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还不算什么,要命的是,拓跋大王的人马进京之时并不敢真正只身犯险,而是带了近五千精兵“沿途护送贡礼”,这五千精兵就驻扎在城郊以西不到十里之外。别看五千精兵不算多,他们个个对中原的富庶垂涎欲滴,又被汹涌的群情激怒着,只等一声令下,五千人瞬间就可以变成五千匹狼!
这五千兵马成了悬在京城咽喉上的剑,拓跋雄早带着拓跋铭的遗体离宫,一旦他发作,京城无疑岌岌可危,一旦各大部落的人马杀到,内忧外困,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朝廷上又吵起了群架,一派力主眼下无论如何得先稳住拓跋雄,一派号称堂堂天朝的王爷岂容沦入蛮夷之手,吵来吵去,总是拿不出个决案,最后眼巴巴看着皇帝,等他决策。
皇帝偏偏在这时撂起了挑子,任百官嚷声震天,大门一闭,称病不上朝,好几个老迈的官员疾呼,长跪宫外不起,大呼国将不国,皇帝烦不胜烦,宣旨睿王爷暂时收监刑部,待事情彻查清楚再做定夺。
事到如今,她终于明白这事就算不是皇帝策划的,也定少不了在背后推波助澜。所有人,包括她,不过是他棋盘里的一粒棋子,她进不得,退不得,只能按他指定的路线走。
忽然有人唤了她一声,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到了。”
那大兵将她领到一间独立的牢室,韩成敖身为王爷,刑部不敢将他等同一般犯人关着,因着他身上系的案子,更是不敢随便关着他,这一处牢室明显不同于别处。
铁门带着生锈的气息,“吱呀”一声开了。屋里唯一一张桌前坐着的人,虽是背着光,她仍是一眼认出了。
她静静站了一会,掉头就走。
“你这么不想见到我?”
她止住脚步,“为什么骗我?”
“你不是也骗了人吗?”
“我骗了谁?”
“你的令牌。”
她有几分被当场抓包的老羞成怒,“你一早知道我会来?”她的令牌是假的又如何,要不是他骗她在先,她用得着骗人吗?
韩煜齐抬头看她,柔声道,“这里没有别人,过来坐。”两个大兵察言观色,忙悄悄退去。
她没有依言过去,而是打量起四周的环境,还算干净,却明显的没有人住过的痕迹。
“他不是关在这里。”韩煜齐淡淡看了她一眼。
他一句话戳着她的心事,她不得不抬起脚步走过去。
“对我用不着这么防备,我只是——想见你一面。”他举手面前的酒壶,为她斟酒,似乎打算长聚旧情的样子。“没想到,我竟然要借此才能见你一面。”
“嫣儿。”他轻叹道,“如今你在眼前,我竟不敢相信,我让你离开了这么久。”
他的态度不见了以往众目睽睽之下的疏远,仿佛他们还是昨天,刚刚确定了彼此的情感,不舍得太多表达,太多挥霍,只要两个人静静处着就心满意足。
她偏过头去,“豫王爷言重了。你要是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你不想见他了吗?”
她刚要挪动的身体又坐定下来,一副悉随尊便的姿势。
韩煜齐的目光闪了闪,把酒杯推向她,淡淡道,“你明知六弟这次闯的祸非同小可,你还指望为他遮掩?”
她自嘲道,“不及豫王爷手眼通天,怎敢指望单只手遮天?”
“你怀疑是我?”
“你敢说你毫无干系?”
韩煜齐淡淡道,“我唯一错的就是袖手旁观。”
她怒道,“难怪你那天来得这么快,你明知拓跋铭使计引他过去,你明知他们打起来,却没有阻止。”
他长叹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六弟向来胡闹,我只是没料到他会胡闹到这种地步。”
她忽而笑了,“豫王爷凡事自制过人,自然很难明白他如何会这般胡闹。”
韩煜齐脸色寒了起来,“嫣儿,你清醒一点,你知道他这次闯的祸有多严重么,他不是无知孩童,他自己做过的事,要为后果负起责任,你不能事事都替他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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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错了过了(二)
更新时间20118823:27:18字数:2200
她摇头,“你错了。他说拓跋铭不是他杀的,我便信不是他杀的。因为他从不会对我说谎。”
“嘭啦!”韩煜齐一手击在桌上,酒壶震得飞出去,碎成一地。
她着实吓了一大跳,随即发现韩煜齐一手扣住她,眼中风暴骤盛,她见过他最生气的样子,却没见过他令人如此心惊的盛怒。
“你怎么了——”
“你很在意他?”
她被手上痛一激,脱口而出,“我在意不在意,跟你有什么关系?”
“啪!”他的怒意彷如崩堤的洪流,一掌将桌子劈得四分五裂。两人之间再无障碍物,他一手提起她,将她重重抵到墙壁上去,用先天的优势压制住她,黑暗中阴鸷地盯着她,“跟我没有关系?这就是你的回答?”
“放开我!”
他狠狠地吻上去,粗暴而激烈。他早想这么干了,在看到她和韩成敖之间的契合之时,心底的怒潮便想爆发,此时彷如找到发泄的出口,他的吻带着酒气,那是全然陌生让她害怕的气息,唇舌并用,仿佛要活吞了她。
她慌乱地挣扎着,“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对我!你不要逼我恨你!”
他仿佛被狠狠掌掴一巴,动作停下来,却不放开,全身瘫软地把她压在墙上。
他摸索着她的脸,喃喃道,“嫣儿,你恨我,你恨在悬崖上对你放了手,是不是?”
她挣脱不了,于是放弃,浮起一个苦笑,“不,我并不怪你。你有你的苦衷,我能理解。”
他脸色变了,她为什么不怪他,她有理由打他,骂他,怨他,恨他。
“不,你不理解。”他逼她抬起头,迫切道,“你听我说,好不好?”
“好,你说。”她坦然对上他的眼。
他试图平复急促的呼吸,“那次,在悬崖上,我兵分两路,一路人马正面攻上山,分散拓跋铭的注意力,掩护另一路从悬崖后攻上来的人马,山下的地形我令人勘察过了,山下面是河,有我安排的人接应,我确保你会毫无发伤才会……”
“任我掉下去。”她平静地接了他难以启齿的话,这一点的确是出乎她意料之外,她还真以为是自己福大命大祸害遗千年,想起来,掉下万丈深渊只是大病一场,又不是小说,哪有那么多的主角不死定律?
“我相信,你不会拿我的性命冒险,你要做的事,必定是有万全把握才做。”
“你相信?”。
她点点头,“所以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不!你根本不明白。你怨我为什么选择放弃的是你,而不是德馨。”他控诉道,闭上眼,头靠在她肩膀低低地喘息。“你听我说,德馨她时日不多了,要是落崖的是她,她可能连剩下的时日也活不了。”
她愕然,“你说慕容德馨日子不多了?”
“德馨自小入宫,先太后一直利用她牵制慕容家,先太后多年来一直让德馨侍奉汤药,先太后的药经年接触之下会中毒,德馨自知她只是慕容家的人质,先太后不让她治,她只能装作不知。八年前,先太后仙逝,德馨表明心迹愿,追随先太后而且。先太后终究怜惜她多年的陪伴,没有准许,只是,拖了这么多年,她的病已早回天乏术。”
她瞪大眼,慕容德馨从外表看哪里像个濒死之人?
“她的父亲慕容靖将军,在我十五岁那年,在与坦奴的一场大战中,为了救我身挡数箭而丧命,她的母亲也因为悲痛过度去了。我和慕容家的渊源比你想象中的要深,她是慕容家唯一的女儿……我无法放下她不管。”
他的声音沙哑了,“我说了这么多,难道你还不能理解?”
她轻声道,“我都理解,正是因为这样,你更应该好好对她。”
韩煜齐一把擒起她的双手,仿佛要用身体把她活生生压入墙内,铁青着脸,“在我说了这些,你竟然还能这样说?”
她无声笑了笑,“你的意思是,要我等你,等慕容德馨腾出位置来,我们便能再在一起了吗?”
他身躯僵住。
“阿齐,我记得,你的府里有一幅画,上面有一句诗,山河满目空望远,不如怜取眼前人,那画是你作的,那字迹应该是长公主的吧?你和长公主自小一起长大,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你,也没有人比得上她为你做的。你想想,你对她,真的只有兄妹之情和责任感吗?”
她接着道,“你是不是选择放弃我,已经不重要了,不过,还是要谢谢你解了我的心结。想来竟是我插入你们之间,早该腾出位置的是我才对。”
“不对,你少自以为是!”他逼近她,不甚清明的光线里,越发显得他一双眸子痛色灼人,片刻,“我只问你一句,我还是你的阿齐,你还是我的嫣儿么?”
他一向是从容的,淡定的,她何时见过他这边仓皇的样子?
“阿齐,如果你知道我掉崖会死,你还不会放我掉下去?”
她的话很轻,每字却一针一血,他竟是不敢答,他狂乱堵住她的话,却堵不住心底恐慌在扩大,他对自己要的向来笃定,此刻却毫无把握,唯有紧紧地抱着她,像是感知了什么正在流失,只有用尽全力力气才留得住。
“没有如果,我不会让如果发生!”
她尝到他脸边的湿热,泪终于忍不住流下来,交缠的,不知是他的泪,还是她的泪,她尝到他心里的苦,她心里何尝不苦,她知道,她痛,他更痛,她坠崖那幕,足教他凌迟千次。可是不论多痛,他终究是放了手,身体痛到极点会死,心再怎么痛,终究死不了人,再怎么痛,过了几年,自然会淡了。他会永远记得她,但他不会永远痛。
“阿齐,我对你来说只是个意外,没有我,你便能放手去做你要做的事了。”
他仓皇得像个被人抛弃的孩子,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没有,她离得这么近,他却什么都没有了。她心一阵绞痛,泪如泉涌,“阿齐,错过了便是错过了,我们都放了吧。”
意识到他逐渐失控,她情急之下,狠狠地咬了他的唇,趁他失神,慌忙挣脱开了。
“哼,你难道不知道,你越是在意他,我便不能让他活着?”
“他要是死了,我绝不苟活!”
他退后几步,仰天而笑,笑得悲凉,“好,好,你也学会要挟我了,我倒要看看你能如何补他捅破的天。”
天窗透进一道白光,他站在那里,仿佛一夜白头,又仿是一道银河,把他们隔在千万光年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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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见别亦难
更新时间201182919:48:23字数:2292
“睿王妃,您有什么话长话短说……好罢?兄弟的当差不容易,您别为难咱们。”
“知道了,还不开门!”
门不是木头栏栅,而是实心厚重的铁门,门慢慢地开了,光线比门外更暗,好不容易适应了,只听里面的人一声怒喝。
“滚出去!”
伴着随韩成敖的怒号还有不明物体重重砸在铁门上的声音。她吓了一大跳,好险,就差那么一点。
“给我住手!”她在韩成敖一击不中,正要发起第二波袭击的时候,忍无可忍地大叫。
“是你?”黑暗中,只听见他惊慌失措的声音,“咚咚咚”的跑过来,不知在摸索什么。
“点灯。”
“灯坏了。”
是砸了吧。幸好她早被告知,一阵摸索后,囚室内重新燃起一丝光明,她点着了火石,又点燃了四壁的火盘,能见度才好一点,原来四周摆着的炭炉子,便是唯一的光源了。
这间空荡荡的所谓囚室像个小型宫殿,连古董摆设和书架都有,地上满是花瓶、茶杯和饭菜的残骸,尤其是门边。她听狱卒无不愁眉苦脸地说,韩成敖这几天都不肯好好吃东西,能摔的东西都摔了,最后狱卒连灯都不敢给他点了,就怕半夜三更起来救火。
“你有没有事?”他见她半天不说话,以为她被砸中了,忙慌慌张张地检查她全身。
他的检查更像是上下其手,她好气又好笑,拍开他的手道,“我没事!”
“你怎么会来?难道——”
她知道他的意思,十分简短地截断了他,“不是。”
她直接踩着一堆摆设的残骸碎片走过去,把唯一完好的桌子扶好,靠到床边坐下,从带来的篮子中把饭菜拿出来,一样一样地摆好。幸好还有张椅子虽不是全尸,但勉强能坐。
他穿的还是几天前的衣服,唇皮好些地方脱皮了,头发披散,下巴长出乱糟糟的胡茬,眼框却深深地陷进去,几天不见,消瘦得连眉骨都显了出来。
她知道韩成敖在这里虽不至于遭到虐待,但是对于生性好动的他,关在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四面墙内,无疑于酷刑炼狱。
他耸拉着脑袋,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他憋了数日的话终于憋不住了,“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她摆完饭菜,那架势好像真要跟他在囚室里吃一顿家常饭。
他意识到不对,每当她不说话的时候,就是暗自生气。
“连你也不信我,你从来就不相信我是不是?你只是想把我弄出去,可是你根本就不信我!”
这几天关在里面的日子,刚开始还好,时间久了,漫长的等待和寂静逼得人发疯,他对着四堵墙胡思乱想,想事情发生的始末,想了一遍又一遍,最难过的,就是她不信他!
他那厢正悲情地控诉着,低眼一看,她这厢倒好,自顾自地吃喝起来。
“你——”冷不防嘴巴被塞进一个软软的包子。
“吃饭。”简短而有力。
他发现她何止不高兴,脸色简直阴得能滴水。
他下意识地张嘴,把包子吞进去,连她的手指一并含住,竟然还轻轻咬了一口。
她没好气白了他一眼,把手指抽回来,手指末端还留着他咬过的痕迹。
“吃你的!”
他不敢再造次,老老实实地把她带来的大半食物都吃了。
“你真的没有话跟我说?”纵是无法无天如他,也知道这次闯的祸非同小可,她不会原谅他了?
她源源不绝地往他碗里堆放食物,他好几次搭话,她不予理会,当然也绝口不提外面的情况。
等他吃完了,“手伸出来。”
他手掌上好几处利器划的伤痕,幸好都不深,然而他不肯让人靠近,所以也没人给他清理伤口。她拿出带来的工具,挑出伤口里的碎片,清洗过后,上药,简单包扎。
她当然生气,然而不是他自以为的原因。
“瞧瞧你,都些干什么了?糟蹋东西,作践自己,这就是你答应过我要乖乖的么?”要是她不来,他是不是想废了这只手掌,再饿死明志?她本来还不信,见了才知狱卒的话实在太过轻描淡写了。她还以为他真的成熟长大懂事了,她对他真是太失望了!
他自知理亏,一声不吭地耸拉着脑袋。
一想到他关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她也不忍再责,一边包扎,他到底按捺不住,“你告诉我,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形?”
“外面很好,你不要想太多,皇上迫于拓跋雄施压才不得步把你关起来,事情还在查,等一切都清楚了,你就能自由了。”
韩成敖不是傻子,自然能听出她的避重就轻,“真的?”
“真的。”
“拓跋雄怎么会轻易罢休?”
“拓跋雄虽然愤怒,毕竟他人还在京城,只是一时气在头上,谅他也不敢太放肆。”
韩成敖仍是将信将疑,那天拓跋雄的表现不像会善罢甘休。
她把菜挟到他碗里,淡淡道,“拓跋雄才归顺朝廷,不敢转眼就与大煌撕破脸皮的。堂堂大王子在宫中离奇丧命,朝廷丢不起那个人,他们很快会商量出来如何给天下人一个说法,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从小耳濡目染宫中斗争,他怎会不知“所谓说法”?拓跋大王子可能是急病而死,可能是拓跋旧部行刺身亡,有关人等“失职处死”,只是,不会牵连到他的身上。
他以手紧紧捂住脸,痛道,“说来说去,你到底是不信我,你从进门就没问过
沉醉不知归路第5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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