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卿之捂着胸口,惨白着脸绝望地看着宋译摇摇头,他伸开双臂,向着幽冥鬼阵的最深处飞去。
苏凝紫拉住夏侯勇向战台上撤去,着急道:“你冷静一点!看前面……”目光所及,幽冥已经逐渐苏醒,开始撕扯着往战台上冲。
赵幽大喊一句:“快建结界!”
他把琴弦掷出,扔给夏侯勇和苏凝紫,两人一人扯一根,在战台上围起一个小小的光圈,拦住幽冥。
宋译看着手上王信黑乎乎的粘稠血液,还在晃着神,手里的百辟依旧泛着幽幽红光,在黑夜里熠熠生辉。
是的,他不是宋牧之,可是,他只能心安理得接受这一切,无论是死亡还是牺牲。
李昭凌把宋译落寞的表情收在眼里,扑上来紧紧抱着他,想给他一点温度。
宋译愣在原地无动于衷。他看着赵幽、夏侯勇、苏凝紫拼命立出一道光墙,死守着战台,半晌,才喃喃说一句:“怎么办?”
李昭凌手劲大得吓人,恨不得把宋译揉进身体里,他抚摸着宋译的脸庞、脖颈,问:“你还信任我吗?”
宋译扯一下嘴角,露出一个傻乎乎地表情,说:“只有你在,一切才有意义。”
李昭凌松开宋译,眼中的光芒果敢而刚毅,点点头说:“好,把百辟给我!”
看他要夺刀,宋译本能地躲开,惊慌地问:“李昭凌,你准备做什么?”
李昭凌夺过百辟,扶着宋译的肩膀说:“相信我,不会有事的。”他说完,转身要走。
宋译匆忙扯住他的衣袖,说:“你保证,所有的人都不会有事!也包括你?”
李昭凌嘴角上扬,摸一下宋译的脸说:“希望……”
“不……不要……”
宋译忍着眼泪,再要拉他,衣服的下摆从手心划过,抓了个空。他漠然看一眼空掉的掌心,快速起身跟上李昭凌。
李昭凌飞上天空,撕开衬衣,用刀尖快速在胸口处绘出一个复杂的图腾。鲜血喷涌,他仰天大喊:“十方幽冥,魂当归往!”
宋译愣神,耳边只剩李昭凌迎着夜风振臂而起的呼声:“善祭留存,逝者名去!”
他摸摸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布满泪水。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写得好想哭啊~~~~
第四卷慕城篇
第60章杀神陨落
从那夜之后,李昭凌已经昏迷整整十日都没有醒来。
宋译套着小西装,大模大样走进苏凝紫的小院,翘着二郎腿坐到石凳上,拉下来鼻梁骨上的墨镜,露出两个眼睛吊着眉抻着下巴挑衅地看着苏凝紫。
苏凝紫揉揉耳朵,不耐烦地撇撇嘴。
打从李昭凌昏迷以来,这小院就一天没消停过。她坐到邻座,抱着胳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汤的表情,决定先下手为强,说:“宋大少爷,你问得不累我说得都累了,李昭凌什么时候能醒我真不知道!”
宋译把手里的文件扔在石桌上,说:“苏凝紫,郑重通知你,我现在可是你的房东,注意你说话的语气!”
“?????”
苏凝紫拿起桌上的文件草草翻了两页,紧紧地攥在手里,骂道:“妈的,老娘上次脱得就剩抹胸了!秃顶居然有脸跟我说不能卖!”
苏凝紫唠叨完立即抬头眼巴巴看着宋译,谄媚地笑笑,说:“怪我有眼不识泰山,不懂资本运营有多大力量!宋译……宋总……您可千万别跟我计较。”她把手放在宋译的手背上,轻轻拍一下说,“你就当帮老姐姐一马,你也知道这生意啊最近实在是难做!”
宋译利索地把手一收,说:“老姐姐,你冷静!!!给你个机会,重新回答,李昭凌为什么不醒?还有,他究竟什么时候能醒?”
苏凝紫斜眼成瞅着石桌上的文件,说:“我是真不知道。”她低头欣赏着自己新染的浅紫色指甲,叨叨道,“住这么久,我都没跟你们收房费呢?”
宋译听完也不生气,用食指轻扣桌上的文件,说:“你确定不再好好想想?这明年房子的租金可是完全跟着你回答的质量走。”
苏凝紫放下手说:“别别别!要不这样,你问赵幽,他肯定知道,毕竟这种神神叨叨的事,我这种正派人不清楚也很正常。”
宋译y沉着脸说:“你干嘛不早说?”
苏凝紫瞟一眼李昭凌的房间,悠悠地说:“这不正好碰上了,你要再不进去我可保证不了……赵幽会不会直接毒死他。”
宋译瞪她一眼,扔下墨镜往屋里走。
苏凝紫赶紧拿起来桌上的文件仔细看看,宋译回一句:“那是复印件,给你留个纪念。”
宋译一进门,就看到赵幽靠在隔间的柱子上,一副生无可恋的冷漠表情,盯着床上的李昭凌一动不动。
他走进房间,绕过赵幽,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说:“苏凝紫告诉我,你正在考虑要不要毒死他?人命关天,我劝你别冲动。”他撩起被子看一下,又重新盖上,再把李昭凌身旁的战天戟往床的内侧挪挪,怯生生看着赵幽,一副护着自家小狗的模样。
李昭凌的脸色看上去苍白的根本不像是活人,唇上更没什么血色。最关键的是……从那夜开始,他胸前的血印图腾就没有愈合过,咧着口子丝毫没有复原的迹象。
赵幽白他一眼,叹道:“时间不多了,我在考虑要不要给自己的一个交代。”
“什么意思?”
赵幽垂下手,走近两步说:“如果我有办法进入李昭凌的记忆,揭开三千年前宋家军的真相呢?”
宋译思考一下,沉声说:“我觉得我们应该尊重他,他说过,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如果他一直醒不了呢?”
宋译抓着被子的手抖了一下,他扭头看着赵幽,皱眉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他究竟为什么昏迷不醒?”
赵幽抿一下嘴唇没有说话。
宋译起身冲到赵幽的面前,抓着他的胳膊说:“你知道的?你一定知道,求求你告诉我,他到底怎么样才能醒过来?”
赵幽抚开宋译的手,面无表情地说:“难道你一点都不奇怪?我们为什么会活下来,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上千年?”
宋译怔了怔,说:“我……我问过,他不肯说。”
赵幽叹一口气,把手cha进裤兜里,同情地看着宋译说:“因为他是善逝族的灵童。”
“善逝族?”
赵幽点点头,继续道:“善逝族是从远古时期遗留下来的一支古老部族分支,族内之人得以祭祀天地、窥见天相。也是因为这一点,他们的族人不仅被人追杀,而且触犯天颜,寿命普遍不长。传闻,这个部族有一套古老的生祭方法,既可以延长寿命,又可以使亡魂重生,但是却要以出卖r_ou_体和灵魂为代价。不过……”他轻笑一声,嘲弄地说,“这种能力撞在无止无尽的时间里,与其说是幸运,倒不如说是不生不灭的诅咒。”
“所以……”
赵幽点点头说:“所以我们才能活下来,唯独……他最想救的那个人。”
宋译蹙眉:“为什么?”
赵幽耸耸肩膀,抿一下嘴说:“不知道,也没人知道,就像三千年前宋家军兵败的原因一样,是个谜团,我猜或许是将军自己不想,也未可知……”他停顿一下,说,“第一次封印是用灵魂和r_ou_体,所以他只能活在冰窖里。到这第二次封印,他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出卖?我想,也就剩他那心头的一点ji,ng血了。”
赵幽拍拍宋译的肩膀,悠悠道:“心头血……活受罪……”
宋译犹豫一下,问道:“你刚刚说你可以看到李昭凌的记忆?”
赵幽笑一下,骤然来了兴趣说:“不是我,是你……我可没那么大本事。”他俯身拿起战天戟,指着刀锋上面的裂缝说,“之前我就注意到了,战天戟削铁如泥,怎么可能随意断裂?除非李昭凌用它封印过什么。兵器随人,需要重新焊接的从来不是刀锋本身,而是人。”
宋译看着赵幽的眼睛说:“最后一个问题,你确定这刀锋里的是真相?”
赵幽摇摇头说:“赌一把,你愿意吗?”
“为什么非得是我?”
赵幽不耐地说:“你这人怎么说话不算话,刚刚不是才说过是最后一个问题吗?”
宋译哑然,小声嘟囔:“我以为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什么都知道呢?没想到也是个半吊子……”
赵幽这回是彻底服气了,他总算知道这位宿主大哥命运多舛,周围还一水儿的妖魔鬼怪,究竟是怎么活下来!他完全靠得是本人不知高厚的嘚瑟和对人盲目的信任!
赵幽抬头扣扣发痒的脑门,没好气地说:“战天戟煞气太重,但毕竟你是宿主,就算想要探寻什么,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况且……”赵幽停顿一下,撇开目光望着天花板小声地说,“窥探别人隐私毕竟不太光彩,但是你们关系又不一般,充其量就是类比于看看自家老公的手机,我就是帮你解个锁。”
“呵呵……是老婆,我谢谢你……”
赵幽把战天戟平放在桌案上,问:“想好就过来。”
宋译走过去,看着赵幽没说话。
赵幽展开宋译的手,以掌为刀从手心划过。一道金色闪过,手心出现三寸长的口子开始冒血。
“嘶……”宋译毫无心理准备,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赵幽叮嘱道:“一会无论看到什么,不许生气不许笑不许流眼泪。苦乐悲欢,沾一条这咒也就费了。”
宋译点点头,看着手上的血迹,心里无来由的紧张。
赵幽把宋译的掌心,放在战天戟刀锋的裂缝处,白光乍现,骤然点亮整间屋子。
宋译再睁开眼睛时,已经置身于夜幕下的一片荒漠之中。
一阵凉风穿过,卷着寒气直往宋译的领子里钻,宋译冻得缩一下脖子,搓搓手嘀咕道:“没想到李昭凌的脑仁里是这么一大片沙漠,还他妈有昼夜温差,我说他平时怎么不苟言笑,敢情心里这么y暗跟荒凉。”
宋译抬头向四周环视,漠然看去,是一望无际的黄沙,分不清东南西北。他试着望向天空,星星满布,坠在深蓝色的天幕上清晰可见,越看越像电脑制作的假货。
他收回目光,认命的叹口气。闭上眼睛随意转一圈指个方向,踩着黄沙走去。周围的温度越来越低,冷汗沿着宋译后颈的头发根直往脖子里钻。又过了一会,他的嗓子一直冒烟,抬眼望去,天上的星星似乎也不再那么清晰。
宋译晃一下发涨的脑袋,用拳头打一下额头,睁开眼睛的时候,眼中的景色似乎清亮了一些。他长长呼出一口气,继续往前走去。
他的腿越来越困,手脚都开始发软到不听使唤,恍惚间脚下一绊,身子一侧歪着脑袋摔倒在地,顺着沙坡滚下去。
宋译懵了好一阵,才硬挺着从黄沙里把脑袋拔起来,“噗……”,他喷一大口土,心里琢磨:“等我出去,一定把这狗大哥的记忆好好整顿一番,塞个堪比出厂设置的空白可比全是黄|图可怕多了!”
宋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远远看到黑暗中似乎有个房屋的剪影,幽幽地亮着灯火。这一看立即来了ji,ng神,他爬起来踉跄地向屋子跑去。
跑着跑着,宋译的脚终于踩过松软的土地,踏上一片稀疏的草坪,推开虚掩着的大门栅栏,他轻轻喊一声:“有人吗?”
侧耳听一下,院子里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响动。宋译犹豫一下,还是走了进去。他穿过院子的小道,来不及细看院子里的花草,眼光直直注视着房子的木门,心“噗通噗通”的越跳越快。他有种强烈的预感,木门之后一定是自己想要碰触的真相。
手挨住门栓上的一刹那,犹豫一下,心中蓦然升起一股胆怯。
宋译深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推门的时候,门“吱呀”一声从内侧被人打开。看到开门人的时候,他吃惊地张大嘴。
这人体格魁梧,着一身红黑相间的铠甲,铠甲的竹片全都金光闪闪。脖颈间系着一块红色小巾,隐隐约约露出金丝线的一角,像是绣着什么字。他发髻高高盘起,露出光洁的额头,笔挺的剑眉下,是一双带着杀气的黑色眼眸。
这是……三千年前的李昭凌。即便是现在换了行头,宋译还是一眼就认出他。
“你是……”
李昭凌蹙眉,对上宋译的黄色双眸,裂开嘴角笑了笑,拉起宋译的手进了屋。
宋译迈过门槛,向屋子四周看看。偌大的房间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家具和摆设,只在最中间的位置搭着一个火堆,火烧得很旺,昏黄的光足以点亮整间屋子。
宋译难以置信地开口:“这是……”
李昭凌轻扬嘴角,笑得灿烂。宋译哑然,他从来没有在这张习惯冷漠的脸上,看到过如孩童般轻松愉悦的笑容。
李昭凌指指火堆旁的位置,示意宋译跟他一起坐下。
宋译将信将疑地跟着坐下来,李昭凌却一直看着面前的火堆拉着他的手不说话,宋译等候片刻,犹豫着开口:“我们……”
李昭凌把食指放在唇上轻轻一点,指指火堆。
宋译迎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火焰之上,骤然出现一块状似透明泛着白光的幕,幕上像是带着一层水气或者雾气正来回晃动,半晌后,出现两个身影。视线一转,落在两人的正面。
宋译曾经在画上见过,其中一个是宋牧之,另一个看身量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两人赤|身o体在温泉中一起洗浴,少年脸色潮红,宋牧之笑得爽朗。画面一转,白日习武、骑马,夜晚写字画画,宋牧之环抱着少年一笔一画认真又细心。时光曼妙,呵护备至。一直到少年长大,出落成一副成熟模样。
宋译虽然猜到,可是直到看见那张熟悉的脸,他的手还是抑制不住紧紧握着。
边陲日暮,李昭凌每日都会躺在帐篷顶上看着宋牧之房间,他们上了战场会一起浴血杀敌,在营中也是朝夕相对。
宋译稍稍侧过目光,看着身旁的人眼眶泛红噙着泪花。他屏着一口气,再向画面中看去。
一支暗箭袭来,宋牧之为他挡箭,接着是李昭凌灯下那个若有似无的吻,还有……受杖刑之后两人一起倒在床上的喘息声。
宋译恍然回神,这黑暗的沙漠是他记忆中所有的温暖,而宋牧之就是他整个暗淡光y中唯一的温度。失去宋牧之后,李昭凌就把自己关在这样一个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堆木柴的小屋里,日日夜夜靠回忆着自己与宋牧之的一点记忆生活,害怕忘记一丝一毫。
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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