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作者:吕烟海
第1节
这不过是一个,学生们的高中时代,一支芦苇和另一支芦苇相爱的故事。 第1章蒹葭萋萋·首这是一封写给李佳岭的漫长情书。——题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食色性也。如果她不识好歹,哇哇大叫,说着明知道不可能奏效反而相当于□□的“放开我!放开我!”、“不要!不要!不要”,你就楸起她的头发,看她小鹿一般的眼睛在你的□□惊恐,看她的头发被汗水濡shi贴在脸颊上和脖子上,像是等着人去吮吸去品尝的样子,你大可以一边用尽显你男儿雄风的污言秽语狠狠地泼在她的脸上,一边蓄积了全部力量狠狠地给她一巴掌,扇得她目眩神迷,口角流出鲜红的液体,你把她从她的房子里拖出来,拽出来,扯出来,狠狠地压上去,像劈一段木头似的劈开她,在她生而无望的叫声里彰显自己的成就。你伏在她的身上喘息,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会有一个人一把把你从她的身上掀开,急不可耐地说着,“该我了!该我了!”好像她是他们排队品尝的货物。前仆后继。一个顾客倒下了,千千万万个顾客站起来。英雄的伟绩!史诗的华章!而她那分不清是哭泣还是□□的微弱声音,就仿佛这个深秋的蒹葭萋萋。今年南允的冬天,好像来得格外的早,而且是干冷,冻得人脸都脱了一层皮,又枯又秃的树枝子被冻得脆得像某个著名牌子的饼干似的,一折就断,并且“咯嘣”地一声响。走在街上的行人,大多缩着脑袋,一下子都矮了不少。康仁药店就开在南允高中马路对面的那条街的小巷子里,站在柜台值班是中年妇人周娟,她脸上长了几粒雀斑,头发因为烫了太多次干枯得像外头的树枝子,白大褂裹着她臃肿的身材,腰间堆了几圈r_ou_,因为站得太久双腿酸软,所以她就只一条腿工作,想让另一条腿好好地休息一下。塑料门帘动了一下,被掀开,在空中落下来,两三条厚凉皮一样的塑料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响声,一个女孩子在这响声中进来了,清秀的一张脸被外面的低温冻得木讷。“小姑娘要些什么?”周娟赶紧两腿站直,打起ji,ng神招呼客人。女孩子走到柜台前,周娟这才完全看清她的脸,虽然表情被寒冷冻得木讷,但是不可否认这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子,也许用“丽”字有些不合适,女孩子没有美得这么俗。“要点什么?”周娟又问了一次,这一次的语气很友好。美女走到哪里都是受欢迎的,何况这样一个对周娟构不成威胁的小美女。女孩子穿了一件灰色的大衣,显得很小,很想让人把她抱在怀里取暖。她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张米黄色的纸条,看样子是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她把纸条递给周娟看,说,“我要这个。”只是看了一眼,女孩子在周娟心中的美好形象就彻底崩塌了,果真天下乌鸦一般黑,小小年纪就这样不学好。周娟语气冷淡地说了句等着,就去货架上给顾客找药。回来的时候另一个男孩子也进来了,正在和女顾客说话。他说,“你南允一诊考得怎么样?”她说,“不知道。”他说,“你们班成绩还没出来么?”她说,“不知道。”男孩子终于发觉有什么不对,他低下头,拉进和她的距离。周娟这才发现两个人身上的大衣是同一款,一个男式,一个女式,站在一起时仿佛脑门上贴了四个大字,j,i,an夫□□。周娟在心里发出冷笑。“未晞,你不舒服么?”“没有。”“那你怎么来药店?”“想来就来了。”周娟把药盒递给名叫未晞的女孩子,说了价钱,未晞付了账,把药盒子揣进大衣口袋里,把男孩子晾在原地,拨开塑料帘子走出去了。南楷钧看着那几条像厚凉皮一样撞在一起的塑料发了一会儿愣,周娟的声音把他的神思扯回来。“需要点什么?”南楷钧在大衣口袋里摸了一会儿,掏出一张纸条,也是米黄色的小小的一张,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样子。周娟暗笑,这两个人,居然连买药的姿势也一模一样,但还她马上想到了离开的未晞大衣口袋里的东西,说不定眼前她的这位小男友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周娟的心思一下子变得很复杂。“我要这个。”这回轮到南楷钧把她拉回现实。周娟按照纸条上的药名找好了药,南楷钧出去的时候她突然发神经叫住了他的背影,想了半天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于是一个干瘪的“喂”从喉咙里滚到地上显得孤零又尴尬。好在南楷钧没有多想,掀开门帘走进了外面的早冬。周娟幽幽地叹了口气。南楷钧回到家里,把买的药交给妈妈,妈妈接过药的时候笑出了一副“我儿子果然有出息了”的诡异样子,看得南楷钧很别扭,他抖落胳膊上的ji皮疙瘩,走出妈妈房间的时候忽然回过头来问,“未晞没回来吗?”南太太一时笑得更加诡异。南楷钧为避免妈妈多想,赶紧闭嘴溜回了自己的房里。晚上慧姨叫吃饭,饭桌上只有南楷钧和南太太。看来未晞果真没回来。南太太看儿子东张西望的样子,就用筷子敲了敲南楷钧的碗,同时转头对正在洗衣服的慧姨说,“你们家未晞不回来,我们小南就吃不下饭了。”慧姨抬起头笑笑,南太太也笑笑。南楷钧瞪了南太太一眼,囫囵咽下一口饭,“妈你净瞎说。”吃了饭上楼,回到卧室,书桌上还摆着一诊的数学考试的答案,等着南楷钧去纠错,他在错题本上誊到最后一道大题的时候,打开电脑,输入今天下午他在药店看到的那个名字。南太太正端着一盘水果走进儿子的卧室,忽然一个人影急急地冲了出来,南太太被撞得晕头转向,匆忙护住手里的果盘,待她站定,冲到楼下的南楷钧已经蹬上鞋出去了。南太太走进来,把果盘放在儿子的书桌上,看见电脑屏幕还亮着,屏幕上显示着米非司酮的搜索结果,南太太心生疑惑,儿子干嘛对这种堕胎药感兴趣?南楷钧把自从车骑得飞快,自行车像一个被压榨过度的工人,发出呼呼的喘息的声音,经过南允高中的校门的时候,门卫室里的警卫一个劲的在他身后喊,“自行车不得骑行进校园!”到了女生宿舍的楼下,南楷钧从自行车上跳下来,正巧遇上和未晞一个寝室的纪念。“未晞回来了吗?!”纪念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周六的晚上她刚做完一套英语题从教室回来,南楷钧的表情吓坏了她,她抱紧了胸前的英语试卷,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未晞给宿管阿姨请假了,说是晚上不回来。”看着南楷钧跳上自行车飞驰而去的背影,纪念想起未晞和学校里的这个公认校草的传言,越来越觉得扑朔迷离。“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高三十三班的纪念,背着木兰辞,朝寝室走去。不在家,不在寝室,那就只能在,在水一方!南楷钧赶到在水一方,可是公寓门紧闭,他在外面拍门,高声喊着,“未晞!未晞!”门在他的大力拍打下瑟瑟发抖,同一楼层的邻居都从门缝里露出脑袋来看。在水一方旁边的那一户人家说,“同学,住在这里的那个小哥早就搬走了,这儿没人!”说话的是个中年妇女,脸上还贴着一张面膜。“大婶,借个道!”南楷钧急促地说,不管不顾地挤开面膜大婶冲进了屋里,然后在面膜大婶的花容失色中从此家的阳台跳到了隔壁的阳台,看得面膜大婶心惊r_ou_跳。他从在水一方的阳台上跳下去,好在阳台上的玻璃门并没关,他冲进去,看见脸色苍白的未晞躺在客厅的地板上,一摊鲜红的血渍从她的身下漫开。未晞已经疼得晕了过去,他抱起她,开了门冲出去,面膜大婶看见那个美貌男生抱着几乎浑身血淋淋的女生冲出来,很惊恐地“咦”了一声。出租车司机同样对于这样骇人的一幕感到惊恐,把车开得飞快,等到南楷钧把未晞从车上抱下去的时候,他的出租车后座已经被染得一片鲜红。于是南允这个冬天的颜色,好像也从皑皑的白变成了殷殷的红。 第2章白露未晞·上初三毕业的那个暑假,未晞把手里的录取通知书看了又看,窄窄的薄薄的录取通知书上“南允高中”那几个字真是体面,赏心悦目,有着非同一般的重量。那张录取通知书在两个多月的漫长假期里并没有得到一刻休息,妈总是会把那张薄纸一次又一次地拿出来承受邻人羡慕的眼光,没几天全镇都知道陆家的女娃儿未晞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渐渐地就有了这样的流言,也不知道是从谁的嘴里说出来的,反正流言嘛,要的就是不明来历。说未晞是南允高中花了四十万挖过去的,又说开学的时候,将是南允高中的车亲自来将未晞接走。等到未晞听到这些流言的时候,已经是一传十十传百全镇皆知了。未晞心里暗笑他们的痴,心想你们当这是什么啊?这是新生报到又不是娘娘进宫,还开着车亲自来接?笑着笑着未晞就悲哀起来了,她想这原不是小镇居民的错,他们都是淳朴善良热情的老实人。如果他们有了那么一点点酸臭的虚荣、愚昧和自私,那也都是因为他们没钱。没钱,穷。而对于穷这一宗罪,穷人们是最无辜的。未晞怎么可以因为多喝了几滴墨水,就六亲不认,扮起小法官来定他们的死罪?未晞陪妈去买菜的时候,卖土豆的,卖茄子的,卖鱼的,总拉住妈的手,指着身后的未晞问,“这就是你屋那个考上南允高中的?”妈笑出了鱼尾纹,说,“是,是,是。”问话的那一个此时也就不顾身上的鱼腥味儿或是别的什么味儿,拽似的把未晞从妈身后扯出来,看不够似的看,直说,“能干!能干!”未晞一直觉得夸着她能干的那些她根本不认识的婶婶伯伯叔叔阿姨的笑容里,有一种悲哀的向往。渐渐地,她就不愿陪着妈去菜市场了。她不愿再扮演妈的勋章,跟在妈的身后熠熠发光,把妈照得笑容可掬。这个叫云乐的小镇,有两条主要街道,被人们称作新街和老街,还有一条河,说是追根溯源该是长江的一条小得在地图上隐迹的支流,镇民们叫它萧水河。未晞记得自己初二的时候,男同学们中间就流行过一句话,叫做“萧水河又没有盖子”。弦外之意是你为什么不去跳?再弦外之意要死就赶快死!还有一座叫做紫云的山,未晞因为不喜欢看过的《夜光神杯》里的那个叫做“紫云”的公主,因此也不喜欢紫云山。她总觉得紫云山这名字俗气得紧。另有一座叫做“金台”的山,未晞的初中学校就坐落在金台山脚下。每次一进校门就可以看见金台山上的蓊蓊郁郁,冬季雪来的时候,最早就是金台山上白了头。教语文的小罗老师说,“其实我们学校里是有校歌的,”她浅浅地哼了两句,“金台山下,萧水河旁”后来未晞会听到南允高中的校歌,这所蜚声全省的高中有着很威武光辉的历史,校歌作词者是是百年前的一位革命先烈,还和国父孙中山是故交。新生入学后的第一周,升旗台上红旗飘飘,三千多个学生跟着那双漂亮的白手套的节奏,那时候未晞因为是新生,所以唱得很认真,她不知道高二高三的学长学姐们从来将校歌唱得吊儿郎当,像一张破布,一只滚在地上无人拾起的空易拉罐。“莲池泠泠,嘉陵汤汤。清泉右绕,舞凤左翔。巍巍吾校,在水云乡”后来未晞也将这歌唱得如一张破布,一只滚在地上无人拾起的空易拉罐。她从来觉得高中的校歌不如初中的校歌,那两句孤零的“金台山下,萧水河旁”总使得未晞遥想,神往,有种“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味道,欲言又止,欲说还休。小罗老师也是未晞很喜欢的老师,遇见这样的老师是未晞的幸运,她那样活泼,那样热情,去过很多地方,怀着很多向往。刚见面的时候她梳一个不高不低的马尾,穿一件红色的短袖t恤,天蓝色牛仔裤,白球鞋,未晞她们还以为是高一的学姐,知道她是接任的语文老师时大吃一惊,而且她那个时候已经二十八岁了,可是比十八岁的小姑娘还水嫩些。初三照毕业照时,未晞她们在木头台阶上站好队,小罗老师正从那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下走过,要回教师公寓,看见了未晞她们班就笑得像朵向日葵似的走过来,还用一种很亲密的口吻说,“我要和未晞站在一起。”三年后,当未晞在那个冷得让人骨头都几乎僵了的冬天,在南允那个叫做在水一方的小窝里拿出那张毕业照时,她不得不承认小罗老师笑得真好看,一下子就把未晞比下去了。小罗老师好像在发光。难怪会有家长看了云乐中学初三一班的毕业照,指着未晞身边那个女孩子说,“这是你们班班花吧?”中考考完最后一堂,所有人在教室集合,叽叽喳喳的安静不下来,商量着班级聚会的事情,未晞正在想班级聚会该穿什么衣服,她好像没有合适的裙子,班主任方老师走过来,说,“罗老师让你去她家一趟。”未晞敲开了小罗老师家的门,小罗老师穿了一条碎花裙子,裙摆的纱边在膝盖上荡漾。小罗老师一见未晞就笑了,亲切地说,“你来了。”她说,你来了。十四岁的未晞,因为不喜欢那个传说总爱打麻将的历史女老师,所以历史课上总翻看同桌的《古代汉语词典》,她在密密麻麻几乎褪色的印刷文字中看到一句“上山采蘼芜,下山逢故夫”。她不知道来历,不知道语境,不知道注解,但是她喜欢。喜欢和小罗老师这种故人相逢的感觉。未晞把手里的一个小小的罐子递到小罗老师手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在这里面埋了花的种子,但是,好像没什么反应。”她故意不告诉小罗老师是什么花的种子,她想让花自己说。小罗老师送给未晞的是一只钢笔,淡紫色的,握在手里有些重,装在棺材一样的小盒子里,再装在绘着钢笔牌子logo的白色纸袋中。未晞提着这一只小小的白色纸袋从小罗老师的公寓出来时,脸上的神情像那些从百货商场出来的满载而归的穿着细高跟的女人。钢笔盒子里还放了一张小小的纸片,小罗老师的字永远都是规整的楷体,她说,“生活中永远充满了美。”从那以后,未晞不再叫小罗老师老师了,她管她纸上叫四夕,嘴上叫姐姐。妈很喜欢未晞的这一位姐姐。车子行驶在高速路上,十五岁的未晞望着路边青山头上红色的日出,想起舒婷的诗句,“是绯红的黎明,正在喷薄——”未晞觉得舒婷写得真好,她很喜欢她的这一篇《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虽然那些迷恋北岛的同学总说未晞端正得可怕。开车的是小姨的一位熟人,小姨因为在县城做烟酒生意,于是认识了很多有头有脸的熟人。未晞管那个开车的男人叫董叔叔,妈对他很恭敬。今天去学校报到,看分班情况,入住寝室。未晞她们六点出发,八点多到达南允高中。董叔叔在学校里停好车,一刻也不歇息,帮未晞搬行李,领被子,排队办理水卡饭卡,还让妈在一边歇着,自己揽过了铺床叠被的所有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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