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简单单的拥,却是凤双越失了季复生失了心后,十年来汲取到也愿意接受的唯关怀。
瞧着屋里另有人,凤双越停住步子,百里拍了拍他的肩:“进来坐!”
屋内陈设极是简单,床桌柜子,连椅子都只得把,但宽宽大大铺着猞猁皮,瞧着倒是舒服。
这唯张椅子前,刚起个很俊秀斯文的佳公子,正是狮驼寨二当家,庄轻侯。
门外寒风吹入,庄轻侯忍不住咳嗽几声,却点头为礼:“贵客远道而来,路途辛苦了。”
凤双越打量他眼,发觉此人身有妖骨而妖气不显,不时低咳似身怀有疾,胸口处却又有佛光瑞气隐隐约约,心里思忖,舍利事的前因后果已是昭然,转眼看向百里,笑道:“原来二哥夺了我的舍利子,是为了给这位治病。”
赃物在身被苦主逮个正着,饶是庄轻侯也不免有些尴尬:“大当家,这……”
百里大笑,眼眸中却有冷酷的光芒掠而过:“老三,舍利子我不会还你,就当是你拿走我覆海珠的回礼罢。”
凤双越目光深邃的闪烁,白皙的手指轻轻拨动着桌上只褐色茶碗,似笑非笑:“原来二哥根本没有失忆。”
百里哈哈笑:“好说,你也根本不曾被我骗到。”
轻轻推了推庄轻侯:“你去王大娘家吃饭……带上隔壁那小子,我和老三十年不见,有话要说,你们千万别来打扰。”
凤双越本就深不可测,十年未见之下,百里对他行事心思是捉摸不定,自然不愿让庄轻侯身处险地。
庄轻侯见百里虽笑着,眼神却极是凝重,点点头抬脚就走,经过凤双越时,却将那茶碗轻轻从凤双越手指间取下,凤双越眉梢扬,不动声色。
庄轻侯提起搁置在暖套里的茶壶,倒满碗茶,双手捧着送到凤双越身前:“若我没猜错,这位便是七圣中的大鹏王,如今的狮驼国主?”
这二当家举止有礼中别有深意,凤双越不由得起了些许兴趣,也不伸手去接那碗茶水,只淡淡道:“对。”
“当年轻侯在深山孤陋,却也曾听说七圣的威名,知道七圣的情义。花果山覆灭,也就大鹏王和我们大当家劫后余生硕果仅存,故人旧友大半凋零,想来大鹏王也十分悲伤,幸得我们大当家还在,兄弟难得重逢,叙叙旧情倒也能烦忧稍解。”
庄轻侯说着,抬眼直视凤双越,笑容落落明朗,观之可亲而忘俗:“狮驼岭虽非大鹏王的故乡,但大当家却是大鹏王的故交,美不美乡中水,亲不亲故旧人,外面风大天寒,大鹏王又是千里奔波,不妨尝尝这故人处的碗热茶?”
庄轻侯的声音低而不虚,语气中有亲近恳切却无卑躬屈膝,端着茶碗的双手稳定如铸,唇角微笑的弧线是柔,眉宇间飞扬的气质却是刚。
凤双越静静端详着他,良久接过碗,抿了口茶水:“狮驼岭人有情,水也甜,凤双越今日来寻二哥,只是叙旧讲故……若舍利子不足以疗疾,狮驼国中另有药材无数,轻侯如此人物,实不该夭折抱憾。”
兄弟
庄轻侯如释重负,心中登时松,方知已出了身虚虚的冷汗,心跳如失了控的马蹄声,忍不住抚胸弯腰,剧烈咳嗽起来。
百里感同身受般脸色惨变,忙走近扶住,急道:“怎么样?这两日不是好了么?”
凤双越看着他们,心里只是冷冷硬硬的,略思忖,却伸手隔着厚厚的衣服,轻轻按住庄轻侯的胸口,手掌周围笼罩着团氤氲金光。
温润平和的光芒源源透入胸腑,庄轻侯急促粗重的喘息渐渐平定。
百里揽着庄轻侯,看向凤双越的眼眸中闪过浓烈的感激之色,连警惕隔阂都卸去了三分。
金芒渐淡,凤双越手掌却不撤离,眼神中有询问之意:“想必是因为二哥法力消失,原本应该将舍利纳入你体内才好……”
百里点即明,不客套:“那么就劳烦老三。”
凤双越轻声笑:“可是你要的,莫要后悔。”
手指握定那颗舍利子,口中轻诵法诀,庄轻侯只觉胸口肌肤阵森森的凉,直沁入心脾肺腑,紧接着便是绵绵泊泊的温热,肺部常年的滞涩刺寒之意丝丝被拔出般淤积顿解。
凤双越附在庄轻侯耳边,轻声念出篇口诀,重复三遍,笑问道:“如此你可记住了?便是记不住,我也不再复述了……”
庄轻侯凝神听罢,道:“记得很牢。”
凤双越颔首:“以后你每日默运玄功,待舍利子全然与你灵力相融时,百病尽除,有般好处,这舍利是佛家至宝,寻常妖物本不能近身,巧在你是半人半妖,又得我将此物封入体内,从此有舍利傍身,再不必畏惧天劫。”
看庄轻侯嘴唇微动,知他意欲道谢,却抬手,带着几分叹息的意思道:“不必谢我,二哥如此待你,我怎能不成人之美?”
庄轻侯年宿疾得以缓解自是欢喜,而凤双越这句话是叫人打心眼直甜到嘴里,不由得笑:“还是要谢……三哥。”
却不曾发现,百里银灰色半透明的眼眸中,掠过的道惊疑戒备之色。
百里与凤双越数千年的交情,自然比庄轻侯明白,此人秉性骨血中,绝没有成人之美这等德行,何况他还正值折翼拆双的境地?
庄轻侯见凤双越自现身以来,言谈举止像翩翩贵公子过像妖界魔王,何况还出手相助,时放下心来,知他们兄弟年不见,自然有话不足为外人道,径自出门,顺手将门带上。^
想着百里方才言下之意,是不让季复生与凤双越相见,心中思量着,悄悄将季复生唤去了王大娘屋里。
他走,屋里两人却都安静了下来。
初照面,兄弟之情占了上风,心神激荡均是别后重逢的感慨,但几句话说,觉出了彼此的危险来,登时种种嫌隙猜忌丛生,倒成了对坐无言的局面。
良久凤双越感叹道:“你这小情|人好生厉害。碗乡中水,故人之情款款道来,便是我有敌意,也发作不得了。”
百里哈哈笑道:“这可奇了,老三有敌意么?我怎么瞧不出来?”
凤双越只知百里嗜血而狂放,极不好惹,却不想他还有这等能屈能伸能装糊涂的本事,笑道:“可不是?倒叫他平白担心场,舍利子二哥想要,尽管拿去,我哪会有半点不愿?难道要为个破骨头珠子,跟二哥大打出手不成?”
两人互相看眼,拍了拍肩,亲热的大笑。
百里似乎很是庆幸的问道:“舍利子对你并无用处,为何要着人远赴祭赛国去取?幸亏我抢了来,要不你怎会舍得来狮驼岭见我?”
凤双越悠然道:“我不来狮驼岭,是因为二哥心里不想我来,若我法力全无,也是绝不希望二哥来看我,当日老七在五行山下,咱们兄弟故交,不也个都不曾去看望?”
“至于舍利子……”突然笑得很有几分不怀好意:“是为了个人,这个人说来和你也有极深的渊源,二哥不妨猜猜?”
百里懒得花心思,立即摇头:“我可猜不到。”
凤双越也不卖关子:“董束月。”
百里怔,颇有些措手不及:“他?”
凤双越手支着下颌,似有些倦意:“二哥想必不知,董束月是九尾狐妖,轩辕坟后裔。”
董束月是狐妖事,百里早从季复生口中得知,但此刻凤双越提及,却不得不面露惊异之色:“当真?”
想了想,又装模作样叹口气:“这狐妖真是心机深沉。”
凤双越嘴角略勾,似笑非笑道:“是么,二哥的心思也是不遑让。”
百里心中咯噔下,眼眸中却是派坦荡:“老三你这话什么意思?”
“二哥究竟是不知道董束月的真正身份,还是装作不知道,我不敢过问。”凤双越垂着眼睫,淡淡道:“但二哥既与复生同为龙族,早在那次妖神之战,你花果山见他时,就应该知道复生不是九尾狐妖,可你却不曾告诉我们……二哥如此隐瞒此事,我心里好生不解。”
这番问话虽隐约有剑拔弩张图穷匕见的意味,却也好过绕来绕去的兜圈子,百里双眉轩,银灰眼眸冷酷而清澈,透出锋锐的厉芒,气势不输凤双越半分:“你既然问我,我也有事十年来始终糊涂,你本不是好事之人,为何当年会陪着老七到森罗殿毁掉花果山十万妖族的生死簿册?妖神之战前,大哥和老五都说尚不到战时,你为何意鼓动老七说此战不能不打虽输亦要战?”
凤双越神色不变,道:“我妖族阳寿,为何要受拘于生死簿?妖界千年来盘散沙,这战虽输了,却从此有无数山头彼此来往厉兵秣马,这场仗,本就是要埋下妖族复兴的种子,哪里打错了?”
百里大笑,低哑的声音中有悲愤有无奈:“老三啊老三!六界中再没有比你加虚伪无赖的!你我兄弟场,你直言承认,是为季复生的天诛,算计了十万妖族,我又能拿你如何?”
“偏你敢做却不敢当!你既事事问心无愧,我只问你句,妖神之战后,尸首满山,为何妖灵却个不见?”
他厉声责问,凤双越却不动怒,只轻叹道:“我明白了,二哥在妖神之战时,便对我起了疑心,因此故意不告诉我复生的龙族身份。如此说来,二哥是怪我了?”
百里眉心蹙着道冷硬的竖纹,脸色戾气而阴沉:“我怎能不怪你?你对得住花果山十万妖族?对得住死去的老五对得住我对得住老七?”
凤双越沉吟片刻:“我也是无可奈何……不过从今日起,二哥也许会真正懂得我这种无可奈何。”
他声音清亮如泉,甚至还含着丝悲天悯人的惆怅旷远。百里听罢,心念动,蓦的想到件极可怕的事,宛如个雷当头劈下,浑身汗毛立起骨头缝里都是冰霜,自弑父屠族以来,再没有刻比此刻加恐惧惊悚。
凤双越好整以暇的端详着百里的脸色:“七圣中,二哥最是聪明不过,想必已经猜中了。”
“狮驼寨夺我舍利,我狮驼国颜面扫地,原本我是要将整个狮驼岭化为尘烟蝼蚁不留,但二哥在此地已十年有余,与这些山野凡人朝夕共处,想来也有所不忍,现如今请二哥做个选择,要不生生剖开轻侯,还我舍利,要不亲手屠尽狮驼寨除轻侯外干人等。”
凤双越微微笑,提起茶壶,倒出碗水来,也是双手捧着,送到百里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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