底在哪个层次,但伊萨梅尔大迷宫或许比您想象的危险……至少对我来说,它不是个好应付的地方。”

“谢谢您的关心。”杰西弯下腰,长长的金发垂到黑色的修士服上,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扎眼。“我的确有个不错的计划,我会将它全部告诉您的……唔,但现在时间还早,气氛也不错。我们或许可以先做点别的事。”

他充满暗示意味地向艾德里安的耳朵里吹了口气:“怎么样,艾德?”

艾德里安按了按额角,语调平淡:“我没什么意见,不过我需要稍微准备——”

话还没说完,他身后便传来一声沉闷的重响。杰西随意地做了个手势,祈祷室的门呯地关上,并自己卡上了门闩。

“……请您不要这样。”前任骑士长的声音沉了下来,他有意无意地扫了眼桌子上的枝形烛台和小小的谮尼神像。狭小的祈祷室里甚至连把椅子都没有。“这里是祈祷室。”

“我觉得挺好。”杰西耸耸肩,“为什么不呢?”

这次金发青年没有再没有骨头似的黏过去,而是抱起双臂,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我说过,您绝对会后悔的。”

第161章人性

艾德里安终于拧紧了眉头。

哪怕事到如今,他的脑子依然冷静地计算着最为理性的处理方式。杰西·狄伦的实力在自己之上,态度看起来也尤为坚决。他的反抗显然不会有结果。

于是前任骑士长只做了一件事——他走到桌边,将那个小小的石质神像转向了墙壁的一侧。枝形烛台的火光下,他的瞳孔近乎漆黑。

杰西似乎被他的做法彻底逗乐了。漂亮的金发青年放声大笑,仿佛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滑稽事。他解开淡蓝色的外套,将它随意地扔在柔软的地毯上,随即将里衣的胸口扯开。做完这一切后,杰西挨近艾德里安,故意让shi热暧昧的吐息拂上骑士长的面颊。

艾德里安没有躲,也没有动,只是直直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您在紧张吗?”杰西伸出手,修长的手指逐个解开修士服高领上的搭扣。黑色的长衣散落在地,然后是式样简单的白色里衣。金发青年的手指灵巧地跃动,扣子悄无声息地滑开,骑士长的胸口整个暴露在外——肌r_ou_饱满得恰到好处,小麦色的皮肤在烛光下泛出些许温暖的蜜色。看得出他在之前的战争中被治疗得很好,皮肤上没有扭曲外凸的伤疤,只有不少淡淡的痕迹。

久经沙场的骑士此刻看起来有点茫然。

“我现在该怎么做?”艾德里安声音平板,他笨拙地抬抬双手,但最终还是放下了它们。

“您什么都不用做。”杰西哼笑道。他倚上前去,将脸贴上对方的面颊,顺势舔了下对方的耳廓——然后满意地感受到肌肤相贴的那具躯体刹那间紧绷起来。

艾德里安下意识后退一步,直接撞上身后的桌子,脸上多了几分讶异。“我以为……”

“看来您真的误会了不少。”杰西舔舔嘴唇,将领子拉得更开了些。冰蓝色的眸子在火光下清澈得如同宝石,视线却像带了勾子,粘稠而灼热。“我绝对不可能当下面那个,亲爱的。”

骑士长垂下目光,片刻之后,他冷淡地妥协:“那么请吧。”

“我就是喜欢您这样的反应。”杰西欺身向前,轻轻咬了一口对方的耳垂,将耳珠含进口腔,缓慢地舔舐。“多么正直……您没有被这样对待过吧,嗯?您可是答应过我不说谎的。”

金发青年的声音越发柔软含混,尾音上挑,仿佛在撒娇。

“没有……”艾德里安咬牙说道,身体微微颤抖。他背靠着桌子,双手向后撑住桌沿,倔强地试图挺直身体。

“我也很喜欢您的这一点。”shi润的水声后,杰西微微退开了些。他用鼻尖顶住对方的鼻子,亲昵地蹭了蹭。“诚实是不错的品质。”

随后他毫不留情地吻了下去。

他人体温的侵袭让艾德里安愣在当场。他并非对这类事情一无所知——游走在人性边缘,面对罪人们各式各样的扭曲欲求,审判骑士长处理过无数耽于情欲导致灭亡的案例。他甚至见过最疯狂而扭曲的,并亲手用笔写下报告。可他从来都是旁观者,没有人亲吻过他。

倒不如说,根本没人有那个胆量亲吻他。

艾德里安很清楚自己在职时的样子,浑身鲜血,理性而冷漠,从不动摇。若是说自己和戈德温·洛佩兹有什么区别——比起对黏在纸面上的规章全盘接受,艾德里安更愿意恪守自身所认定的道义。

枢机主教墨瑟曾对此这么评价:“这是你最接近‘人’的地方了,我的孩子。千万不要连这点都丢掉。就算有朝一日……我们站在了敌对的阵营,出于私心,我还是希望你能坚守你的立场。”

“珍惜你打心底相信的东西,那是只属于你的守则。”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老师看起来有点悲伤,“艾德,尽管我知道这不太可能,我还是希望你能……”

当时他等了很久,却没能等到句子的结束——那是艾德里安至今没能弄懂的感情。他不觉得自己缺乏了什么。他的心脏早已被信仰和克制的锁链缠绕,尽管生活充满尸臭和血腥气,他依旧能够向着那一点光明前行。

事实上,艾德里安不认为路边的风景哪里值得驻足欣赏。他能看到自己人生的终点,他必定会死在追逐信仰的路上。在登上审判骑士长位置的那一刻,他便清楚自己此生再也无法脱离脚下染血的荆棘,但这世界要继续运转,总要有人担任这样的角色。

余生皆是苦痛,可那又如何?

缺氧的眩晕扯散了他的思绪,将艾德里安拉回现实——杰西并没有见好就收,而是继续了那个令人窒息的长吻。

他所预料的疼痛或者羞辱并没有出现,只有纯粹到让他恐惧的热情。柔软的舌头探入口腔,划过上颚,让他的后背一个激灵。就算没有过实际的恋爱经验,身为一个阅历足够的人,这点事情不至于让他羞耻,然而……

后脑被牢牢禁锢住,那条舌头灵巧地掠夺着,几乎要绕遍整个口腔。它残忍地搅动骑士长的舌头,发出响亮的啧啧声。不可抵抗的热意从脑内炸开,艾德里安的手脚有些发麻。陌生的感觉让他第一次起了明确的反抗意识。然而杰西·狄伦却像被焊在原地,分毫不动。

席卷而来的陌生感觉几乎让他窒息,艾德里安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哼。

像是得到了满意的反馈,杰西终于中止了这个亲吻,并发出一阵低笑。两人胸膛相贴,艾德里安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胸腔的震动。

桌子发出被推开的刺耳声响,回过神时,艾德里安发现自己正躺在祈祷室厚实的地毯上面、自己被褪下的修士服之间。他微微喘息,大脑因为缺氧而有些昏沉。而杰西双手撑在他的耳侧,带有侵略性的俯视从上方投下来,微凉的金色长发散在骑士长赤裸的胸膛上。

“首先是一个印记。”杰西轻声说道,瞥了眼陈旧的修士服。“别惦记你们臆想的那个啦,我给你一个真正的印记。”

说罢杰西俯下身,吸吮他颈侧的皮肤,意外的没有激起任何痛感。随后是指尖,对方肯定用了什么咒术,艾德里安想道。那双四处游走的手仿佛带有电弧,掀起一阵阵酥麻和热度。种种陌生的快感一拥而上,艾德里安头皮发麻,第一次有点无措——他强行吞下几乎要从喉咙里溢出的喘息,一声未出,只是眉头皱得更紧。

没有恶劣的戏弄,没有羞辱的疼痛。杰西·狄伦的表现温柔得诡异,仿佛他们是发自内心相爱的情人。他的动作体贴而温存,没有任何半点勉强或急迫的意思,甚至给人一种被珍惜的错觉。

这只是交易,艾德里安坚定地心想。自己不能被欲望支配,否则这就如同……

如同在单纯地享乐。

“您不喜欢吗?”杰西抬眼望向他,右手顺着肌r_ou_线条分明的左臂向上滑动,缠绵地摩挲着骑士长的手腕。

艾德里安头一回移开视线。

“不想看到我?”杰西声音轻柔地问道,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艾德里安没有回答,这会儿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了。

“没关系。”杰西扯下束住长发的宽绸带,语调甜蜜。“我尊重您的意思——如果您不想看到我,那么不看就是了。”

冰冷顺滑的触感附上他的眼皮。杰西轻轻将艾德里安的头抬起一点,用绸带蒙住了那双深棕色的眼睛。艾德里安的视野瞬间沉入黑暗——身为战士的本能再次醒转,骑士长全身上下的肌r_ou_立刻绷紧。

“嘘——”杰西低下头,更多金发垂了下来,声音带着笑意。“没关系,艾德。这不是酷刑,也不是什么肮脏的事。你的谮尼不会介意的。”

失去了视野,身体的触感顿时被放大数倍。柔软温热的嘴唇,火热的舌尖,四处游走的shi润手指,以及肌肤间暧昧的厮磨——艾德里安微微张开嘴,试图多吸入些夜间浸有凉意的空气,以此让自己的头脑保持冷静。

可他刚无声地吸了几口气,两根修长的手指便挤入口中,逗弄了会儿他的舌头。

“为什么要忍着?”杰西在他耳边低语,舌头更加肆无忌惮地舔舐他的耳廓。“你终究是个人类,接受这一点不好吗?绝对的理性可不存在,亲爱的。”

他拿出手指,缱绻地抚弄对方略显红肿的嘴唇。

艾德里安有些狼狈,在无法控制的快感之下,他几乎使不出任何力气。虽然他不认为状态绝佳的自己能敌得过杰西·狄伦,可是彻底丧失战斗能力这种事……

他经历过无数严酷的训练,非常清楚怎样控制自己的每一份感受。通过痛楚判断伤势,无视剧痛继续行动。无论受到多重的伤,他总能自如地支配自己的躯体。

可眼下的状况失去了控制。支配者换作他人,他对此感到恐慌,而那恐慌中却夹杂着某种奇异的解脱感。脑髓似乎在燃烧,无法顺畅地思考。艾德里安用力咬了咬下唇,在接近麻木的口腔里尝到了血腥味。

他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小打小闹就到这里吧。”杰西吻了吻对方渗出一层薄汗的额头,“看您的样子,像是准备好啦。”

随后的记忆是破碎的。

他本应该被层层叠加的快感逼晕,可被战场打磨十数年的意志却不允许他这么做。艾德里安不记得自己究竟坚持到了什么时候——他紧紧抓住身下散乱的修士服,几乎要将那结实的布料抓破。修长的双腿因为陌生的欲望颤抖,而视野仍然漆黑一片。

不仅仅是对这些情感,他甚至对此刻的自己陌生起来。

生时应是绝情的审判官,而死后必定成为染血的指南。艾德里安一直能够准确地将他人眼中的自己彻底解读,可眼下他第一次迷惑了。

明明之前无论如何都……

无数嘈杂的声音从他愈发昏沉的脑海中浮出。

“克洛斯先生失去了力量?”

“谮尼在上……这么久都没有恢复,或许他真的和恶魔有了什么……”

无所谓,他想。

“你听到那个传言了吗?那场战争……本来威拉德打算用死囚军团做诱饵,直接将龙息石矿脉引爆,将克洛斯先生连带他的骑士团一起炸死。结果克洛斯先生突然失去力量,导致他们临时改变计划。”

“神呐,他是不是从哪里得到了消息?找了这么个借口顺势退下——”

“威拉德那边可是异教!我不信克洛斯先生会和穆尼教的高层勾结……”

没关系,他想。

他的内心没有迷惑,ji,ng神一如既往。艾德里安自认没有痛苦和罪恶感能够击倒他,而相对的,死亡也仅仅是一段灰暗旅途的结束。他已经忘记自己上次真正地感到“快乐”是什么时候了,但这样很好,保持这样就好。没有留恋就没有私欲,没有私欲就不会从前行的道路上偏离。

他的确曾拥有可靠的部下,值得信赖的友人。可他同样清楚他们的想法,他们终将葬于战场——那几乎是注定的,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如果哪天他的生命真的结束,那将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的尸体前或许会有悲伤,但绝不会有遗憾和懊悔。他们将尊重他的死,将之视为某种闪烁金光的荣耀。他们将平和而自然地接受它,如同接受深秋时从枝头坠下的枯叶。

本该是这样的。

审判骑士长试图从接近空白的大脑中找到几句祈祷词,可他半个词儿都想不起。全身的血液在沸腾,让他的嗓子干得发痒,头晕目眩。生平头一回,他的世界被另一个人作弄得整个震颤起来,并且没有停息的意思。

某种可怕的渴望在他胸口炸开,迅速渗入四肢百骸。艾德里安艰难地抬起手臂,试着触碰对方光滑滚烫的肌肤。贴着眼皮的绸缎被汗水和些微泪水shi润,压在身下的衣服则被蹭得透shi,他终于喘息出声,在似乎永不停息的颠簸中发出极低的呜咽。

……

哪怕是到了最后一刻,艾德里安也没能成功晕过去。他彻底失去站起身或者开口说话的力气。杰西穿好里衣,利索地对整个房间来了个清洁咒——黏腻的液体尽数消失,散落一地的衣物也变得干净清爽。但他没有半点消除对方皮肤上痕迹的意思,看起来也没有离开祈祷室的打算。

散着头发的金发青年将散落一地的衣服整齐叠好,塞到艾德里安脑袋下面。随后他拎起自己的长外套,轻轻盖在骑士长身上。蜡烛即将燃尽,杰西就那么斜靠着桌子,嘴角带着微小的弧度。

艾德里安发出一声长长的轻叹,闭上双眼。

“艾德里安·克洛斯。”杰西突然唤道,“我想好我第三个要求了。”

“嗯。”艾德里安没有睁眼,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沙哑的回应。

“答应我,不要轻易死掉。”杰西的声音很轻,但少见的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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