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现在硬把人赶回去,便有欲盖弥彰的嫌疑,皇帝想了想,只朝许嬷嬷一笑:“嬷嬷说哪里话?朕还记得小时候在宁寿宫歇午觉,嬷嬷给朕讲过故事呢!嬷嬷是母后身边第一妥当的人,有嬷嬷教导,朕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与许嬷嬷又闲谈了几句,便按着往日惯例传司浴伺候,许嬷嬷责无旁贷地居中调度张罗,一切仿佛都和往日别无二致,一切又都仿佛和往日并不相同,皇帝沐浴更衣出来,却是许嬷嬷亲自引着自己穿过穿堂,进了隆禧馆。皇帝并无睡意,但眼见御帐低垂已经放了下来,许嬷嬷守在殿门口,便也只得微微苦笑,举手撩起帐帘,忽然瞬间浑身冰冷。
许嬷嬷的声音却在耳边清晰可辨:“小爷到了年纪,人伦大事总是避讳不得。老娘娘的旨意,既然小爷看着胡司寝侍奉的还好,不如就再近一步,抬举抬举她吧!”
顾沅双目紧闭,一行清泪自眼角滑下,隐入明黄锦被之中,皇帝无意识地松了手,明黄绸云龙帐自手指间无声无息地滑下,胸口痛楚惶恐恍惚惊艳融成一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第38章
毕竟是头一回,又是这样强赶鸭子上架,许嬷嬷见皇帝僵立在帐前,并不催促,只在殿门口等待。她耐心候了一盏茶功夫,见皇帝又抬起手来,举手撩起帐帘往里看了一眼,便半垂着眼皮一躬身:“小爷倘若没什么吩咐,奴婢便告退了,明早再来给小爷道喜。”
“嬷嬷且慢。”皇帝却又松了手转过身,眉目里没有半分羞惭恼怒,声音里透出股诡异的轻快平静,“朕前几日蒙列祖列宗指点,得了一梦,只觉得有些蹊跷,一直不曾说出来,如今才明白原来应在今日。这梦与母后也有些关联,还得请嬷嬷替朕回禀母后。”
宫里头崇佛的人多,素来不缺这些个神鬼感应的话头,眼见皇帝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许嬷嬷念了一声佛,心道难道是列祖列宗早就知道皇帝该有这么一遭,早早托了梦点醒?“奴婢自当回禀,不知小爷梦到了什么?”
“朕梦见了太祖皇帝。”皇帝唇角含笑,眼神里却没有半分笑意,“她老人家披着件绯袍,形容和奉先殿里的写真图没有半分差别,朕向她行礼,她自袖里取出卷书册递与朕看,只道天命注定,十月十五日在隆禧馆与朕同寝之人,便是朕此生结缘之人,宜立为后。朕想隆禧馆是朕日常起居之处,有什么人敢与朕同寝?何况若要立后,也是奉母后懿旨明媒正娶,怎么会凭空出现在清和殿?想要向她请教,她老人家却突然不见了。朕百思不得其解,又担心说了有小人作祟迎合,故此只记在心里,不曾告诉一人。却不想今日果然应了梦兆。”
“虽说是列祖列宗保佑,但要不是母后仁德福厚,感动了祖宗,怎么能这么机缘巧合地点醒了朕?”皇帝肃然整衣,朝着奉先殿方向跪倒行了礼,又朝宁寿宫行礼,“如今这梦才应了一半,就请嬷嬷去回禀母后,就说列祖列宗在上,朕愿奉天意立此女为后,只是毕竟是朕一生夫妻,与朕敌体之人,这样仓促行事未免唐突,还请她老人家下懿旨,待三书六礼备齐,朕告祭宗庙,再行合卺礼吧!”
皇帝平日里谨言慎行,可此时这样不管不顾,连满天神佛都不忌讳,红口白牙地把列祖列宗一起拖下了水,竟是铁了心要给一个小小司寝明媒正娶的皇后名分!许嬷嬷惊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连着念了好几声佛,又暗自祈祷祖宗莫要见罪,见皇帝朝着宁寿宫方向端端正正跪着,分明就是等不到太后懿旨就不起身的意思,只觉一股冷气从头窜到脚,心道小爷这是被彻底迷了心窍了!
她不敢耽搁,退出殿叫过魏逢春把住殿门不许走漏风声,到日精门上寻到崔成秀,令他去鸾仪局当值取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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