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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夫作者:花花酱

闪神之际,太后已抽回手,回身朝身后的人吩咐道,

“蔻容,去给皇上沏壶清热祛暑的花茶来。”

蔻容弯腰道一声是,就利落地转身退下。走经守在小道两旁的太监宫女时,低声将他们也一并斥退了。

李承延当然看出她并不是真的下去沏茶,转而好奇起太后究竟要同他说什么“体己话”。

“承延,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都在怨我。”

外人尽数遣走,太后不再守着虚礼,仍如幼时般直呼李承延的名字。

李承延敛着眉眼不吭声,虽然正如太后所言,他一直怨她,但毕竟她与他是骨肉至亲,再多的积怨,也不好直接撕破脸。

“那件事,我以为你会难过一阵子,或许更久一点,但我没想到,你记在心里整整七年。若不是因为鸿睿,你对我,恐怕就不止怨了吧?”

太后的眼中闪烁着歉意,却不知是对李承延,还是对替她承受李承延恨意的苏鸿睿。

“那是因为母后低估了我与晓云的感情。”

虽然早已时过境迁,李承延的情绪还是有几分激动。

年少时的爱恋最是单纯,也最为深刻。

即使后来,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在不觉中爱上了苏鸿睿。可对薛晓云的怀念与歉疚,却像潜伏在阴暗角落里伺机而动的蛇,稍不注意,就悄无声息地将他紧紧缠住,挣脱不得。

太后却并不体谅李承延的心情,甚至用不该有的冷淡语气回道,

“我的确低估了你对他的感情。至于薛晓云……我并未错估他。”

李承延悲戚的表情因为她的话,一瞬变得狰狞。他拍着桌子一下站起来,指着太后愤然道,

“你怎么能这样说他?晓云他都以死明志了,你怎么还能理直气壮地冤枉他!”

火气一撒完,李承延因愤怒而积蓄的力气也瞬间散去,可他仍然虚张声势地撑着石桌和太后对峙。

太后不露一丝怯色,平静地道,

“承延,这些年来,我一直瞒了你一件事。”

李承延半是惊讶半是不解望向她。

“你应该不知道吧,我曾私下召见过薛晓云。”太后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地告诉他。

“什么时候?”李承延的眼里陡然多了几分警惕。

“就在你和鸿睿相识不久。”

又提到苏鸿睿,太后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鸿睿是个好孩子,知书识礼,温柔体贴,又有无数军功在身。他配你绰绰有余,可你却偏偏钟情于你没有半分助益的薛晓云。”

“薛晓云的确模样乖巧,嘴甜讨喜,可他哪里有和你共担天下大任的能耐与魄力?我本来也想,要是你真心喜欢他,封他为男妃也不是不行。可是……”

见到李承延眼里的水光,太后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其实也知道的,真心喜欢一个人,是不会在乎他聪明与否,家世如何的。可李承延不是普通人,他贵为天子,必须负担起整个云泽的兴衰存亡,他的另一半,也必须毫不逊色于他。

而这样的人,她找到了。

就是苏鸿睿。

她年少时最爱的男子和她哥哥的长子。

她揭开自己的伤口,就是为了唤起苏简的愧疚,利用他手里的权势帮助承延顺利继位。

苏简果然做到了。

并且还同意了将苏鸿睿许给承延。

可是他有一个要求,李承延既得苏鸿睿,便不能再娶他人。

苏简的要求,对一个可以坐拥三千佳丽的帝王来说,实在是有些过分了。可她仍然接受了。

那个时候太子叛乱被诛,先帝猝然离世,朝政又由太后把持,即使按云泽祖制,皇位应由身为二皇子的承延顺位继承。可太后一心拥立三皇子,自己在宫中只占着贵妃虚位,并没有可以依靠的强大后家。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得放下多年的骄傲与坚持,去求苏简帮忙。

于情于势,她自不忍亏待苏鸿睿。

所以她秘密召见了薛晓云。

呵,薛晓云,的确是个活泼伶俐,甚至带几分童稚天真的清秀少年。他与承延内敛沉默的性子完全相左,可她知道,越是这样,他对承延的吸引力也就最大。

人往往都对自己没有的东西趋之如骛。

她也有片刻心软,不忍见李承延失望神伤的表情。

可是薛晓云却先令她失望了。

她不过带着薛晓云去宫里刑囚犯人的牢房看了看,再假意威胁,薛晓云就病倒了。

他是被那些血淋淋的残忍场面吓病的。

而自己威胁他,若不离开承延,便落得此等下场。

“然后他就不肯见你了。”

太后讽刺地笑笑,她本以为自己要豁出命去求苏简,才能让他同意李承延娶薛晓云为侧妃。可她稍稍一试探,薛晓云就不敢再待在李承延身边了。

“那时晓云……不过十六岁,他会害怕……也是情理中的事情。”

可这句通情达理的解释,却没让李承延郁郁的心情好转一些。

对薛晓云的反应,他的确有些失望。他那时爱他逾命,便直觉他也应当如此。然而,薛晓云退缩了。

那时对于薛晓云毫无征兆的躲避,他很是纳闷。直到他派去薛府的暗卫回报,薛晓云曾见过苏鸿睿,他便以为是苏鸿睿对他说了什么威胁的话。他甚至为此对苏鸿睿发了一通脾气。

现在,他终于知道了,薛晓云的反常举动,竟是太后造成的。

“我怨你,是因为你明知我心系晓云,却枉顾我的意愿,迫我娶苏鸿睿。却不想……你竟这样威胁过他……”

李承延扶着桌子,摇摇晃晃地坐下去。

他突然不敢再说下去,也不敢想下去了。

万一……晓云的自杀并不是由苏鸿睿造成的,那亲手杀死苏鸿睿的他……又该如何自处?

“承延,我听人说起薛晓云这个人。”

与苏鸿睿相识不久后,他带了苏鸿睿爱吃的点心去镇远将军府看他。那时,他碍于局势,不得不与他虚与委蛇。可每次交谈,苏鸿睿都推心置腹,从不隐瞒,也不敷衍。

就像他听说了薛晓云的事,就直接向他求证。

而他,不管怎么沉稳老练,终归是少年心性,一时没按捺住,告诉他晓云是自己一同长大的好友。

“那你们的感情肯定很好,承延你一定很喜欢他吧?”

这句话,苏鸿睿是看着他的眼睛说的。

他不知道眼睛会泄露秘密,对他那句“承延不用担心,我会帮你的”,只觉得莫名其妙,却没有仔细想过他说的帮忙,究竟是帮什么忙?

“他……早就知道晓云的事?”鬼使神差地,李承延突然冒出一句。

太后看他一眼,慢慢牵着嘴角,露出一抹怅然笑意。

“鸿睿他……一早就知道的。做母亲的,哪有不偏心的?虽然我也希望你能接受鸿睿,但终究不忍你为了薛晓云伤心难过。于是绕过苏简将军,向鸿睿提了薛晓云的事……”

“他怎么说的?”李承延心中一紧,忍不住问道。

“他说……他并不介意。”

太后说完,叹道,

“承延,鸿睿他真的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孩子,你实在……负他良多。”

“可晓云……确是在见过他之后才跳崖的……”

李承延的口气已经不那么确定了,他茫然无措地看着前方,耳边突兀地响起苏鸿睿的声音。

“承延,薛公子的事……我很抱歉……”

害死晓云的人,是你吧?

一定是你吧?

否则,你为什么要向我道歉呢?

心中不期然地,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李承延只觉腹内血气翻涌,口中立时漫起一股腥甜。他慌乱地捂住嘴,殷红的血从他指间的缝隙中漫溢而出,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很快就连成一片。

他的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不知是泪还是别的什么东西,遮住了他的眼睛……

“承延!”

太后惊呼一声,倾身托住李承延往后倒去的身/体。

李承延似有所觉地看她一眼,忽然双目一闭,彻底晕了过去。

第78章百果节

沈沉璧才清闲了几日,又开始忙得脚不沾地。皇上自见过太后以后,原本就不大好的身体更是迅速地颓败下去,一连几日卧病在床,不思饮食,拒服汤药,谁求见都不理,更不用说处理政事。朝中大小事务都得由他这个宰相担着。

本来以沈沉璧的才干,处理起政务来倒是游刃有余。可偏偏东夷国君这时候携着皇后皇子来访云泽。

东夷国是云泽的盟国,位于云泽边境以东,与西夷国隔着一条宽广的大河。虽然和西夷一样以游牧为主,却有着丰茂的水草和肥沃的土壤,比起土壤贫瘠的西夷,不知富有繁盛多少。

云泽开国之初,东夷国也渐渐形成。东夷国君年少时曾在云泽游学,非常喜爱云泽的风土人情,继位以后,便与云泽缔结盟约,每隔几年就会派出一批官宦子弟来云泽游历。

而这一次,却是东夷国君亲自来访。

基于两国长期以来的友好关系,沈沉璧当然不敢怠慢。赶紧将消息呈递给皇上,就开始紧锣密鼓地布置起欢迎事宜。

“……璧……沉璧……沉璧哥哥……”

感到有人在拍自己的脸,沈沉璧睁开酸涩的眼睛,就见韩青树站在床边,眼眶红红的,一副刚刚哭过的样子。

“青树,怎么了?”

沈沉璧再顾不得疲软的筋骨,强自撑坐起身,拉过韩青树问道。

“沉璧哥哥……”

韩青树顺势窝进他怀里,用委屈至极的口吻道,

“我已经好多天没见过沉璧哥哥了……”

沈沉璧摸摸他的脸,耐心地道,

“是我不好。这些天忙着做事,每晚回来的时候,青树都已经睡着了,明幽他不准我吵醒你。”

前面几句还在老老实实地解释,可沈沉璧转念一想,他一不在,段明幽霸着韩青树定是占足了便宜,于是状若无意地加一句,把他也拉下水。

“明幽……明幽他……真讨厌!”

韩青树果然上当了,完全忘了每晚都是段明幽哄他入睡,哪里来的闲工夫管夜深了才回府的沈沉璧。

“乖,不气啊……我今天哪儿也不去,一直陪着青树好不好?”

沈沉璧面上拍着韩青树安抚,心里早就乐开花了。迎接东夷国君的事宜已经准备完毕,他总算能偷得两日清闲。这难得的两日,他说什么也要独占韩青树的。

“嗯嗯!”

韩青树面露喜色,高高兴兴地把脸埋进沈沉璧的颈窝里,像小狗撒欢般拱来拱去。

“青树……”

在韩青树毫无自觉的扭动之下,沈沉璧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低沉。

“沉璧哥哥?”

听见沈沉璧唤自己,韩青树抬起头,认真地望着沈沉璧。

沈沉璧的眼神一瞬变得幽深,他朝着韩青树慢慢俯下/身,万般珍惜地将他收拢在怀抱里,温柔地吻住了他的嘴唇……

啊秋!

独自走在郊野小径上的段明幽忽然仰头打了个喷嚏。他微红着脸迅速扫下周围,确定没有人看见他方才的失仪,才揉着鼻子纳闷道,究竟是谁在说他的坏话?

他还当真想了想可能的人选,末了,又觉得自己的举动幼稚。一面好笑地摇头,一面加快了脚步赶路,不觉就走到了苏宅。

他今日是提了药箱过来,专程为沈无虞和方雁卿诊脉的。虽然神裔产子在云泽并不稀奇,但身体构造上毕竟与女子不同,生产时也艰险得多。所以段明幽对两人的身体和腹中胎儿的生长状况非常上心,隔段时间就会上门察看一番。

因为要照顾韩青树的关系,他并不是随时都有时间。只能拣韩青树有人陪伴的空隙出门,因而去苏宅的日子总是不定的。

好在沈无虞难得听话,每次他去,都乖乖待在宅子里,方雁卿更不在话下,他连自己的屋子都很少踏出。

可总是闷在房间里,对身体也是不好的。

段明幽时不时地要为方雁卿的过分乖巧头痛。

他打定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带方雁卿到院子里走走的主意,伸手扣响了大门上的铜环。

开门的是绿衣。

她一见段明幽,脸上马上掠过一丝惊惶。

段明幽当即觉出不对,问道,

“少爷呢?”

“二爷,少爷他……他……”

绿衣虽比红衣沉稳老练,但毕竟年轻,经不住威慑,当即跪在段明幽面前,战战兢兢地回道,

“少爷说今日是百果节,带着苏少爷和方少爷一起去城里看热闹了。”

百果节是云泽独有的节日,每至盛夏,各类瓜果成熟丰收,人们为祈祷整个夏季不缺雨干旱,便会选定蔬果大量上市的一天,作为百果节,酬谢龙神。

既是云泽一年一度的盛典,街上必定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要是挤出个好歹……

“胡闹!”

段明幽气得把药箱摔在门上,指着绿衣道,

“你怎么不拦着?”

绿衣眼圈一红,伏着身颤巍巍地道,

“劝是劝了,可少爷他……”

段明幽见她吓得可怜,叹息一声,扶了她起来,道,

“是我气急了。无虞那性子,怎肯听你劝?你下去罢,我去找他们。”

“是,二爷。”

绿衣朝他一拜,弯腰拾起洒落在地上的看诊用具,码在药箱里放好,才退下去。

段明幽早沿着进城的方向去了。

若今日出门的只有沈无虞一人,他还不那么担心。毕竟沈无虞底子好,腹中的胎儿也还小,只要注意些,倒没什么危险。可方雁卿就不同了。他体内本就带有“夕见”之毒,虽说比苏挽之体内的含毒量少些,但长久以来,还是对他的身体产生了不良影响。加上他的月数大了,情绪也不稳定,稍有不慎,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雁卿哥哥,尝尝这个!”

人群摩肩接踵的大街上,完全不理解段明幽苦心的沈无虞正举起一串糖葫芦递给身边的方雁卿。

方雁卿道了谢拿在手里,却不吃。

沈无虞一口一个,三两下吃完,催促他道,

“雁卿哥哥快吃啊,这个酸酸甜甜很好吃的。”

方雁卿不忍拂他的意,轻轻咬下一小口,的确酸甜可口,可他依然没什么心思吃。

苏挽之看出他兴致不高,又觉街上太过拥挤,捏了捏沈无虞的手,对他道,

“无虞,雁卿好像累了,我们也出来很久了,应该回去了。”

沈无虞也看出方雁卿心情不好,他吵着要出门,也正是想让方雁卿好好散散心。毕竟云泽一年一度的百果节,是相当热闹好玩的。

可事与愿违,方雁卿一路上连话都很少说。

“好吧,逛完这条街,我们就回去。”沈无虞有些不舍地点头。

他们现在走的这条街,是攫阳城内最长最宽的街道,沿途都是商铺,路边也挨挨挤挤地摆放着各种新鲜的瓜果菜蔬,以应“百果”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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