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还是心急了。

“无为果然聪慧，是外公老糊涂了。就按无为说的办。”护国公又和六皇子密谈一番。

“一切，都以外公说的办。”六皇子听完护国公种种计谋，并不出声。待到他说完以后，向他行一礼，不复之前否决护国公提案时那般强硬。六皇子深知以自己此时的力量，想要左右护国公是很难的事情。护国公与他所说，其实真正内情并不一定就如他所说。

护国公用自己当借口，把他捧得昏呼呼的，实际权利却一点也不会给他。他唯一想要的甜头，不过就是护国公不要动良家，不要打良咏文的主意。除此之外，他愿意当护国公的旗帜。

不一会儿两人便离开了帐篷。

宁一行离开不久，六皇子便回到了看台。

若不是今天是布局的最好时刻，他一点都不想错过良咏文的任何一丝身影。即使是背影，他也想尽收眼底。

来到看台之时，良咏文正骑马上阵，欲要拉弓s,he箭。

看着良咏文因拉弓而紧张的肌r_ou_，与愈发冷峻的侧脸，六皇子心中原本冷硬的地方开始慢慢柔和。

如果不管权势，无关身份，能就这样看他一辈子，又该有多好。

第132章元文盛世·九

莫音和此时正在场上。皇帝听见了他们状似玩笑实则挑衅的话，特许第一场便是留给他们的，之后才是皇子和各大臣围猎。

莫音和背负黄竹箭筒，箭筒中装着最普通的黄竹箭，箭羽还是最普通的大雁毛。这箭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它出现的场合。

此场春猎乃是皇室围猎，还有各个国家来使，怎会出现这最普通的箭呢？

莫音和接过箭时，便看到为他呈箭内侍的慌乱模样。仅只一眼，莫音和就知道为何。

有人欲害六皇子。

六皇子是个痴人，举国上下，还有谁不知，还有谁不晓？如此紧叮着不放，莫音和都快怀疑六皇子是不是曾经坐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事。

莫音和接过箭筒，在与内侍错身瞬间指尖弹出特制密粉，能让莫音和回宫后追踪到这人的踪迹。

上了猎场，就不是一个人的搏斗了。此一番，莫音和不仅代表的是六皇子，还有黎国。

号角声沉沉响起，奏响了见血厮杀的序曲。

莫音和双腿夹马，号角声才起便疾走而去。彭国人乃是一名青年将军。正是火气旺时，怎能让莫音和在猎场上一枝独秀？他也夹马疾走，向着莫音和离开的方向而去。

没有竞争，哪里来的乐趣呢？

莫音和知道彭国人肯定不会与他分走两方，定是要紧紧跟着他的。

彭国将军想的很简单。一旦遇到猎物，他就要抢莫音和的猎物，遇不到无所谓，大家一样都没成绩。

但这一切设想都是建立在莫音和是个马上草包的前提上。

只可惜，莫音和不是。

才走不久，马蹄声便惊起一只鹿来。

鹿才动，莫音和便见到了它。

莫音和两指抽出一箭，顿时搭弓如满月。透过暗色锦缎能看到漂亮的肌r_ou_，还有他冷峻的侧脸。马奔跑时候的颠簸完全没有影响到莫音和。几乎没有预判箭支便已然s,he出。

彭国将军自然也是看到了那鹿，正得意地欲要抽出箭支时，便听见一声鹿鸣，随后便是倒地挣扎一番却还是渐渐走向死亡的鹿。

一箭封喉。

这样的事情，出现了多次。

彭国将军拉住马，铁青着一张脸。他的成绩并不是很好，因为一直跟着莫音和，但是莫音和很少会留下猎物一条命。若是再这样下去，彭国丢脸就丢大发了。身为马上的民族，竟然还比不过一个黎国人。

彭国将军终于不再和莫音和纠缠，拉住马就向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莫音和计算过，他的成绩并不会是压倒性的胜利。他只会比彭国人多出一两成左右，也不会超出往年的最优成绩。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身为一个臣子，身为六皇子的侍读，太优秀了却只能是一件祸事。

果不其然，最终莫音和的确比彭国人只多了几只不大的猎物。像大虫，老熊这样的双方都没有猎到。这样的成绩并没有引起皇帝的侧目。照理来说，幽宫出来的人，都不会差到哪里去。这个成绩，甚是合理。

这就是莫音和想要的结果。

莫音和在高台之下，抬头看去，便看见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若不是不能御前失仪，莫音和猜想六皇子怕是都想要直接跳下来拉着他大笑了。莫音和看清了六皇子比给他的口型，说是那个八字胡脸黑得不行还在赔笑，他们那个小皇子直接起得脸都红了。

毕竟是在黎国，莫音和才上高台便看见了许多人对他赞许一笑，又是把彭国人气的不轻。至于别国使者，无论怎样都不碍他们的事，他们自是看戏看得开心。

春猎之上的尔虞我诈，与六皇子和莫音和再无瓜葛。

莫音和走到六皇子身后是，六皇子不动神色给莫音和一个饼，他低声补充道：“猎场里没有好吃的东西。莫莫饿了先打个点，我们回去再吃。”说完对莫音和一眨眼，就又开始正襟危坐，但是那时不时就来戳戳莫音和的手完全暴露了六皇子现在不耐烦想要回宫的消息。

莫音和低头失笑。六皇子再怎么失宠也是皇子，莫音和再怎么神武也只是平民，在这里怎么能吃东西呢？不过六皇子能想到他饿了，也是有心了。这么多年，没白疼六皇子。

收好六皇子给自己的点心，莫音和开始环顾四周。这或许是近年来他见大臣和大臣之子最全的一次了。莫音和笃定秦楚才不是个能够文绉绉做学的人，定是个能在这猎场上大展身手的人。

莫音和不确定太子是不是，那只能再看看其他人了。

忽而，一个很是刺骨的眼神落在莫音和身上。回首一看，可不就是在六皇子身上留了疤的盛无极。

莫音和眼神一下就冷了下来。

以前在幽宫一切都被监管，莫音和找不到空隙来收拾他。这三年为了六皇子的事，他也一直在打点宫内外，没有多管盛无极。这时候，还自己要找上门来？

随后，莫音和便注意到了盛无极身边的人。

莫音和看了一会儿，才认出那是和盛家一个派系的容家二子，容思危。

他似乎是感觉到了莫音和的目光，转头对莫音和温和一笑，眼中却是无波无澜，似是容不下世间万物，却又似承载了万千风景。

似是一眼万年，似是错觉。容思危是什么时候转开的头莫音和都不知道。他只记得最后一眼是盛无极黑着脸的恶毒微笑。

莫音和都快忘了掩饰自己的情绪，不知道自己是否被盛无极给摸了底。

若是凭感觉，莫音和不敢确定容思危是不是。但是如果是凭借一个眼神的话，莫音和觉得是。若真的是，可为什么偏偏和盛家一个派系？这真的是命运弄人吗？他们俩就总要都是对立的才可以。

莫音和还在犹豫思索之中，却不想他的所有神情都被侧目偷看他的六皇子尽收眼底。

那个是，容家次子。

所以，一直以来，良咏文到底在想的都是谁？是容家次子？容家是盛家一派的，所以到头来，最终还是只剩下了他一个？最终，他想要的，喜欢的，他都是得不到吗？

若是最开始想要的不是他，为什么要留下来？为什么要给予一个承诺呢？这未免，太残忍了。

六皇子不再去戳莫音和了，陷入思考的莫音和却没有发现六皇子忽而低沉的情绪。

他的眼睛不再看着猎场，而是看向了不远处的呈帝。

六皇子低眉，眼中是一片沉冷，却似乎能从里面看出光来。可是那光却在渐渐消失，最终不留痕迹，只剩一片沉冷。如渊如夜，无星无月。

总是被人抛下的人，一直在等人能够将他接回。最终却发现，原来一直只有自己留在原地，没人会回头。

一直留在他身边的人，是也想要往前走了吗？是不是，走了就会像以前那些人一样，再也不会回头？

六皇子的眼中似乎有泪，但其实没有泪。他只是，有些伤心。

待到莫音和发现六皇子情绪不佳时，六皇子已然恢复常态。莫音和只当他是乏了，却不知道，只是一眼，便是殊途。只是不知，是否还能同归。

春猎进行了三天，三天六皇子的心情都不是太好，莫音和看得出来，可是无论怎么哄怎么问都没有变化。莫音和想来想去，只觉得是春猎环境比之宫里艰苦，而且还无聊，吃食也一般，故而六皇子闷闷不乐了。因而莫音和便也不再管六皇子，明日就回宫了，想必就会好了。

这几日，莫音和没有贸然接近容思危。若容思危是秦楚，那么无论他们俩是否是对立的，他都会向着莫音和走来的。然而他没有。他们最多就是远远看一眼，便错身渐行渐远了。

想到那时，莫音和惊觉，一切变化都发生在春猎回宫的那个晚宴上。

华宴之后，谬戏开场。

第133章元文盛世·十

国宴之上，宾主尽欢。觥筹交错，欢声不断。

黎国崇朱色，整个大殿，青铜宫灯燃起暖黄色的光，照亮了朱色大殿。殿外大红灯笼悬在檐角，随春日暖风轻轻摇晃。

最热闹的只有主殿天听，其余偏殿内侍纷纷低头不敢轻易动作，大内侍卫严防死守，大有不让一只飞虫入宫的架势。

而在这静谧森冷的偏殿y影中，却有一个影子轻轻闪过。仔细一看却是什么也见不到，似乎那只是错觉，或者只是趁人不注意一溜而过的黑猫，就连它的幽绿森瞳都被隐没在了黑暗里。

可是，那不是猫，那是隐匿在黑暗中的人。

那人一闪而过，追寻着众人难闻的一抹极淡香气，一路追寻至此，却是越走越偏，越走越暗。

来到前朝一代名妃冷贵妃曾居住过的宫殿，当然，这是她失宠以后才入住的宫殿。她最最得宠之时，可是越阶直接住的皇后宫殿。这里的森冷和此时大殿里的莺歌燕舞，当真是最最讽刺。不过数十年，就已然如此物是人非。

忽而，殿内传来枯草被踩踏的轻微响动。虽然那脚步声已经压的很轻，可毕竟是普通人，而来人，可不是普通人。

他隐没在黑暗中，无需用眼去看，便能将暗中一切尽收眼底，这不是莫音和又是谁？

在回宫以后，他一直没有时间离开六皇子左右，国宴开始，莫音和借机出来，就是为了找到那一天给他使绊子的内侍。即使他打定主意不说，莫音和灵魂之力何等强悍，若是催眠，不由得他不说。

可是，莫音和没想到会在这里找到他。

那发出声响的是一个老太监。他走得很慢，但是却还是无法避免发出声音，毕竟年纪摆在那里。莫音和观他身形便知道他年轻时该是一个武监，虽然现在体格也不差，但自是比不过莫音和的。

他身上正扛着一个麻袋，观那身形，是那天那内侍没错了。

这老太监身上什么标识都没有，证明身份的令牌，证明阶级的官服，什么都没有。若是中途出事，当真是一点都连累不到他的主子。

这可真是瞌睡来了就送枕头。

莫音和看着他来到殿内后院，那里有一汪小池。原是为了给后宫妃子提供一点乐趣做的景观，而今却是成了他人毁尸灭迹的好地方。就是不知，那一池水中，到底有多少尸骨了。

老太监动作麻溜得紧，不过一会儿就已经处理好。只见那内侍头、腰和小腿都缠有黄金，想来是用黄金来做沉水之物。若是东窗事发，还可诡辩是那内侍在后宫偷盗，他则走了私刑。

虽不算的滴水不漏，可是若不深究，自然可保平安。观此一举，莫音和便知道，这事的主使人，定是很得圣恩，即使事发，也能保的全身而退。

心中几个人轮番出现，可到底是谁，莫音和就需要这老太监告诉他了。

老太监的确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但并没有因为做的多了就毫无心结了，这偌大后宫，如此一个不燃灯烛的偏殿，y风飒飒，还是会惹得他心中发毛。

尤其这一次，他总觉得在哪里正有什么在看着他，他更是恨不得快点离开这里。

就在此时，身后树枝传来了折断的声音，他惊得一跳，努力屏住呼吸，极力将嘶吼声押回到喉咙间。他想逃，却又想回头看看。他心里不断默念着无鬼无神，回头却见一只黑猫端坐树枝，它的脚下正是一枝折断的树枝。

老太监缓缓放下手，原来是一直猫啊。正要转身快速离开时，却听见风中传来了声音。

“天地不仁，为君不仁，为人不仁，以尸为棺，以命为路，时辰已到，送尔上路……”

声音混在在风中，似乎不是在说话，只是风声飘过哪里留下的奇异声响而已。断断续续，老太监却是听懂了。

送我上路？凭什么，这些事又不是我做的！正这样想着，他立即迈开步子，欲要逃离这越发森冷可怖的地方，却见玄色大门却是已然合上。

什么时候门关上的，一点声响也无！

老太监听见枯草被踩踏的嘶啦声，揣揣回头，却见那端坐的黑猫已然落地，一步步想着他走来。

猫走到庭院中间，此时忽而一阵大风刮过，却见头上拨开云雾见月明，黑猫的身影被月光拉长，这一下更是惊得老太家一屁股坐在了已经长满了枯草的青石板上，摔得骨头脆响声响起，他却都管不了许多，只能不停地向后爬去，不管手掌被枯草划破，不管血液泛出时候的刺痛。

那只猫，是血色瞳。

害怕、悚然和罪孽感如一块坏掉的棉絮堵在喉头，吞咽不下，却也吐不出来。

黑猫一步步向他走来，那混杂在风中的声音此时是如此清晰地响在耳边。

“殒命几何，偿命几何。生世轮回，理应如此。”

这一次的话语不像上一次一般模糊，而是清清楚楚地响在耳边。

原来报应，是真的有的。

“陈罪上行，十八狱底，赎罪百年，畜生一命。”

老太监听见这句话，纷乱脑子木了一会儿，似乎才忽然惊觉那是什么意思。他脸上昏乱惊愕的表情尽数消失，后坐姿势顿时改变，向前对着黑猫一拜，再拜，虔诚地宛如它的信徒。

黑猫的声音消失了，停下了向前的脚步，端坐于老太监头前青砖之上，血色双瞳如同判令，不敢让老太监说一句假话。

“大人，我只是一介弃子，上头的事我一概不知。我只负责毁尸灭迹，若是事发，我实在也不知到底是谁做的。”

黑猫依旧不说话，似乎并不满意他的回答，还在等着他更多的供述。

“我听命于……”

老太监犹豫一瞬，最终还是恭敬陈述道：“我听命于，大太监林玉。我身有罪，直望大人网开一面，让我活了此世。我愿下十八层地狱，下世为畜，为我今生赎罪。”

他说完半晌，却不见丝毫动静。

他揣揣抬首，却见眼前再无黑猫踪迹，泛白月光洒在青石板上，只剩下一片惨淡。

老太监嘿嘿一笑，却是目光涣散，哼着曲儿离开了。

“夜三更，勿出门，惊鬼使，判三生呐……”

他离开后，在偏殿已然掉漆的梁柱后出来一人，他怀抱着一只黑猫，只见这黑猫也着实乖巧，乖乖待在他的怀里，不见丝毫不耐模样。

莫音和手指轻轻拂过黑猫的小脑袋，只见幽幽绿瞳活灵活现，似乎是在讨要这小鱼干，哪里还有刚才半分的诡谲模样。

莫音和也意外，这猫儿会出现只是一个意外而已，没想到稍加利用竟会牵扯出这么多秘密。这算得上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了。

林玉？呵。

莫音和将随身所带干粮给黑猫，将它放回树梢。

就如六皇子乃是痴儿一般，林玉是太子的人，莫音和又岂会不知？

所以，太子为什么要谋害六皇子？或者说，若不是太子，皇后为什么要谋害六皇子？虎毒尚不食子，所以皇后这母老虎，到底是要虎毒食子为太子铺路，或者，她食的不是自己的孩子？

若是太子，那他所作所为未免太过于多此一举。或者，他只是看上了良家能够带给他的好处，那一次责罚并非只是为了六皇子。

只可惜，此时此刻，六皇子侍读是莫音和，不是良咏清。若是太子打得算盘真的是那样，莫音和可不吃那一套。

在确定这太监是太子一派时，莫音和已经确定，君无庸，不会是他。

莫音和打定主意细查林玉之后便返回大殿，此时笑音依旧不断，碰撞杯盏的声音依旧不断。莫音和只外出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想来这热闹也合该是不会散尽的。

意外的是，莫音和在长廊里遇到了一个人，一个，他以为此时不该有交集的人。

容思危手握杯盏，微倚长廊，正看着夜空一方皎月。

天上云雾正浓，此时却唯独露出了一方明月。虽称不得是奇景，却也别有一方意趣。

容思危似乎并不意外与莫音和的出现。在莫音和出现那刻，他将目光转回到莫音和身上。

又是那一双酷似秦楚的眉眼。

他薄唇轻启。

“喝一杯吗？”

时光似乎瞬间错乱，来到了另一方天地，另一个片树林。有一个浪荡游子，身后负剑，轻佻一笑。

“我请你喝酒。”

第134章元文盛世·十一

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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