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她听说四爷和弘晖起去正院用午膳了。扳手指算,明天弘晖就该回宫读书了。
正院里,四爷坐在上首,福晋与弘晖分坐两边。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的盘子碟子碗,旁边还有两条长桌,也是摆好的膳食。若是主子看中了,再送到桌上去。
饭桌上寂静无声,餐毕,漱口后上了茶,四爷对弘晖道:“你回屋去歇歇吧,这茶用两口解解菜味就行,但不可饮。”
弘晖告退,四爷起身率先进了里屋。福晋愣,屋里侍候的庄嬷嬷也愣了,但跟着就急得推了福晋把。
福晋这才回神跟上去。
她进了屋,见四爷坐在榻上,丫头进来送了茶又赶紧退下。
她小心翼翼的坐在下首,想找出什么话题来说,却时什么也找不出来。
四爷端茶抿了两口,放下,她赶紧道:“这茶味如何?是娘娘赏的,我尝着果然好,香味不太浓,煮出来颜色清爽,还给书房送了二两,你要喜欢,回去记得叫他们煮给你喝。”
听说是娘娘赏的,四爷又再仔细赏了赏,放下茶碗点头道:“是不错,汤清,看这颜色倒像是柳叶黄,是好茶。”
福晋见他喜欢,舒了口气。
谁知接下去,四爷拿手指敲了敲炕桌,突然道:“今年在娘娘那里,你怎么突然叫李氏把宜尔哈送回来?是宜尔哈身上不好?”
福晋心提,赶紧沉着下来,慢慢说:“不是什么大事……”不等她继续说,话就被四爷打断了。
“既然不是大事,在娘娘宫里大惊小怪的做什么?倒叫人看着不像话。”
这话像鞭子样抽在她身上,叫她瞬间胀红了脸。
四爷还在淡淡的说:“还有,我听说你叫额尔赫去陪娘娘说话打牌,这是她该干的事吗?她还是个孩子,娘娘跟前有你们侍候就够了,叫个孩子上去,她就算够得着牌桌,难道还叫娘娘哄个小孩子玩不成?”
福晋马上起身离座跪下请罪:“是我考虑不周,请贝勒爷恕罪。”
四爷却没叫她起来,就由她跪着,继续说道:“你的心里打得什么主意,别以为我就不知道。”
福晋的脸刷得白了。她伏身在地,磕了个头:“妾身有罪,求贝勒爷宽恕。”
四爷盯着她看,盯得她背上起了层冷汗。
他的声音简直比外面的雪还冷。
“乌拉那拉·元英,你要记着自己的身份。”
说完,四爷就起身离开了。把她个人丢在后面。
屋里没有人敢进来,她不叫人,他们不敢进来。
乌拉那拉·元英在地上坐了会儿,才有力气扶着榻起来,她坐在榻上,竟然好半天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紧紧握住双手,发抖的手止不住,她握得再紧,手还是在发抖。
她茫然的想,幸好没人知道,弘晖也不知道。四爷在给她留面子。
他发怒了。他看穿了她的心思,他发怒了。
惶恐之后是惊惧和愤怒,还有脸面被狠狠剥掉的羞耻!
四爷……他会怎么看她?在他眼里,她是不是成了个阴险的人?
她突然觉得自己掉到了个可怕的境地,个从来没想到过的境地里。好像她变成了个陌生的人,叫人赤|裸|裸的看穿了。
她捂住脸,第次发现其实她还是希望四爷会……怜惜她的,希望四爷能记住她美好的面。
而不是把她当成个……小人。
152、所求
这天,福晋难得睡得非常沉。丫头在床边叫起时,她几乎是在睁开眼睛的同时就清醒了。起来时整个人疲惫的像是夜没睡样。
洗漱后,她跪坐在佛前捡佛豆。现在她已经习惯每天起床后这样放空思绪,没有任何人的打扰,她能得到难得的休息。这是她整天里最轻松的时光。
用过早膳,她读了两卷书,写了几个贴子。弘晖今天回宫里,午膳前,她收到回贴,并抽空叫来早上去送弘晖的人问问情况。
问过弘晖后,她叫来庄嬷嬷,交待大格格的事。
“我把大格格交给你了,太医已经开过药方,你盯着大格格的嬷嬷,侍候她按时吃药,这几副吃完再请太医过来看,有好转就继续吃,没好转就再换个太医。”
庄嬷嬷躬身应是,见福晋正在看贴子,问道:“主子,您会儿要出门吗?”
“嗯,”福晋放下贴子,道:“去趟承恩公府。”
庄嬷嬷殷勤道:“要不要奴婢陪您道去?”
福晋摇头道:“不了,下午希尔根家的人会来,你直接领人进来就行。”
庄嬷嬷不敢再说,只好讪讪的出去了。
下午,希尔根家的白佳氏侍候着福晋出门了。坐在车里,白佳氏温声细语的奉承着她,她含笑应和。
有些事她不敢去回想,想次都像是血淋淋的揭开她的疮疤。她只能继续向前走,照着她自己选好的路,走出条道来。
骡车摇晃着,前后侍卫拱卫着,身边奴才侍候着。身后的四贝勒府却并没有渐渐变小,在她眼里反而越来越庞大,好像将要把她压在下面,叫她粉身碎骨。
她的心底却是片平静。走到如今的地步,已经容不下她回头。何况就算她想回去,也强不过自己的脊梁。到了现在再去后悔?去向四贝勒,摇尾乞怜?去学李氏,与她争宠?
她做不到。
在家里,额娘和嬷嬷从小教导她要乖顺,只有这样才是女人。可她们又教她要手段强硬,心志坚强,这样才不会轻易被人牵着鼻子走。额娘告诉过他,男人可以捧,可以哄,不能心听他的。
额娘还告诉过她,在个府里,上有太太,丈夫,下有子女,所以做女人难。
“不要以为你的孩子就理所当然的跟你条心。你大哥如今娶了妻子,我对他说话也要再三掂量才能出口。母子之情总比不过夫妻之情,以后额娘渐渐老迈,这个府就要开始听你大哥和你大嫂的话,到那时,就该额娘看他们的脸色了。”
“什么情都是要处的。夫妻之间也好,母子之间也好,不处就没有情分,人旦没了情分,他就不会记着你。到那时你做得再,他也不会领情。”
“丈夫尤其如此。你要替他孝敬长辈,友爱叔伯姑嫂,还要替他生养子女。可他还能有其他的女人,所以你不能怨,只能笑,只能对他好。叫他记着你的好,他才会感激你。”
额娘的话言犹在耳,可当时的心情已经想不起来了。她只记得当时她可笑的有好几夜睡不着,还想跟额娘说能不能晚点嫁人?她还想过要怎么跟阿玛求情,能在家里住几年。
元英与白佳氏说笑着,心里在想,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她还是只剩下四贝勒福晋这个头衔。为家族,为弘晖,为自己,她要做个四贝勒无法拒绝,无法轻易抛开的福晋。
她做不了李氏,只能继续做乌拉那拉·元英。
乾清宫里,四爷正和八爷等人在候见。
今年的头件大事就是宫里的十三公主出嫁的事,直郡王府的大格格身份上差公主筹,要排在后头。
十三公主生母是庶妃章佳氏,早年也曾与永和宫交好,四爷当时对十三这个与十四排行较近的弟弟也不错。但两人真正亲密起来却是这两年的事。为了十三,他特地跑了这趟。
十三公主出嫁前要先有封号,皇上嫁公主,封的般都是和硕公主,封号由礼部拟好后呈交御览,皇上选定,下发礼部再制宝册等物,还要选吉日行册封礼。
有四爷盯着,礼部早在年前就拟好吉字、吉日,直没顾着往上递。今天四爷就是揣着折子来的。
主要是后面还有直郡王府大格格在等着,他不加紧,等大格格的事出来,说不定就把十三公主给挤到后头去了。
毕竟比起十三公主这个生母早逝的,直郡王府大格格就算只封个郡主,身后也着直郡王。皇上看重哪个是不用说的。
排在四爷身后的八爷今天来也是有事。前裕亲王福全就与他关系不错,福全逝后,皇上恩旨保泰原位袭爵,不降等。这是恩,但也叫保泰不好再提别的要求。他康熙四十二年袭爵,现在还在家里闲着呢。
原裕亲王福全管过内务府,是皇上心贴心的兄弟。之前,保泰跟八爷商量过,他阿玛福全的意思是上旨请降等袭爵,然后呢,求皇上给他个差事。
比起爵位,当然是实实在在的差事好啊。有了差事,就有了交际,保泰才能在京中交些同道好友,不说别的,混个脸熟也好说话。
个光秃秃的爵位有什么用呢?去年还好些,今年来裕亲王府送礼请见的人都少得可怜。保泰手上没权,人家想撞钟请托也找那有权的去啊。县官不如现管就是这个道理。
保泰坐不住了。他阿玛是康熙四十二年去世的,过了今年差不孝就要满了。他跟皇上虽然说是叔侄,这个叔叔是皇上,他这个侄子就想拉关系也有些胆怯。而且他在家里也想过,皇上恩旨原位袭爵,是不是不想给他差事啊?
过年上的请安折子,他也少试探了下,说些‘阿玛生前深受皇恩,感激涕零,常嘱咐儿孙心效忠皇上’这样的话。怎么效忠?当然是当忠臣、忠仆,听皇上吩咐办事了。
结果皇上批阅后送回来只有三字朱批:‘知道了’。
结果保泰就胆怯了。他过年时与八爷商量来商量去,既想去朝皇上要差事又不敢张嘴,怕惹怒皇上。
八爷今天就是受托来试探的。当面对皇上提了两句,看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态度。要真是不行,那就回去再想办法。要是能松动二,他和保泰也好商量求个什么位子合适。
两人候见时也不敢喝茶,除了刚见面时说了两句闲话,现在两人都在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坐在旁的兄弟。
茶摆在那里,刻钟小太监进来换盏滚的。
正在这时,门外又热闹起来,两人各自坐直身,见个小太监殷勤的领进来了个人。
是隆科。
两人赶紧起身迎接这个便宜舅舅。
隆科大大方方的进来,简直把这当自家了。见他们两个就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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