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成秀端着总管身份,目送李婉娘进了殿里,瞥了旁边一脸五味杂陈的魏逢春一眼,心里头暗自不屑地哼了一声。说起来他最近日子并不十分巴结顾沅,大部分都在一边观望,一是因为魏逢春看得紧,并不好下手拉拢,一是出自某种不宜言说的心障,前几次的风波他记忆犹新——顾小娘子是那么容易算计的?她八字和御前不合,这么拼了命往上送,可别弄巧成拙闹得自己惹祸上身!抱着这样的心态,崔成秀干脆撂开手彻底站了干岸,果不其然,才不过十来日,皇帝便改了态度,魏逢春闹了个灰头土脸,实在不枉自己每天晚上多给佛祖爷爷上的那一注香。眼看着殿里并没有异常动静,魏逢春脸色更是如丧考妣,崔成秀悠然自得地抱着肩膀站在值房廊下,目光时不时悄悄扫过去,心里几乎乐开了花,暗自决定这夜里的一注香要天长地久地供奉下去,俗话说文起三鼓,武练三更,这上香只怕也是一样吧?
按说以皇帝的习惯,歇下或通宵,到了三更总会有个分晓,可这一回李婉娘服侍的时间却是特别的长,眼看着三更过半,殿内烛火未熄,满值房的人都有些心里嘀咕,魏逢春头一个发难,斜着眼睛看着崔成秀冷笑一声:“难不成是李女史只顾着跟小爷说话,忘了奉安神汤?要是这么累坏了小爷不得安歇,传到太后老娘娘耳里,咱们这些人可是一个也好不了!”
“聒噪什么?”崔成秀心里也早已泛起疑心,只依旧死撑总管派头,“想必是今日政务忙,小爷歇不下了。你们,”他指了指允娘等人,“也不必这么熬着了,留下当值的人,其余的该下值的下值,省得耽误了明天的差使。”
眼看着众人散去,崔成秀进了铜茶炊房,给自己倒了杯浓茶,呲牙咧嘴地喝下去,又出来朝着清和殿的方向望,眼看已经到了四更头上,他正忧心,忽见殿内灯火熄了,才放下心来长出了一口气。可他候了一炷香功夫,也不见李婉娘退出殿来,清和殿里黑沉沉静谧一片,并不似有什么异常,崔成秀却惊得张大了嘴——难道这一次众人都走了眼,竟是这位李女史拔了头筹,聊着聊着就聊到龙床上去了?
李婉娘踏入殿门时,皇帝正坐在御案后读折子,对她并不理会。她将安神汤放在铜罩子里,小心翼翼立在一边,偷眼打量皇帝。可怜见的,自己在宫里呆了七八年,来了御前大半个月,还是第一次得见天颜。正如当初宁寿宫里嬷嬷们说的,皇帝生的是一等一得好,此刻穿了一身便装,头上只戴着小小的束发金冠,套着天青缎织金曳撒,腰间是琥珀金带,脚下是白缎内样官靴,把那唇红齿白的好相貌更衬出了十分,虽然神色淡漠把旁人视作空气,但那眉眼依旧让人一见心折。
“小爷,”皇帝连眼皮都不掀,李婉娘候了片刻,只得自己开口,“奴婢李婉娘,给小爷叩头了。”
皇帝依旧不抬眼睛,只应了一声:“把汤呈上来。”
“崔总管的吩咐,小爷能不用安神汤就不用,要不,”李婉娘大着胆子开口,“奴婢先侍奉小爷宽衣?”
侍奉皇帝睡前更衣,是司设的本分。皇帝这一次却冷冷瞥了她一眼:“朕自己有手有脚,这点事不必旁人。”她立起身,背着手进了暖阁,过了一会儿,暖阁里才又传出声音来:“进来吧。”
那几件衣裳已经搭在了御帐外的几案上,李婉娘一件件收拾起来,心里暗自揣测:难道顾沅前几日也是这样的遭遇,要是这么样的冷淡情形,倒真不难解释她为什么推拒了,可为什么两位总管都紧着巴结呢?难道皇帝对谁越冷淡,心里实际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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