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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队趸在野马山口,整装齐备。至傍晚时分,突然进发,黑巾蒙面,白布绕肩,直扑敦煌城北的毕家大院。

插签柱的头目就是那獐头鼠眼的矮瘦小个子,本名叫昊子,被大掌柜顺嘴就唤作了“耗子”。此时在城北小树林儿里接应大队,跟镇三关道:“当家的,都摸清了,就是这路!”

黑狍子问:“当家的,咋个?响不响,还是等天亮?”

镇三关两眼眯,牙根搓,说道:“不等了,砸明火!”(1)

随即转头吩咐各人的行动路线。众头领低声应承,四下散开而去。

待到了亥时,正是肉足饭饱,睡眼昏花,岗哨懈怠,灯火交之际,枚响箭呼啸而起,射向天边弯勾栏新月。

“砰”、“砰”、“砰”几声轰鸣的枪响,“汉阳造”的枪子儿将大院四角居高临下的枪手全部端掉。

镇三关派去的是绺子里枪法最好的几个狙击手。这“汉阳造”势大力沉,射程可以够到八百米,枪子轰过去就能将人彻底摘瓢,尸身上连脑瓜子的囫囵形状都找不见了。

院子正门被撞开,马队直接冲入,交起火来。

镇三关将手里两根枪管子放平了,直接冲着毕家院子里的群家丁甩了两梭子。

这盒子炮是十发连响,若是放正了打,后座力比较大,连发打不准,只能点射。有经验的枪手是将这盒子炮平着举,横着撩。如此连发出来的枪子儿,借着枪管子沿枪身轴线的跳动,梭子子弹成个水平扇面,横着泼出去,直接将冲上来试图抵抗的持械家丁撂倒了无数。

驰马冲进了第道墙,众人下马持枪往内院冲,留下拨人在外院警戒和扫障。

这老毕家的深宅大院盖成了个“回”字型,四四方方,两道院墙,内外都是两层的小楼。

镇三关领着人进了二道门儿,冲着院子中央高声喝道:“老子是那祁连山上的响马,报号‘镇三关’!来毕老爷家取过冬的银子,只取钱财,不想插人,不动老弱妇孺,缴枪的都能活命!”

随即用持枪的两手在耳朵边儿招呼,黑狍子带伙人四散开来,踹门,进屋,专点那些抄家伙负隅顽抗的男人。

梭子子弹破窗而入,直接将正堂里摆的立冬的两桌羊肉火锅酒席给扫了。

时间桌翻凳倒,盘碗灯盏满屋乱飞,屋子的女眷和幼崽儿惊慌乱蹿,尖叫奔逃。

镇三关正待要进正堂,听得脑顶上动静不对。抬头,毕家的七八名家丁提着枪从二层楼的屋中冲出,拉了枪栓,向着院子中央开火。

“他奶奶的!”镇三关骂声出口,迅速侧翻躲开几粒枪子儿,身子踉跄闪,躲到二道门的影壁后边儿。

居高临下的几把匣子交替开火,火力时间压得门口的人抬不起头来。院子中央留下了两名未及躲闪的伙计的尸首,已经遍身都是冒血的枪眼儿。

这时只听后院儿里阵骚动,枪声四作。女子的嗓子清脆爽利的吆喝从后门口响起:“小剑客,你走天!老娘趟地!”

镇三关从影壁后边探出手来“砰”、“砰”撩了两枪,咧开嘴白牙,乐了:“这娘们儿,来得还算是时候!”

话音未落,敏锐的耳鼓觉察到小院落里凌厉的寒风骤起,脑顶之上的之上,突现片阴影。大掌柜缩着头悄悄从那影壁后边儿闪出来半只眼睛,仰头,唬了跳。

只见面缠黑布、颈绕白巾的身影,竟然从那院落二楼的房檐之后升了起来!

那纤瘦身影将自己的整颗头颅裹进黑纱之中,只露出两弯细长清秀的眉眼,在院落中冲天灯火映照之下,隐隐闪出两道阴郁的寒光。手中柄淬亮的长剑,于空中挥,剑气所及,屋脊上的片瓦砾或塌陷,或崩飞,尘烟四起。

那正在拉栓放枪的排毕家家丁纳罕之间,纷纷仰头,惊讶地看到那身影如同只展翅的飞鸿,自暗黑夜空中掠入眼帘。月色的华光集于剑锋点,群惊恐的眸子里迅速划破道阴影。

手腕留了力道,剑尖只轻轻挥!

那排家丁突然扎着手嚎叫起来,手中的枪械纷纷落了地。

这边儿的镇三关定睛看,哎呦呦,那排人的手不是断了手腕就是缺了手指,白骨森森,鲜血迸流。

“俺的娘咧!这小羊羔子,咋个比老子下手还黑!”

镇三关大乐,伸出头来高喊:“缴枪的不杀!伙计们,上!”

又是两三个回合的交火,正堂里毕老爷身旁的两个保镖,也被镇三关手里的枪管子点了。

老头子这时才哆哆嗦嗦地从片狼藉的饭桌下边爬了出来,口中颤巍巍地喊:“别开枪,别开枪,饶命啊~~~~”

镇三关在屋子当间儿,看着那屋子趴在地上的老幼和女眷,笑眯眯地高声说道:“呵呵呵呵~~~大伙都别动哈,先趴会儿,省得老子的枪跑排了!毕老爷,俺镇三关是头回跟老爷子打照面,咱回生二回熟!”

那白胡子老头战抖地回应:“我,我,我……大当家的饶命,您要拿啥尽管去拿……”

“您老给俺指个道儿,省得俺手下的伙计把您这院子给翻乱乎了。银子都搁在哪儿了?枪都搁哪儿了?”

老头的手指颤巍巍地指向正房:“就在俺卧房里……”

黑狍子带人去找银子,找出来小箱子散碎银两和女眷们的金银首饰。

镇三关挑眉撇嘴道:“咋个了,老爷子,您不会就这点儿家当吧?”

老头子哭丧着脸道:“没了……年景不好,都变卖光了……”

“呵呵呵呵~~~哪能呢,您毕老爷子有银子给县治安队配了个排的‘汉阳造’,难道没银子给俺们绺子里的弟兄发发年饷?”

“真的没了……大当家的饶了俺们家老小吧……”

镇三关冷笑了两声,让几个伙计看着屋子人,自己出到院子里。

慕红雪正带着手下的伙计在院落警戒放哨,盯着那些缴了枪的家丁。

黑狍子带着群人各个屋里四处搜刮,却再找不出什么真金白银。偏房里看见个年纪轻轻、稍有姿色的姨太太,不禁手痒,伸手过去摸了把那女人高耸的胸脯。

那姨娘吓得尖叫,嘤嘤哭泣。这哭哭得黑狍子浑身都开始痒,调笑道:“哎呦呦,没想到那老棺材瓤子屋里还养个这么年轻标志的小媳妇!我说小娘们儿,那老头子快不行了吧,不如你就跟爷爷俺上山去吧!”

说话间将只大手从那姨娘衣服领子里伸了进去,又摸又抓,爽得口中乱喊:“哎呦呦,这两个大白馒头真暄乎!”

正片乱糟糟之时,西厢房下首犄角旮旯的碾房里,从那石头碾子后边儿竟然探出个“暗枪”,趁人不备,忽然向院子中央挺枪开火。

众人闻声纷纷四蹿闪避。几枪过后,那人从碾房里冲着领头的大掌柜掷去了枚手雷!

这枚手雷照着镇三关面门就砸了过去。大掌柜见状,拔腿就要翻滚闪躲,恍惚间眼角却看到个身影扑了过去!

息栈飞身而起,抡起剑鞘照着那空中飞来的手雷砸了上去!

“你给俺回来!”

镇三关惊得也跟着扑了过去,把拎过息栈的皮袄领子,拽着就往边儿滚了开来。

手雷砸到青石板地上,轰然爆炸。院子里黑烟弥漫,房檐上被击碎的瓦当“哗啦哗啦”往下掉落。

息栈被镇三关这扑,二人激哩骨碌滚作团。硝烟弥漫之际,尚未及起身,身下的石板地被手雷这么轰,向下凹,塌了!

息栈惊得“嗯”了声,还未及讲出话来,就觉得自己身子下边儿竟然悬空,顷刻间就被个黑洞吸了进去!

镇三关跌在他身上,反应不及,四只手脚都没抓到支撑,二人起陷进了地下!

“操他祖宗的!……你奶奶个熊!”

阵呛人的石灰、黄土烟雾之中,息栈被摔得头昏脑胀,后腰生疼,好半天没找见东南西北,就只听见耳朵边儿上某个人狂暴地叫骂,声高似声。

镇三关伸出两手挥掉眼前的片尘土,吐出几口带着土腥味儿的吐沫。

身子下边的人轻声哼了句:“当家的……”

“哎呦妈呀!你咋个回事?”镇三关对少年喝道。

镇三关胡子拉碴的下巴正好磕在少年的脑门上。息栈不禁皱了皱眉头,低声说道:“你……砸着我了!”

镇三关抖掉后背上落的堆石板碎块儿,咬了咬牙,挪开身子说道:“咋个,伤到了没?”

息栈差点儿被压得窒息,这时感到身上的分量消失,才松出口气。吐掉嘴里的土坷垃和渣子,活动了活动手脚,还好,没有骨折。

低头看,自己竟然摔在了堆窖藏大白菜上,这是个菜窖!

大掌柜忍不住横眉立目地骂道:“你个傻羊崽子,脑子糊涂啦,见着个手雷你也往上扑?!捡金子呐?你倒是往边儿上躲啊!”

“……”息栈被骂得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咋个?小红儿没教给你啥是手雷?”

镇三关咧开嘴冲着息栈比划:“就那黑不溜秋的玩意儿,长得比鸡蛋还大圈儿,下次看见了别往上冲,赶紧躲开!那玩意儿比子弹还厉害,挨上了你就彻底躺了,连囫囵尸首都没了,全变成肉臊子和血块子,明白了不?”

息栈面露困惑:“我以为那是枚暗器……”

“啥子暗器,有这么巨大的块铁旮瘩做的暗器么?!这是明器!明着就把你大卸八块了!”

镇三关“嘿嘿嘿”乐了出来,笑道:“就你们两千年前的人物儿,分个尸还都得用五匹马栓上拉着走呢吧,麻烦呐!俺们不用马,直接拿个手雷就把个大活人分尸了!”

少年面色微窘,神情之中透出些许懊恼,低头不语。

脑顶上传来慕红雪的阵惊呼:“当家的,没事吧?小剑客呐,小胳膊腿儿的摔哪儿去啦?”

息栈撑起身子,后腰上被个硬物件硌得钻心疼,回身模,硬邦邦的。

白菜垛被这俩人活生生给砸出个人形,菜垛下边儿露出油布包裹的硬物角。

少年揉了揉腰眼子,轻声说:“当家的,瞧瞧这是何物?”

镇三关拨开那堆砸出了汁水的烂白菜,揭开油布,露出只大皮箱子。

赶忙掏出枪管子直接照着那布满铜锈的小锁就是枪。开箱看,果然是明晃晃、白花花大箱银子!

这边厢,镇三关乐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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