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沧桑。明明不过才是十三四岁的年岁，满脸却都是看尽世间的死寂，泛不起丝毫的波澜。
不知为何，见到此景的莫音和心中一阵刺痛，他想走过去和那个少年说：“和我走好不好？”可是这孩子现在很安全，为什么要和他走呢？
那少年似是没有看到他，但狮子看到了看到他，祂的目光再次投向自己。金黄色的目光中满是温柔，犹如一方火炬，照亮不了世界，却温暖了一方天地。
似乎被按下了播放键的老式动画，在狮子看向少年的一瞬间，他终于不再只是雕像，虽然很是微小，但是他的脸上有了些许生动的表情。
少年看着狮子，满目都是莫音和看不懂的坚定与沉寂。
他赤着脚站在玫瑰花田里，脚下铺满了卧倒的带着刺的花枝。但是他不在乎，他一步步向那狮子走过去。那狮子只是看着他，眼中是散不去的柔光，但是祂没有站起来靠近少年，而是看着少年一步步走向祂。
走一步，一步血。
莫音和想让他别走了，可是他发不出声音，那少年也没有察觉到莫音和所想，他只是一步步向前走着。
忽然，少年跌倒在荆棘丛中，手掌被刺破，鲜血直流。莫音和想要奔向他，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少年浑不在意，起身任由鲜血滴落在花瓣上。
鲜红的花瓣，鲜红的血，分不清到底谁映红了谁。
此时莫音和才发现他脚下的玫瑰花，是白色的。那一路鲜红花朵，是生生拿血浇灌而成的。
纯白的花瓣如刀刃一般，刺痛了莫音和的眼，狠狠扎进他的心。
少年走近狮子，全然不顾纯白的衬衫已经被染红。
看着狮子金黄色的眼瞳，莫音和察觉到了那少年的高兴。纯粹的高兴，他终于走到了路途的终点，终于来到了他的身边。
狮子抬眸，毫不意外少年的靠近。它不闪不避，任由少年走到它的身边，然后对着它缓缓跪下。
狮子与少年对视着。
一双眼泛着温柔，一双眼弥漫快意。
忽而狮子张嘴似是要咬住少年的脖颈，他却不避不闪，丝毫不觉得这是个威胁。
狮子没有咬他，它张嘴咬在了他心脏的部位。
一颗小小血珠滚落下，狮子将其尽数卷入口腹之中。
少年靠在狮子身边，脸上是单纯的开心与满足，似乎只要和祂在一起，无论走过什么困难他都无所畏惧。少年身上的血迹淡去，恢复成最初时候的模样，只剩衣角一抹鲜红。
狮子看着他的睡颜，无声站起更加靠近少年，将他围住，随后也睡下了。
狮子与他头靠在一起，一起进入了黑甜梦境。
莫音和离不开这里，他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在少年梦醒之后，那狮子已然消失不见。
他怔愣看着眼前这一片纯白的玫瑰花田。
少年没有意外，也没有哭，只是那双眼再次变为死寂。
莫音和以为他会选择放弃，或者选择了离开。
可是少年没有，他一遍又一遍的在这里寻找。莫音和一直就在少年的身边，只是他看不见自己。他不顾再次出现在身上的伤痕。不知道寻找了多久，久到这里再次变为莫音和初到时候的一片热烈红色花海，久到莫音和想要让那少年停下，他都还在寻找着。
就在莫音和都感觉到几分绝望的时候，少年竟然停住了。
莫音和想，是不是他已经想要放弃了。却见少年跪在花田里，扒开层层叠叠的花枝，露出了里面一只小小的，还在沉睡着的小狮子。
小狮子不过才是巴掌大，睡得呼呼打鼾。
少年跪在小狮子旁边，将祂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少年转身，一步一步走会他们初遇时候的地方。
每走一步，少年就长大一分。待到回到初始之地的时候，小狮子依旧没有醒来，但少年早已经成长为青年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小狮子终于睁了眼，颤颤巍巍地迈出了第一步。
青年就坐在小狮子身边。
同一个地点，同样的人，不同的身份。这一次变成了青年满目温柔地看着小狮子一步步长大。
小狮子似乎是记性很不好，每一天都会把青年给忘了，然后凶狠地唬他，然后又沦陷在青年温柔的眸光之中。
有一天，小狮子终于又长成了以前那般威武模样。祂的毛是金黄色，威武极了，祂似乎终于记住了一直陪在身边的青年，他抖着一身蓬松漂亮的毛，转身却发现，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人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小小少年在原地看着祂，目光懵懂。
莫音和懂了，此时他才发现，眼泪在不是不觉中竟然已经爬满了全脸。
莫音和睁开眼，却撞进一个温柔眉眼之中。
赤瞳之中流转的满是爱意与歉疚，深沉如深渊。
莫音和沦陷得心甘情愿。
脸上的泪痕被擦拭干净，莫音和几度开口却无法发出声音。
眼前人用手指摩挲着莫音和的脸庞，说着莫音和听过最温柔的话。
“我回来了。”
莫音和曾经给自己下过催眠，不会在秦楚没有记忆的时候叫出他的名字来，只有秦楚回来的时候，这个催眠才会解开。
而今他真的回来了，就在自己的眼前。
莫音和狠狠抱住秦楚，不管自己有多狼狈，不管眼泪流的有多汹涌。
秦楚回拥住莫音和，通过薄薄衣物感知到的温度是多么的令人心安。
“秦楚……”在良久的抽泣之后，莫音和埋头闷声叫出他日思夜想的名字。
“我回来了。”秦楚轻轻一吻莫音和的耳后，给出肯定的回答。
“秦楚……”
“我在，我回来了。”
“秦楚……”
“宝贝，我爱你。”
“……”
“秦楚……”
第194章流火如萤·十二
莫音和靠在秦楚的身边，看着他入睡的侧脸。
他的记忆才恢复，而且还经过了一场灵魂之战，很是疲倦。待到自己清晰恢复后，秦楚就一直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秦楚拭去他眼角止不住的泪时候，莫音和看到他的眼中是心痛与明了。即使莫音和没有说话，其实他也知道他为什么而流泪。
梦中所见所闻还历历在目，那少年恬静懵懂的神色还未从脑海中褪去。
此时秦楚阖眸倚靠在他身边的模样，与那少年的模样渐渐重叠。
走过千百路程，你还是那少年模样。
原来当他们有所纠葛的时候，他不叫时釉白，他也不叫顾行祖。
他们的过往远比他所以以为的长得多得多。
莫音和看着秦楚带着安心的侧脸，他忍不住偷笑一下，然后捏了捏秦楚的耳垂。自己的耳后总是被他玩弄，但是这混蛋却似乎并无缺点一样。
莫音和玩得不亦乐乎，却没发现秦楚已经微微张开了眼。
秦楚见莫音和偷笑的小表情，也忍不住跟着他一起笑了起来。这一笑，莫音和便发现秦楚醒了，还未来得及继续仗势欺人，就被秦楚一把搂在怀里，莫音和笑着反抗，两人顿时滚做一团。
一个ji,ng灵，一个兽人，像是小孩在一样滚做一团，沾了满身泥土。
待到闹够了，秦楚甘心做r_ou_垫，让莫音和趴在他的身上，由他来靠着坚实的土地。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莫音和的眼角。
“对不起。”
莫音和趴着，抬起脸俯视秦楚，挑着眉角问道：“你为什么道歉。”
秦楚见他此般模样，知道他早已原谅了自己，但是他自己还不能原谅自己。他好不容易找回的宝贝，却差点又把他遗失了，他怎能不责怪自己。
莫音和看着秦楚，自然是看到他的歉疚。秦楚总是不显山不露水，他的所想仅靠眼睛其实是很难看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但莫音和明白。
世间哪有那么多天生的灵魂伴侣，又有那么多灵魂天生相契。千百世的轮回，才让他们的灵魂契合，才成为了彼此的唯一。
莫音和将下巴抵在秦楚的胸口，其实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唾弃这种矫情的行为的，但是等秦楚出现在他面前时，所有的羞耻，所有的矜持全部被莫音和抛之脑后。
他甚至恨不得在秦楚脖子上拴一根链子，每分每刻都不与他分离。
不过说到道歉，莫音和再次起身，这一次他几乎是跳起来的，他坐在秦楚的腰上，掐着秦楚的脖子狠狠地问道：“你这一次怎么回事！这么高冷！害得我心情一直都很低落你知道吗！”
秦楚任由莫音和作威作福，待到他发泄完毕才起身，看着嘟着嘴鼓着腮帮子的莫音和，秦楚失笑。这人无论过了多久，总是能让他感觉到活着的美好。
“我是兽人混血，这一点你应该知道。”莫音和点点头，全天下都知道了。
“我的兽人血统是凤凰。”
莫音和皱眉，这一点在看到秦楚展开的翅膀时候就隐约有此猜想了，特别在之前秦楚还是魔武双修的时候。
在这个世界，即使是命运之子雷吉亚尔也并不能魔武双修。
“凤凰是唯一能够魔武双修的种族，存在极其稀少。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只凤凰已经湮灭了。”秦楚还没说完就被莫音和打断了。
“等等！凤凰不是涅槃吗？哪里有什么湮灭，你用错动词了吧。”
秦楚摇摇头：“没有错，就是湮灭。凤凰能够涅槃，近乎不生不死。若要想要死亡，可以选择湮灭。从此不会继续再轮回重生。”
莫音和懂了。最后一只凤凰选择离开这个他已经无所牵挂的世界，所以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凰族了。
“我是半血，另一半血脉是人类。人类的血统很弱，凤凰的血统很强，所以我常常会狂化，但因为有人类血统，所以没有办法兽化。”秦楚的眼睛中闪过一抹血光，莫音和一把捧住他的脸，仔细观察着。
“没事，那是现在不怎么安分的凤凰血统。此时我依旧没有办法兽化，但是凤凰血统在慢慢觉醒。之前我逃避你的原因和凰血也有关系。”
莫音和听到此再次掐住秦楚的脖颈：“不要扯到血统上！你就是拒绝了我！”
秦楚失笑，莫音和就是见不得秦楚满脸笑意的模样，连那双总是望不到底的眸子里都盛满了快要溢出的笑意。
“凰血在压制着我灵魂的本能，想要替换成凤凰一族的本能。再做抗争之时，我就会陷入狂化状态。我的灵魂在说，靠近他，占有他。我的血脉再告诉我，离开他，毁灭他。所以我一直在拒绝你。”
莫音和轻哼一声，表示勉强接受了这个他怎么说怎么有理的解释。毕竟凤凰一族已经消失，秦楚说的话和谁考证？莫音和的脸在这样说，可他的眼睛却在说，我相信你。
“那你怎么会忽然恢复记忆？我还以为……”还以为我们要一起走过再多几个世界。
“世界线总是有缺漏，这一点你该是知道的。我不知道，世界线里也没有说过，那神级y灵的魂体内有一块神格碎片。”
莫音和怔住，神格？这个世界到了最后几乎都是在进行神袛之战。当年陨落的神的确不止一个。
元素之神，自然之神，还有……毁灭之神！
“对，就是毁灭之神的神格碎片。虽然这y灵是神级y灵，但是它在这里滞留了约莫千年，光凭他自己，他是没有办法停留这么久的。”
莫音和接过秦楚的话：“所以你吞噬了他的魂体之后还吸纳了那一块神格碎片，所以才能这么快恢复灵魂，恢复记忆？”
秦楚点头肯定了莫音和的猜测。
若不是那一块神格碎片，那么距离秦楚恢复记忆的确还要一段时间。
莫音和苦笑：“那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秦楚挑眉，似是有疑问：“哪里有的祸？”
“你的灵魂还没有恢复就和神级y灵进行灵魂之战，这很危险，这不是祸是什么！”说到此莫音和还有些激动。当时他没有护住秦楚，现在还觉得很是自责。
“我们没有祸。”莫音和听秦楚这么说，自然觉得秦楚是在安慰他。
“你和我同在，你记得吗？你看到那个场景，是你和我一起对抗y灵产生的幻境。我们灵魂相连，你记得吗？”
想起那个梦就感到一阵鼻酸。
“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看着你在那里……”看着你跌跌撞撞找寻。找到希望又落空，又继续苦苦寻找，一直没有放弃过。
“你在那，我知道的。”
眼前的一片景象全数模糊，莫音和的眼前又凝起一块水雾。
秦楚轻轻吻住莫音和的眼睛，将泪水尽数吻走。
“我还是什么都没有记起来。”
莫音和垂眸，眼底是秦楚很少见过的丧气。
秦楚轻笑一声，莫音和抬眸，不知他在笑什么。
“记忆于我而言根本没有你重要。只要你在我身边，所有的记忆只要你想知道，我可以一样一样告诉你。”只要莫音和在秦楚身边，所有的记忆，所有的责难，秦楚都愿意一力承担。
“可是这不公平。你失去记忆以后我真的真的很难过。所以我失去了记忆，你一定很难过。我不想你难过。”
秦楚呼吸一窒。他这一生不知道到底做过什么，竟然让他遇到这个人。他让自己看见世间色彩，让自己感受万物芬芳，让自己明白各类情感。跟在他身后从未离开，是他这辈子做过最简单，最快乐的事情。
“我不难过。”秦楚说的是实话，“我只是有些时候有些累而已。”
他的手擦过莫音和的下唇，眼神从他的唇角移到他的眼角：“而有些时候，我只是很嫉妒。”
莫音和不明白。
“你走过的每一个世界我都在，我在远处看着你。我很嫉妒，为什么你要守护那些根本不相干的人，为什么你要保护那些根本不值得保护的人。”
莫音和睁大了眼睛，怎么可能！秦楚怎么可能就在他的身边！
“可是这是你选择的路，你选择再次成为守护者，去守护那些人。我看着我的宝贝一次次站在别人身前保护别人，看着你有时候甚至是为了被守护的人而弃生命不顾，我的心快要被嫉妒给扭曲了，但是我却不能把你拥入怀里。”
莫音和以为在脑海中已经成为了灰尘的那些纷乱世界顿时如同走马观花一般从眼前轮番闪过。
“我想你想得发疯，却只能趁你入睡的时候才能来见见你，亲亲你。你的灵魂太弱了，我想和你签订灵魂契约。但我分享给你的灵魂力量却有可能冲散了你才成型的灵魂。”
很多人从莫音和脑中闪过。
莫音和震惊地看着秦楚。那些人？那些人，原来都是秦楚？
不对，秦楚有些地方在骗自己！
莫音和拉住秦楚的衣领：“你没有说实话！我最近灵魂力量增长的这么快，是不是就是那个契约的原因？”
秦楚沉默。他的莫音和，还是一如既往的敏感和聪明。
秦楚的确灵魂受了伤无法承受那些记忆，但修补他的灵魂力量，不过几个世界就可以了。走过那么多世界，其实很多灵魂力量都流入了莫音和的灵魂之中，为他修补他破碎的灵魂。
莫音和一拳锤在秦楚的身上，却又不舍得使力。
主神一开始就在骗他。
什么签订了灵魂契约就能感知到他，什么就能更快的恢复秦楚。其实都是再拿要恢复秦楚的那些灵魂力量来蕴养自己的灵魂。
“你怎么这么傻！”
“这是我的错。我不愿再和你分开。”秦楚不愿意再和他分离。如若他还会离开，那这一次就让他和他一块离去。
“对不起，我没料到他没死。”秦楚以为那人已经死了才放心让主神帮他签订契约，却没想到连累了莫音和，还让他为自己担惊受怕。
第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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