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整个村子便会“腾”地弥漫起股浓浓的潮湿的热臊味儿，惹得那些伏在牛背上、藏在牛耳朵里、挂在牛尾巴上的蚊子、苍蝇、瞎蜢也好像约好了似的“哄”的声群齐而起，窝窝、团团、簇簇地飞舞着、嗡唱着，并在与浓浓的热臊味儿起进村后，无孔不入、无缝不钻、无肉不盯，恼得村子里的每个人都时不时地操起身边的家伙式儿，边咬牙咒骂，边用力驱赶。

此时，正忙乎在灶台边上的女人们数是麻利地解下身上的围裙，或是顺手抓起件正好放在身边的破旧衣服什么的拼力抽打。男人则数是挥起自己宽大的手掌，啪啪地打在自己身上，打就是摊殷红的鲜血，黏糊糊的。许是牲口的缘故，这个村子的瞎蜢蚊子比别村的都要大出几倍。

牛村的特点便在每天的这时暴露无遗，腥臊、恶臭、脏乱、无章、繁杂、忙碌，可，却又乐此不疲。因为这样的小村，却是日渐富足的。

虽然牛村是合并单位，可村民大数是跟土喀喇打过交道的人。所以，跟过去每年辛辛苦苦侍弄的几亩薄地相比，人们现在母牛挤奶、公牛卖肉，实实在在地盘算、勤勤劳劳地做活，日子竟真的出乎意料地天天好起来了。

牛村人最爱的就是每月发奶钱的日子。这天，人们像过年样，每人手里攥着厚厚的沓，互相打探着、相较着，以此丈量着谁家的日子厚些，谁家的日子薄些，可不管谁厚谁薄，比比过去，都是副欢天喜地的样子。这天，便也成了牛村人最幸福的天，人们在场部奶粉厂领了奶钱后，数会仨群、五伙儿地顺便逛逛商场、遛遛集市，除了买些家用，还会给大人孩子买些穿的、戴的或玩的，大包小包喜气洋洋地挎回家，全没有了过去分钱掰成两半花的穷酸样儿。

渐渐的，牛村便成了远近人们羡慕眼红的地方。为了过上牛村人的日子，这些男的、女的、单枪匹马的、拖家带口的人们绞尽切脑汁托关系、找门路，想尽切办法到牛村来养牛。于是，原本并不大的牛村阵容渐渐庞大起来，几年的功夫便从二百余户发展到了三百来家，奶牛也从最初的六百余只发展到了三千头。牛村，就像棵成长中的树，从此枝干节节地拔高，枝叶日日地繁茂起来，牛村人的日子，也越发殷实、越发忙碌、越发红火起来……

这样的日子，对生活在都市中的人来说是绝对无法想象和容忍的。可这样的日子，这样的种繁忙，对眼前的牛村人来说，却是健康的、富裕的、满足的和幸福的，因为在这些曾经承受过太贫穷和劳顿的人们身上，表现的，是缺少眼泪却不缺少快乐的艰辛的隐忍和承受。因为，牛村人的特点和优点，便是擅长用汗水和勤劳、用泪珠和承受、用坚强和韧性，来喂养他们孕育在心里的从来不会死去的梦想。

小村，就这样走着，像匹忍辱负重的马拉着长串青青黄黄、厚厚重重、层层叠叠的日子，在吃苦耐劳的村人们的驾驭下，淡定地、有条不紊地向前走着、走着……直到，遇到了这样的个黄昏，和这样的个夜晚。

第七章小村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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