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了三点了。”母亲粗暴地打断他。
我看着母亲愤怒的眼睛,忽然明白过来。可是他心里还有点希冀。希望母亲看在他对木奉球的热爱上破格答应他的请求。“补习五点才开始。我能赶上的。”
“可是你补习功课还没做。”
该来的迟早要来。早知道巧对蓝腮太阳鱼没兴趣。昨晚就不应该熬夜看解剖书。可是和巧的第一个约定绝对不可以打破。我站直身子,深吸一口气,像一个成熟的大人一样平静地宣布,“我会想办法,现在没空管补习的事。”
说着不给母亲拒绝的时间,向后一伸手硬是把巧拉了走。任由母亲汲着木屐在后面小步伐追赶着。
“巧,快!不要被抓到。”这是他第一次违抗父母的命令。这种自己掌控人生的感觉,简直就是憋屈在小笼子里十三年,有朝一日主人忘了关紧门被他逮着空子从缝隙里钻了出来。
三点的天空有晚霞,从神社山上铺到面前来。一片片,层层叠叠,火烧一样的热情。好像就这么跑着,带着这个人,跑到没有人的小岛上,爱投多少球投多少球,喜欢玩多久就玩多久。
“豪。”身后的手脱开了。身后的人脚步慢了下来。“你要补习啊。”
补习学习,全世界不是只有这一件事。比它重要的多了去了。“那种事谁管他啊!”几乎是下意识地吼叫。我的情绪竟然失控了。还是向着我一直仰慕的人。
“不是。我。对不起。我,很讨厌补习。但是,不能不去。这是我和父亲的约定。”可以允许你参加社团活动,但是学习成绩不能下去。所谓父母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吗?除了巧的父母。
“不说这个了。想去哪里投球?只要你想要去的地方,我都能带你去。”毕竟在新田这个地方待了十三年。我对这里哪里有空地可以玩投接球比谁都要清楚。
大概是觉得我真的很可靠。巧嘴角笑开了一些,有点腼腆,说话的语速较往常快。他俏皮地耸耸肩说,“随便。”其实就是你决定的意思。
结果地点选在了上个月刚倒闭的红茶店停车场,就在屋后不远处。选择这里只有一个原因,蒲公英。我一直想要在这些飘飞的ji,ng灵围绕下接住巧的球,然后投回去,说一声,好球。那个时候,巧应该是笑着的,在我面前,在蒲公英的恭迎中。
从拿出手套开始,巧的眼睛就一直盯着我,没有离开过。我的心跳微微加速,手心有点汗shi。梦想成真的那一瞬都是这样的吗?如果是,无论心情多紧张我也要再来一次。
“来。开始吧。巧?”一般这种时候是投捕双方各自做准备运动的时候。可是巧就那么站在那里,右手握着球。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不容他人打扰。
我又喊了一次,把手套举起,左脚跨出一步。“巧,我准备好了。投吧。”
巧把木奉球帽拉下一点,遮住了一点前额。双手举高过顶,左脚抬起,右臂后拉。左脚踏出的同时,凌厉的目光鹰隼一般追踪着软球跨越两人之间的距离,到达目的地。落在手心的球有巧对这项运动的全部热情。
“好球!”我把球直传回去的时候。身后吹起了晚风。小ji,ng灵从我身后和球一起到了巧手里。轻轻松松接住球的巧脸上是得意的,激动的。
“青波,去把我的钉鞋拿来。”
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青波拿着一双保养良好的球鞋从藏身的箱子后面跳出来。立大功一样举高胜利品,“早准备好了。”
巧用左手轻拍弟弟的肩膀,赞赏地看着他笑意盈盈的眼睛。这才接过球鞋半蹲着穿戴起来。干净利落的绑好鞋带,再抬头斗志盎然,点燃了身后的彩霞。下颚挑衅地一挑,身边都是被他气势击败被迫匍匐在地的蒲公英。
他的热情感染之下,我感觉一股暖流从头顶喷涌而出浇灌全身。所谓热血沸腾,大概就是这个遇到你喜欢的人,一起做你们喜欢做的事。“既然原田选手来真的。永仓捕手自然奉陪。”
我轻轻拍手套中间。这是投中央直球的暗号。巧了解地点点头,左脚再度抬起。眼里凌厉一闪而过,球入手,还余威不减旋转了两圈。手心摩擦得有点厉害。这一球力道可不小。
“好球!”回投的时候我后颈都是汗。晚风吹过来有点凉。这个人,比我想象中厉害。他的球,比我看到的还要快。必须拿出一百二十分的力气。我告诉自己。
“豪,下一球,我会用上全部力气。”怪物啊。也就是说刚才几乎在我手心逃脱出去的只是玩玩而已。
“喂,不要发呆啊。才30球不到。永仓捕手该不会这么快就不行了吧?”
“怎么可能。”我这人看起来相当沉稳,实际上心里是一个相当暴躁的人。所以我拼命忍耐,用沉稳来掩饰。不知道为什么,巧这个人总是有一种手一划就把我心里火山点燃的神奇力量。我想,大概这辈子注定要栽在这个人手里了。
“喂,不要漏接啦!永仓捕手就到这种程度而已嘛。”
接连三个直球飞出。羞耻感,凡人的制约感,天分的压倒性碾压,还有不可理喻的距离感和对这种距离的深深厌恶,我脑袋轰的一声整个炸了。站起来就要大言不惭,放出狠话来。
站起来才发现母亲站在空地另一边,正狠狠瞪着自己这个逃课的不孝子。刚才玩得太投入,完全忘记了时间。太阳这个叛徒不知道什么时候提前溜走了。青色的夜幕和母亲的脸一样恐怖。我感觉自己成了被巨蟒盯上的小青蛙。
围观的人群中走出来一个人,鼓着掌打破了y沉的气氛。他很爽朗地说,“投的不赖嘛!不愧是教练的孙子。”说完看向井冈爷爷请求着。
井冈爷爷点点头同意了这诡异的不出声请求。这才跟他们说,“巧,豪,跟叔叔打两三个球。”
爷爷出声了。母亲节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即使回去要补两天的作业,被关在卧室一个晚上,怎么都值得。“好啊。”我回答。
青波变魔法一样拿出两支金属球木奉,对爷爷得意地笑。“我有带球木奉过来。哥哥的钉鞋,手套。我把家里跟木奉球有关的东西全都拿过来了。”
青波这孩子果然很机灵。人群中有人鼓掌,给稻村加油。“稻村,你可别被小朋友给三振了。”“加油啊!前明星球员!”稻村是井冈爷爷的队员,曾经进过甲子园。现在因为伤病,不得不提前退役。
“永仓捕手,我们可不能被这个伤残人士小瞧了。”巧说话还是这么口没遮拦。
稻村没有跟他计较。虽然说的话同样蜇人。“永仓小朋友,你可不要接不住球,给我送分啊。这种怜悯我可不要。”
我把球回投。“谁是小朋友?不要小看我们。”说是这么说。其实从巧说用全力开始,我就对自己的接球技术产生了怀疑。
巧胸口放松,手腕、肩膀、腰部、腿部,整个身体流畅的动作。他是来真的。我握紧手上手套。很害怕辜负他的投球。我告诉自己,我可以的。在这样的忐忑不安中,滚地球出现了。大人们嬉闹着调笑着。井冈爷爷跟巧说青波表现不错。我一个人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藏起了身后颤抖的手。
第4章可爱得厉害
比赛隔天,我穿着浅蓝色运动服、戴着红色木奉球帽在午餐之前到了巧家。我故意大声说带了好东西。活泼可爱的青波第一个从玄关跳出来。我摊开手心,把路上抓到的青蛙给他看。青波很开心。本来就是用来讨好青波的。
“看着。”我卖弄地把青蛙放进水槽。刚刚从冬眠中醒来的青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水槽一阵晃动,蛰伏在石头下的蓝腮太阳鱼尾鳍一拍,青蛙消失不见。
刚才一脸成熟地说我跟小孩子一样青蛙有什么的稀奇的原田投手和弟弟面面相,像看到了一场魔术。这个人还是有像一个孩子的时候嘛。真是意外的惊喜。只有不在木奉球的地方,我感觉这个人才真的站在我身边。我喜欢木奉球,毫无疑问。但是我们之间似乎有一段距离。这是我最爱的木奉球造成的。不去想这些不开心的。我想起来今天的任务。
“原田,那就走吧。”
真纪子阿姨嚷嚷着要先吃午饭。巧一脸厌烦的样子,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我只好做个传话筒,伸长脖子对厨房里喊,“那种事无所谓啦――阿姨。”
这时候,真纪子阿姨正好端着午饭进来。我一嗅到那香喷喷的味道,肚子里咕咕叫的欢快。我立马改变了主意。“阿姨,午饭是炒饭吧?真香。”
真纪子阿姨被我夸得很开心。我顺势请求把多出来的饭用饭盒装起来。真纪子阿姨估计以为我会留在这里吃午饭,对我这外带的行为很不理解。我看了一眼巧,他只是在若无其事地换鞋。大概是忘了吧。“待会儿大家要帮原田开欢迎会,一个人带一道菜。阿姨的炒饭这么香,可不能被巧这装酷的家伙埋没了。快点、快点,拜托拜托。”我都双手合十恳求他了。
真纪子阿姨难以置信地看看巧。巧尴尬地别过脸,停下了换鞋的手。真纪子阿姨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好好好。男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不够尽管说,别害羞。”
我可是最不会害羞了。跟进厨房打下手,满满盛了两大盒。到了玄关一看,巧还没换完鞋子。我急了,“原田,你在发什么呆啊。快去准备。青波,你帮哥哥去拿球、手套、还有钉鞋好不好?”
乖巧的青波点点小脑袋跑了开去。既然昨天他可以从木箱后面拿出钉鞋来,今天也一定能从哥哥房间里找出木奉球来。
巧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不肯听我指挥。呛我道,“自己一个人吵吵闹闹的。什么欢迎会,谁要你做这种事。”
我第一时间弯腰道歉。“抱歉。都是我没有说清楚。其实我们昨天遇到一起打球的伙伴,结果提到你,他们对你很有兴趣。我觉得,站在投手丘上对着打者传球应该更实际,比传球练习来得好些。”
巧的脸色稍微放缓了一些。我不知道哪里抽风,说了一句没有逻辑半点连接不上的后话。我严肃地说,“昨天练习之后我发现你很厉害,真的是很厉害的投手。”
巧一语不发,快速换上鞋子。抬起头果断决然。“走吧。”
巧还是一个很讲道理的人。我为自己这个新发现而窃喜着。以后有什么要说服他,只要摆出大条道理,这个人铁定是不会反驳的。
公园在神社附近,四周被杂木林包围。空荡荡的公园里只有滑滑梯和小小的沙滩位在角落。投手丘,塑胶板却是意外的一应俱全。这里是离巧家最近的设备最完善的打木奉球的地方。
我右手提着饭盒,左手牵着蹦蹦跳的青波。用眼睛给他指着那一边的杂木林。“那边,春天的时候会成为一道很漂亮的绿色拱桥。很结实。满眼过去都是绿色。”我们小时候男女结伴玩过家家手牵手过去,完成婚礼。
巧顺着我的眼角看过去。大概是在想象。我仿佛在他眼里看到了春天。
青波在还没长开的杂木林里钻出脑袋来,向我们招手。“这边,这边。哥哥,小豪哥哥。”
“走吧。欢迎会在那边开。我们得穿过这条杂木林隧道。”
我慢下脚步,和巧的频率齐平。我们没有牵着手。但是我们身边有青波这个到处乱窜的小花童。虽然没有初见面时的蒲公英,倒是有地上盛开的白花。我有一种蒲公英凋落之后开出了白花的错觉。我摇摇头,最近乱七八糟的想法越来越多了。不知道是不是特别喜欢这种植物形成的拱桥。巧边走边到处看,走得很慢。我也不催他。我正打算慢慢走,最好走不完这段路。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穿过拱桥就是圆形大草坪。江藤他们都到齐了。
“小豪,你太慢了。”江藤这小子对我说的巧最感兴趣。估计是早早就盯着这边看。这时候挤眉弄眼地示意我快点介绍,他好拉着人手哥俩儿好。
我轻咳了一下,右手比向巧,“咳咳,这是前白虎队王牌~”
腹侧被顶了一下,不疼。我很夸张地朝他看。巧有点,娇羞?耳朵红红的。我心如鼓锤,这辈子是真的完了。见识到巧偶尔的可爱之后,我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笨蛋!豪这个大笨蛋!)
我迅速扭转身子,看着江藤他们让自己的大脑回转过来。“好了。我认真一点。这是原田巧。就是我昨天说的那个原田巧。”我知道这么说巧肯定是听不懂的。反正江藤他们听懂就行了。我现在有点不敢面对巧。只好用别的事掩饰过去。“从那边开始是东谷,三木奉一垒手,长打的能力很好。”我又简单介绍一下泽口这个二垒手,江藤这个右外野手,顺道把良太和真晴两个拖油瓶一并介绍了。
他们吵吵闹闹说我不好好介绍。我觉得差不多闹够了这才敢看着巧。结果刚好巧也在看我,而且是一脸想不到我记性这么了不起的惊讶。我不知道他还有看着人家说话的习惯。马上又转回去,指着真晴说,“这个就是那天水池边嚷嚷着要回来的胆小鬼。不过肩膀力道很强,打击倒是需要加强一些。良太也是,不过他跟你一样是投手。”
真晴这几个小孩子很容易和青波玩到一起。我们几个“大人”围在一起商量木奉球的事。巧不时望向青波他们那边。我好几次提醒他饭菜要被抢光了。他就是握着手中果汁不理我。就这么还是吃完了午饭。一开始巧不同意青波加入。我跟他说,我家开医院的,退烧药免费提供。青波自己也跃跃欲试。
途中出现了一点小问题。也不算问题。根本就是我的问题。他们早来的一早就换好了衣服。只有我带着原田两兄弟在更衣室。其实就是刚才走过的拱桥。因为春天长满了叶子的时候从外面看不到弯道的另一头。算是有点私密性。但是这点私密性在现在半点都不存在。我只好全程背过身去。背后穿脱衣服的声音此起彼伏。我觉得脸上火烧一样。让青波一起进来是明智的选择。至少我现在不知道脱裤子的声音是哥哥的还是弟弟的。
煎熬的换衣结束,我们摆好架势开始比赛。只要想到木奉球,心就能安定下来。听着球入手套的声音,我才能最真切地毫无顾忌地把球回投,说一声“好球”。我一边指示着队友熟悉的球路,一边给他暗示。目前为止,一切顺利。
第六球的时候,东谷击木奉。我跟巧说投外角高球。巧没有问原因,全然相信地点头答应。投捕搭档就是需要这种相互信任。
比之前全力的时候更加迅速,更加凶狠。球像一个怪兽,张开爪牙冲我脸直飞过来。我握着手套感觉自己是一个驯兽师。不安躁动的球在手套里叫嚣着要出去。我用力握紧了手套。总算接住了球。手臂的麻痹感比之前更加疯狂。那家伙果然厉害。
东谷走过来跟我说我能接住那种球真厉害。我笑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喂,你们在那边讲什么话?别玩家家酒。”巧的声音冷冰冰的。明明刚才还投出了这么强劲有力的好球。怎么转眼间就生气了。好吧,果然是脑袋里塞满木奉球的天才。(不行嘛?)
“豪,下一球你打。站到打击区去。”
“连我也要打击?那谁当捕手?”那种怪物一样的球,我接起来还有点吃力。这些后辈更加不可能了。
“让稻村来。”巧指指三垒的方向。
我看过去,稻村果然在那里。“我都没有发现,他什么时候来的?”我摘下面罩走过去,“稻村,稻村,你要不要接一下巧的球?”
稻村很高兴地答应了。我握着球木奉,心里有点紧张。
“放松。这一球是滚地球。”
我不知道稻村是怎么看出来的。反正球砸到了短木奉上,结结实实被卸了力道。青波追着球跑,拿起球的时候脸上都是笑容。
打完球稻村先生跟我们说要在公司组建一个木奉球队。
“之前都没有吗?为什么要现在组建?”我很是不解。
“没有。完全没有。我因为伤病的关系被迫退役。我以为再也不会有机会打木奉球了。我被它抛弃了。但是我看到了巧的投球。老实说,输给一个国中生,真的很丢人。我是时候减减五斤r_ou_了。”说着自己先笑起来。
确实,巧的球很厉害。能让一个伤病退役的选手重新燃起对木奉球的热情。“巧,你真的很厉害。”
“哪里厉害。”说话的时候巧的脸色有点红。和夕阳一个颜色。我心想说,可爱得厉害。(哦。)
第5章黎明的一球
原来天花板不是全白的。真是够了。已经看了三个小时了。完全学不进去。
桌上是这两天翘课的惩罚。加倍的补习作业。铅笔搁在摊开的书卷上,完全没有要动一动的意思。
回来的时候,母亲一脸悲痛地把这些交到我手上。她想必对我这个逃出去打球,不肯乖乖上补习班的儿子很失望。我想好好表现,挽回自己那打木奉球那同时不耽误学习的承诺。结果,我现在只是抱着枕头在自己床上胡乱打滚。
站在打击区的时候,我看着那张因为用力而变得的刚毅的脸,心里扑通扑通地跳。比五岁的时候对着男老师说喜欢还要紧张。
从打击区看到的风景和作为捕手的时候完全不一样。我可以站起来,看清楚巧抬起左脚时略微垂下的眼睛,挥动右手时脸上的每一个小表情。我就这么拿着球木奉,呆在那里,看着巧。我想,大概是因为巧抬起的眼眸里闪着的光芒太耀眼,让我忘记了怎么挥木奉。
“一定是这样。那家伙,真的是很厉害呢。”我看着天花板上的一点污渍,自己跟自己说话。
这样可不行。我知道。但是我真的好想和巧打木奉球。什么都不要管,什么都不用管,只要他投球,我接球。这样就可以了。
我翻了一下身子。我想起了这几场梦一样的练习。我真的接到了巧的球。不止一个,是好多个。我房间没有镜子。还好没有。我觉得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愚蠢。
我数不清我们玩了多少次投接球。我忘了我是怎么站在甲子园,在层层包围的观众喝彩中接住巧的球。我只记得巧投球之前睁开的那凌厉的眼睛。球落在手套上的声音。
叮铃铃~怎么是闹钟?
我抬头看了一眼天边。云彩边缘有一圈淡淡的金色。不规则图形的它们被风吹开,扇形散了开去。启明星在半昏暗的云层里坚持不懈地闪耀着。黎明的气息相当浓郁。
我忽然很想和巧打球,在这样的天空下。我们做过无数次投球练习,却一次都没有在这种时间。我想要和巧尝试所有的可能性。在我日后回忆的岁月里,可以有更多色彩斑斓的背景。
我拿起手套,关上门。封印了一桌的书本。
我本来是想慢慢走的。因为青波告诉过我他哥哥跑步的时间和地点。我沿着大桥跑到神社那边。我想在路上偶遇他。
然后我跑到了巧家门前。我想是因为我跑了一圈都偶遇不到,就干脆直接跑过来找人了。我走得太急,忘了带手表。我估计着应该跑得够久了。可是太阳还是没有要露脸的意思。
巧不知道醒来了没有。房间里亮着灯。我不知道巧是不是晚上开着灯睡觉的人。也不知道他今天会不会来跑步。虽然青波说他每天都跑。我试探着捡起一块小石子,扔上二楼。风声中,窗户被石子敲打的声音很不明显。
没有反应,我又扔了一颗。可我不敢再用力了。我是来叫人的,不是来拆窗户的。意外的,这一次窗户动了一下。过了一会儿,窗户被人翻了上去。巧探出头来。他看见我了。谢天谢地。
我冲着他挥手喊道,“你要不要下来?”
巧问我:“下去干嘛?”
当然是“投球练习啊。”
巧没有回答,身影消失了。清晨的冷风吹在刚跑完的身上,汗液快速蒸发,有一点冷。
楼梯小声响起脚步声。我放心走近一些。院落里那唯一的一棵梅树花开得很好。
古老阶梯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甚至慢了下来。大概是生怕吵醒有轻微神经衰弱的真纪子阿姨吧。我靠在梅树树干等候着。这种偷偷做坏事的感觉不是正派的做法,但是好像还不错。
巧在运动服上面套上了防风夹克,手套和球被他夹在腋下。他边向我直直走过来边说道,“原来如此。”
“你说什么?”
“房子大要溜出来就很容易,换成社区公寓可就不行了。”
我说,“夜游是为非作歹的开始,而大房子就是为非作歹的原因了?”说得好像自己偷跑出门是房子的错一样。
巧看起来有点生气地说,“你是笨蛋吗?半夜跑来做什么传球练习,要说是夜游都觉得危险。”
我手心里转动着球。捡一些可以告诉他的说。我说,“我醒的有点早。因为睡不着,想说来跑个步,结果到了这里发现你房里的灯是亮着的。”
巧看看我的手。“带着手套跑步?”一脸不相信的样子。
我总不能说我就是为了和你打球才跑出来的。我缩着肩膀说,“是啊。那你咧?这种时间在干嘛?”
“废话,念书啊。”
“骗人。”巧是只要有木奉球就能活下去的人。念书这种事,实在没办法想象巧投球的右手握笔的样子。
巧说,“骗你干嘛!我都固定在这种时间念书。”
竟然是真的。我想到桌子上那两倍的惩罚就心烦。“受不了。拜托,不要连你都把读书挂在嘴边,我会头痛。”
话说出口我就有点后悔了。又没有控制好情绪。刚才说话的我一定很凶。巧才会这样担忧地看着我。
“要去哪边?”
“大路那边不错,有路灯,脚不会踩到泥巴。”
“好。”巧同意了。
我抬头一看,夜空中有星光点点。原来不止启明星一个。不过远处已经响起早起鸟儿的叫声。这样真好。
白色的球在我和巧之间跳跃着来回。这样接住球的扎实,让我感觉很舒服。好像伸手抓到了巧的一点影子。
巧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我问。
巧解开防风外套,说,“没什么。有点热。”
拉链响动的声音在静谧的凌晨尤为清晰。我别过眼去不敢看他。出声问道,“可以正式开始了吗?”
“要使出全力是不可能的,在这种灯光下你接不到。”
我知道。也许哪天我在哪种灯光下都接不到你的球。我知道自己的弱小。所以我珍惜剩下的一分一秒。我不能要求巧跑慢点等我,那我只能骑快点追上去。和初次见面时一样。
“好吧,那就用八分实力。”这个程度,我应该还可以接的到。
“七成吧。”
“多谢您的费心。”我笑得一定很难看。
我退后一点,高举手套。早起的鸟又开始叫了。ji也开始打鸣。收到牵引似的,连狗也开始吠了起来。
巧好像才发现现在已经不早了。他说,“噢,黎明的信号。最后一球。”
这么快?我猛然起身,想说再来几球,这还远远不够呢。但是我知道自己不能这么任性。我敲着手套。说,“不过要用全力!百分百的力道。”
“要是没接好,受伤了我可不管。”
少担心。我还没有弱到这个份上。(我知道。)我稳稳地蹲下,用行动告诉他。
“豪,我要投了。”
梦中凌厉的眼光闪过眼前。手套传来梦中没有的真实触感。小野兽依旧叫嚣着。怎么可以让你再逃掉。我拼出百分之二十的力气,总算在一阵酸麻的摩擦之后降服了这小怪兽。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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