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虽然还没讲究什么股份制，但是出钱的是东家——这点商业规则并不因为时代的古老而作废。

所以，看似独立的各个商户，就这么被千丝万缕地联系起来。

这样周奕不仅可以通过大宗购买降低成本，可以通过内部采买，方便转移资金，甚至可以避过高额的商业税收。

周奕的商业巨鳄就这样迅速建立，初俱规模。

海宁担忧地看着下人端着壶刚沏的热茶送去周奕的房间。

三已过，可周奕的房间依然亮着灯。

敲门进去。

平日天里要睡不少于五个时辰的周奕……此刻眼下印着淡淡的黑眼圈。

“嗨，还没睡？”周奕的招呼有丝恶人先告状的味道。

“看起来有人比我能熬夜。”海宁冷着脸的回应。

周奕低头左顾而言他“还差点，今天得弄出来……”

“为什么要这么拼命，你到底要什么？”

周奕抬起头冲着海宁夸张地咧嘴笑，“我要这大半个城市都尽在囊中。”

“那又怎样？”

“然后呼风唤雨！”

听着这种没营养的扯皮，海宁知道，如既往，周奕又在逃避话题。他若不想说，自己恐怕也套不出什么真切的答案。

周奕的身体熬不住这么久的操劳，所以，海宁转移目标，换了个话题——子藤和子菲。

周奕意外顿，眼神飘向窗口，风轻云淡的带而过，“噢，他们……奶妈说他们切都好。”

海宁忧伤地看着他，记得就在四个月前，他们起还大费周章的弄什么叫‘榻榻米’的东西，就怕地太凉，床太高，不适合两个小家伙学爬行……

而现在「奶妈说……切都好。」这还是那个把孩子放在心尖上，整日腻在起，与子藤子菲难解难分的周奕么？

“生意……难道真的就这么重要？”海宁射向周奕的眼神深处的情感流露出的莫名哀伤真有种闻者伤心的感觉，让周奕自己也觉得很不是滋味。

“你已经很久没去看他们了！见不到你，他们天天都哭闹吵着……抽时间去陪陪吧，他们…现在已经…会叫‘爹爹’了。”海宁扔下这句话的同时，忽然觉得心里有丝酸楚，便转身离开，留下独自在书案旁呆愣的周奕。

他们都是被遗弃下来人们，对他们来说有血浓于水的亲人何其珍贵，无可比拟。

周奕是聪明人，所以海宁选择了用子藤子菲提点他。他满心以为前日点到即止的谈话能起些作用……但是现在看来，那些话石沉大海。

周奕依然忙碌，依然心扑在商场上。

短短几个月，在周奕的恶意攻势下，有的小商户被抢走客源，经营不善的结果，就是关闭，或者被卷进周奕的并购。

周奕专注得好像要挥霍每份精力，耗尽所有生命，不达目标绝不罢休！

这样的收购行为已经造成了很原本还算富裕的家庭逐渐衰败，有些甚至被逼到不得不低价变卖祖上留传下的产业。但是周奕没有丝毫停手的迹象，反而加速扩张，冷酷且不留余地。

不像是周奕能干出来的事。

点儿也不像他。

海宁冷眼旁观，心中则是暗暗盘算。

这种快速的扩张跟他和周奕原有的计划根本是背道而驰，现在是连卫梓他们也都全体出师投身到各个商铺当起掌柜或者幕后黑手，偌大的个宅子，甚至比刚买来那会儿还要安静。

白日里大家都分布各处各自打拼，就算晚上偶尔有人回来，也是闷头埋到书房里，点灯熬油到天明。每个人的精神与体力都是前所未有的竭力消耗，往日总是吵吵嚷嚷的的徒弟们也渐渐没有那份插科打诨的精神头，气氛沉闷甚至肃穆。

这样下去，不只周奕，就是其他人也肯定都会累垮，暴露行踪恐怕也是迟早的问题，

是什么事情让周奕连家小都不理会，连自己的安全都不顾的了？

话说回来，自从商会聚首回来以后，周奕就有些不对劲儿。

商会那天……海宁努力回忆，自己忽略了什么？

幕幕在海宁的脑中闪过，事无巨细。

每句话，每个表情……

待心中略有线索，海宁找到卫尘和卫谋，直到这时候，他才真切的感觉出周奕教的那些乱七八糟爬墙上树偷鸡摸狗的本事的重要性。

对他们两个如此细致地交待番以后，海宁担下了他们原本的工作，而卫尘和卫谋则是去不返，不见踪影。

又过月，并购的规模和速度随着商盘的扩大而加剧。资金运转的周期和数额介于种微妙的平衡，每笔流向和回笼的时间都要万分精确和谨慎。

因为担下卫尘、卫谋的工作，加上海宁原本的事务，他也被过的商务压得渐渐有些喘不过气。

周奕则是整日整夜的工作，脸上贯懒洋洋的笑容也逐渐消失，只剩下疲倦和坚决，整个人暴瘦得厉害，汤药就从来没有断过，好像这个人都靠着那些稀有药材勉励支撑，又好像个机器在超负荷运转，个小小的轻微的故障都能让整个系统濒临崩溃的边缘。

就在海宁觉得快撑不下去的时候，卫尘、卫谋的日蹲点终于有所收获——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小本笔记，交予海宁。

目十行，匆匆看完，心里有了计较，海宁放下手中的活计，去找周奕。

是时候好好谈谈了。

38目标

周奕缓缓放下册子，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十指相抵面色沉静，好似老僧入定，半天不见反应。

海宁则在旁解说，“你不愿意说，我可以不问。但你这些日子的行动都跟龙吟漕行有关，我便派了卫尘、卫谋去探消息。开始截获的还只是漕行的日常航行消息，直到最近个月才颇有起色。他们的飞鸽传书显示他们已经开始关注同华城的反常现象，而他们的幕后老板应该在京城。”

周奕的猜想没有错，那几家较大的商行果然背后属于同家。只是没想到他们的总部居然在京城，而不是湘州。

但这糟，说明他们的实力强，范围广，说不定还会遍及大殷其他州县，如果这样的话……就要小心，步行错，满盘皆输。

论实力，他实在无法与这样强的对手相提并论。

但他……必须逼对方的幕后老板显身。

现在他的优势是敌明他暗……周奕猛抬眼，“他们没有打草惊蛇吧？”

“应该不会。”

卫谋和卫尘先用网截获飞鸽，把上面的消息誊写下来以后再原封不动地放回去，放走鸽子。最耽误不过刻钟，不会引人怀疑。

“周奕，不管怎样，你的敌手现在不在同华城，紧逼也没用，你这里……是不是先放缓下。”海宁试探的问。

“不，我不能。”周奕歉然地看着海宁。

他知道海宁饱读诗书心怀理想，在年士子文人的生活氛围里，是看不起商人重利轻义的脾性的，不过受自己影响直这样做，但作为个有抱负有责任感又官职加身的人，肯定看不惯百姓原本安乐的生活，被自己搅得塌糊涂。其实，他也不想，但是……已经无法停手了，既然已经引起他们的注意，最好乘胜追击。

“我很少过问你的事。”看到周奕这样坚决，海宁的眼里难掩失望，语气挫败且悲伤，“无论你要什么，我都尽我最大的能力去帮你。在军营，在京城，还是在怀中县，我从不犹豫，就算这次，我也是如此。我相信你，相信你的心，你的头脑，相信你的所有判断，你的所有计划。就算这次……我也是相信的。”

“但是现在你看看，少商户被我们搞得家破人亡，三餐不继，少人为了家妻儿老小变卖祖产只为维持温饱？把这么人逼到这个受辱不堪份上，我都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不知道我所做的切到底是为了什么？！”海宁越说越激动，浑身颤抖的似乎无法自己。

海宁吼完后，好像下子没了气力，话语中有种无法遏制的疲倦和恳切，“周奕，你不缺钱，事实上，你也不爱钱。你不喜欢束缚，不喜欢入仕，你不稀罕权力带来的成就感。你现在有家人、有朋友，我真的不明白你还想求什么？在这同华城里，只要你肯等，五年之内也可以呼风唤雨，我不知道你这么拼命，这么急于求成到底求什么？”

刚刚的话有些违心，海宁知道，只是他不知道自己面对这样的周奕该如何劝慰。

周奕给人的感觉是个天生的乐天派，整日嬉笑打诨没刻不引人发噱，但实际上……他的本心应该跟表现出来的千差万别！

海宁觉得嘴里有些苦涩。

周奕看似不缺亲人和朋友，他们都在这里围绕在他身边，但在这之前的呢？除自己、两个宝贝和十二个徒弟以外的朋友和亲人呢？周奕从未提及。

他的来历、他的过去，他的欢喜和悲伤，他眼底淡淡的怅然，都好像被封闭在铁盒里沉到海底，没人可以揭开，没人能触及。

周奕孤独的就好像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样。

相处得越长，海宁越觉得周奕那种缜密的心思，处事滴水不漏的行事作风，不是他的天性使然，加上庞杂到有些可怕的学问，匪夷所思的严苛又合理的训练方法……

遇到周奕时，他也只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短短十几年的光景，怎么能经历那么可怕的……

但这些不过是窥豹斑，海宁知道，周奕真正的遭遇过的，恐怕是残酷无情的过往。他虽然从没提过，但身体却是昭示着过往的见证——五脏六腑，千疮百孔。

太的苦被周奕暗自粉饰太平，想到这点就让海宁心疼难当。粉饰得越平静越无痕，越说明伤口的严重，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溃烂、流血、化脓。

这次他有感觉，那个伤口崩裂了，周奕日夜痛苦，独自承受。

他不忍心，真的不忍心……

他想找到那伤口，他想安抚他，治愈他，却总找不到门路。周奕用他的亲善掩盖内心的冷漠，用他的笑容拒人于千里之外，从来不让任何人接近，包括自己。

或许他可以认为周奕的沉默是怕自己担心，毕竟他们之间，周奕总是习惯把最困难的工作自己担着。但在内心深处，海宁有种深深的忐忑，他的这种想法恐怕是厢情愿，是自作情。

他们曾为彼此付出了那么，分享了那么，周奕……却依然固执地守着他自己的秘密，守着他的过往，守着他深藏的情绪，不与别人交心……

他揣测过，逼问过，他暗地里派人调查，他赌气发脾气，却在吼完那些话以后渐渐情绪稳定。海宁看着周奕尖细的下颏，消瘦的脸颊，看着他满脸疲惫和眼神里隐隐的哀伤和阴霾，周奕那点儿欺瞒忽地下子，无足轻重了。

他走过去抱住他，到底是自己……心甘情愿！

“我刚才……失态了……”顺手捋了捋周奕乱糟糟的发髻。

这些日子他们都太压抑了，也许，他只是需要宣泄。

周奕任海宁抱着自己，他看着窗外，表情有丝飘缈，轻轻开口，“原因么……”

“海宁，假如你有个机会……去挽救逝去的亲人遭难的机会，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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