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书记接过了文件,大略翻看了下,“已经把环境保护列入重点了吗?这样的话,投资额度会增加不少吧?”
有这问也不奇怪,如今哪家外资企业不是高污染高耗能,用环境和资源换经济发展才是大势所趋,远扬在这些方面上花大力气,就不只是投资额度的问题了。
陈远鸣脸上的笑容未变,“毕竟是家乡人,发展经济也要为子孙后代考虑啊。经过远扬目前的估算,设备和建设投资可能需要2千万美元,其他费用在1.52千万美元左右,后续投资还很难讲。”
“4千万美元左右啊……”杨书记陷入了沉吟,这可是3亿人民币的巨额投资,市里想要维持股份占有率,光靠矿产本身可能远远不够了,但是让他们掏钱,又实在是没有余力。他是刚刚调来本市不错,但是对市里的经济发展称得上关注,这两年全市百余家国企少少都面临着亏损,光是补这个窟窿,让这些不良资产继续运转都相当困难了,别说投资新产业。
杨书记的担忧,陈远鸣也并非全无了解,不过话题还是要继续,“当然,矿业本身并不是我们的最终目标,如今国际钼价格也谈不上高,只是出口原矿或者半成品,显然得不偿失。我们需要的是全市不同行业的共同努力,形成个以高科技产品为核心的新型重工业城市。目前国家对于钼金属的研究只能算起步阶段,但是这种金属对于未来的很行业,特别是航空、航天等方面具有重要意义,它不该只作为种钢材冶炼配料来使用,如何开发它的其他价值才是关键。”
“嗯,小陈你的想法我能够理解,但是市里也有市里的难处。”杨书记最终放下了手中的资料,轻轻捏了下鼻梁,“国企的转型始终是个难点所在,谁不知道转型好,但是转型之后精简包袱才是重点所在。市里在这方面的顾虑太了,就算开办了高新技术开发区,指望的也是那种加工型企业,不论是消化劳动力还是出口创汇上都能解决大问题。真正的高科技嘛……投入太大,产出太慢,风险之高往往会超出市政府的预期,想要施行还面对着种种困难啊……”
这话听起来像推诿,但是陈远鸣心底清楚,这确实是杨书记面对的最大难点。这个时代想要盘活个高科技城市,七、八年时间是必不可少的。但是作为地方官员,届任期不过是五年,大部分地市级干部干甚至不满任就要升迁调职,去往其他城市。在这样的政治环境下,谁能不把注意力放在那些短期能见到实效的企业上,制造加工年就是上亿的税收,铺路盖楼不仅能增加gdp,还能极大的改善市容市貌,增加财政收入,这些可都是实打实的政绩。
相反去碰那些雷区,耗时长、见效慢、风险高,就算结出了丰硕的果实,还不知落在了谁人口袋里。能在官场混到地市级干部,成为方大员,又有哪个是真正的笨人?这样的j□j面就造成了中下层领导普遍的目光短浅,下面企业也战战兢兢,谁知政策会不会因为领导换人走茶凉,让撒下去的钱打了水漂。
想要打通这方面的关节,可能还要从根子上开始治起啊……
有了种种顾虑,上午的会谈也只停留在了表面。对于矿业的发展,或者跟现有大型国企合作,杨书记自然高度赞成,也承诺会努力跟省里沟通,尽快把政策配合和股份分成落在实处。但是对于远扬的下步打算,持有的态度就相当保守了,杨书记也未尝不知这是件好事,但是花费绝大精力去促成它,究竟值不值得呢?
不过商谈上的艰难并不影响饭桌上的融洽,中午由市委出头,杨书记、万秘书长和市里几位主要领导陪同,又在迎宾楼摆了桌宴席,算是给远道而来的陈董接风。
这次接待规格大幅提高,就算是陈远鸣也不得不饮了几杯,在送圈敬酒的时候,李市长悄悄凑到了陈远鸣身边。
“陈董啊,老兄实在是对不住你……”上来就摆出副哀兵政策,李市长嘴角带着苦笑,脸上满满都是尴尬,“铜加工厂的管理混乱是我之前失察,让刘大哥受委屈了。我已经严肃批评过他们的高厂长,最晚周就能解决问题,还请陈董千万别放在心上……”
“李市长严重了。”陈远鸣笑了笑,举起酒杯跟对方碰了杯,“上面管理的再好,下面也难免出些差错,摊子太大,又有谁能够全知全能呢。”
“唉~~话可不能这么说。”李市长轻轻叹,“管理上的疏漏可不是小问题,回头还要让小高他们好好登门致歉,洗脱刘大哥身上的污点才是。”
“那倒不必了,我姨夫倒是比较关心受伤职工的安置问题,这种重度伤残现在厂里的补助也不到位,让他很是揪心呢。”
“伤员当然要重视!”李市长答的义正辞严,充满了魄力,“咱们市里本就是重工业扎堆的地方,安全事故问题直也算是老大难了,这次已经跟下面主管安全生产的赵副市长做好了沟通,要做个全市大普查,进步加强改善我市国有大中型企业的安全意识,确保职工利益。陈董还请放心,我李某人说话还是能算数的。”
“李市长费心了。”陈远鸣露出了丝微笑,“有了这句话,我姨夫也能放心离开铜加工厂了。”
“什么?”李市长吃了惊,手中的五粮液都差点翻倒。“怎么不在铜加工厂干了?现在那里效益还不错啊!”
“嗯,效益不错,但是终归不如自家的好嘛。如今远扬马上就要投入生产了,有几个自家人在我也放心点。”
“啊……是这个理,是这个理……”
听到陈远鸣这种解释,李市长也不好反驳。可不是嘛!这么大的家业,随随便便挂上点不比在国企混辈子强?只要不傻,都该明白要如何选择吧。看来攀刘卫国这条线似乎很难了,都他妈是铜加工厂那群孙子闹得!
心中暗骂,脸上的情绪却挂得稳当,李市长又随意闲聊了两句,才端着酒杯施施然离开。
然而先不提放锁定在刘卫国身上的那些目光,在周正式上班后,陈建华和王娟,也终于碰上了自己从未经历过的情况。
(本章完)
作者有话要说:嗯,家乡线其实也是国企线,这个问题窝认识的也不够深刻,就点点按自己的思路来写好了,大家莫见怪_
第百四十章
经儿子那问,王娟陷入了种空落落的境地,原本满心欢喜的开荒心思都淡了,在家枯坐了天。虽然是周日,但是今天儿子依旧是大早就出了门,直到下午2点才回家,满身的酒味,也不知喝了少,就这样也只是在家午睡了个小时,然后又出门奔波去了。
想起昨晚书房的灯亮到几点,王娟都有些于心不忍了,专门跑去问了下司机张师傅,听说儿子在外地的时候居然比现在还忙,每天都要工作到半夜,她别提有心疼了。虽然嘴上说的轻巧,但是这世上哪有那么好赚的钱吶……为了这偌大的家业,儿子在外面又受了少苦呢?
心底有了这番计较,王娟终于也振作了起来,跟丈夫商量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周再去上班。然而当隔日6点醒来,坐上小轿车往厂里开去的时候,两人心底的别扭劲就上来了。
6:307:00是工人上班的高峰期,作为个职工超过2万人的超级大厂,轴承厂门外两条不算狭窄的车道就成了自行车的海洋,而陈建华和王娟乘坐的尼桑车像破开海面的巨轮,在自行车流的包围下停在了厂门口。顶着无数人的目光,两人尴尬无比的从车上走了下来,这可不像前天回家,满腔只有骄傲和喜悦,相反在这些陌生人的目光中,他们就像做了什么错事样,连手脚都迈不开了。
到了上班的装配车间,这种别扭劲就越发明显起来。在这种密闭的厂矿里,小道消息从不缺来源,仅仅几天时间,王娟儿子发了大财的消息就传到了好些人耳中,平时那些跟自己关系很不错的女工都是脸的八卦,围着王娟问东问西。关系不怎么样的,眼神里透出的东西可就不怎么美妙了,羡慕有之,嫉妒有之,风言风语亦有之,好像她家的钱都是作奸犯科来的样。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在分厂生产主任找上门时彻底扭向了另个方向。似乎是早有准备,以往都要过了十点才会出现的魏主任大早就来到了车间巡视,只是在人群里扫了眼,他就快步走到了王娟身边。
“王姐啊,先不忙手里的活,跟我来下。”
平常这些领导们哪有叫下面工人“哥”、“姐”的份儿,听到这话,人群里就传来声低低的嗤笑声,也不知道是哪个发出的。魏主任粗重的眉毛扬,厉声喝骂道,“笑?这月厂里产品质量都降到93%了,你们个个除了叽叽呱呱偷奸耍滑还会干什么?还有脸笑?!如果都能跟王娟同志样专心于本职工作,能闹出这么些蛾子吗?!想拿全工资的都给我上点心!”
这边骂完,那边就转回了笑脸,魏主任搓着手冲王娟嘿嘿笑,“王姐,跟我来吧,宋厂长还在办公室里等着呢……”
“这……这……”王娟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背上全是如刀的视线,盯得她冷汗都快冒出来了。这还不算完,等到了生产车间办公室,见到宋厂长时才叫个尴尬,往日高高在上的宋厂长就跟换了个人似得,亲切的跟她握手,招呼魏主任上茶,还仔细询问了她在车间里的工作情况。
末了宋厂长深深叹了口气,“我也听小魏说了,你干装配工都有8年了吧?平时合格率都是杠杠的,还经常加班,在车间里也算是数数二的老人了,直担任工人岗位实在是太屈才了。正好最近厂里人事上有些变动,分厂办公室的张会计过两年就要退休了,要不你先干段办公室,熟悉熟悉工作,回头接替他的职务?”
王娟嘴都要合不拢嘴了,“会……会计?可是我,我就没……”
“哈哈,王姐你虑了啊。”宋厂长哈哈笑,“现在都是有计算器的年代了,不过是加加减减,容易得很。而且分厂又不是只有个会计,大家帮衬帮衬就行了,没你想象的那么复杂。到了办公室可就算干部岗位了,每月领好几十块工资呢,还比车间里轻松得,是个难得的好差事啊……”
王娟哪能不知道坐办公室是件好事,这基本就是厂领导直属亲戚才能担任的优差,怎么可能轮到自己?看着宋厂长和蔼的表情,王娟心底砰砰作响,虽然干了辈子工人,也羡慕过那些坐办公室喝茶打毛衣的领导家属们,但是她从没有奔着办公室去的野心啊!按部就班的完成本职工作,照顾好丈夫、孩子才是她唯的人生理想,怎么突然之间就风云变色了呢……
这番谈话足足耗去了1个小时,王娟最终也没敢应承下来,但是同样也不敢拒绝宋厂长的“好意”,六神无主、脚步虚软的晃回了车间,就已经快到午饭时间了,但是这次起吃饭的姐妹们态度就没之前自然了,有个跟自己差不工龄的女工还当着她的面冷哼了声,端起碗扭头就走。
背后净是窃窃私语,不时有“这是塞钱了吧?”、“嘁,暴发户德行!”、“那么有钱还犯得着装模作样吗……”之类的话语传入耳中,王娟把头埋的很低,食不知味的往嘴里塞着东西,早上那份笃定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下午过的难熬,虽然努力集中注意力,但是不论是身边人的眼神还是那些风言风语,都让王娟难以集中注意力,手上也不由乱了套,给前后的装配工都添了不少乱,最后连班长都忍无可忍了,憋着股子邪火“请”她早点回家休息。
面对这样的局面,王娟还能怎么办?几乎是仓皇的逃到了分厂外,她在厂区的马路上了很久,最终咬了咬牙,抬脚就往厂外走去。谁知刚到厂门口,家里那辆尼桑车就已经停在了路边,张刚在车旁拉开了车门。
“王姐,下班了?”
“你……”王娟张了张嘴,但是留意到身边门岗好奇的目光,马上又闭上了嘴,飞快钻进了车内。
然而上了车,她就再也忍不住了,紧张的抓着身边的真皮沙发,问出了心底的疑问,“张师傅,你跟我说实话,豆……远鸣他是不是到厂里花钱疏通过了?!跟我们分厂的领导说了什么?”
张刚微微愣了下,很快就摇了摇头,“没这个必要。”
“什么?”
看到王娟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张刚不觉也有些头疼,仔细想了想,他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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