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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过青山(土匪文,一群彪悍热血的纯爷们儿)作者:香小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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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被抓之人此时双手仍被反绑于身后,拎进了大厅。

大掌柜仰靠在蒙了花斑云豹皮的椅子中,“咕嘟咕嘟”喝光了两碗羊肉汤,驱了驱寒气,又嘬了几口烧酒,这才抬眼看向堂下蜷缩的俘虏,开口问道:“咋个,叫啥蔓儿,哪路的,到底想好了没?”

那人哭丧着脸说道:“俺,俺……俺就以前当过几年治安团的,每月才给两块大洋,没油水,养不起老娘,后来就不跟他们干了……”

大掌柜面无表情,唇边冷笑:“呵呵,老子知道你说的不是实话,既然这样,俺也懒得跟你掰扯。四爷,说说看,按照咱绺规,抓来的细作,不招供不投降的,怎个处置?”

绺子里的“四梁八柱”按照资历排号,顺溜儿地都端坐在堂上。大掌柜左手边儿是丰四爷,右手边儿是慕红雪。小息栈年纪资历最浅,自然是坐到离掌柜的最远的地方,脚边儿不远处就趴着那个被俘的细作。

那丰老四这会儿又得到了露脸的机会,小胡子微翘,慢条斯理说道:“抓来的细作,不招供不投降,按照绺规,要受这‘劈叉’之刑。”

大约是生怕那俘虏听不明白,达不到威吓的效果,书生又紧接着解释道:“所谓‘劈叉’么,就是将你方才在场院里见到的那株青杆细桐树,揻成个弓型,将你的两条腿分别绑于那树身的两头,然后猛松开,你的身子,便会立时被劈成两半。从裆那里,到肚子肠子,胸膛,脖颈,脑瓢,裂成两个瓣子,树身上挂半,树梢上挂着另半!”

息栈听,好么,果然不愧是四爷,顺嘴就来,出口成章啊!

大掌柜和丰老四纯粹就是唱和,俩演双簧的,连严刑逼供的气力都省了,直接玩儿最狠的招心理攻势。这回不来“刷洗”了,又改“劈叉”了!

票房的两名彪形大汉这时扑了上来,拎起堂下跪着的那倒霉蛋,就要往场院里拖拽。

那人脸色顿时僵硬煞白,如同刷上了层石灰腻子,眼角瞥见了院子里不远处那株纤细的青杆桐树,吓得浑身抽搐,嘶厉嚎叫:“大当家的饶命啊~~~!小人冤枉啊~~~!大当家的不要啊啊啊啊啊~~~!”

居中而坐的镇三关这时两只金眸迸射锐利寒光,字顿:“老子最后再问你遍,啥、蔓儿,哪儿、来、的?你现下不说,进了鬼门关说给阎王听去!”

男人贯的套路,天生的气场摄人。

息栈知晓,堂下那位定会招供,自己当时都扛不住大掌柜的凌厉气势,别说眼前这个怂蛋了!

果然,堂下之人的身子被拖出门坷垃之时,声嘶力竭地喊道:“大当家的俺说实话,俺说实话啊啊啊!!!!!小人名叫马二奎,是马师长派我来的,马师长啊啊啊!!!”

“呵呵,原来是马大师长,派你来俺绺子做啥?”

“让俺来把这小红马给送回来啊!!!”

众人听都忍不住乐出了声。两军对垒,马丢给你们了,上好的匹良驹你们自己不留着,竟然还给俺们送回来,有这么和睦友好的剿匪正规军没有?

旁的黑狍子早就忍不住了,插嘴吼道:“狗娘养的快说实话!那姓马的派你来干嘛?是要刺查探路还是要摸黑插人?老子这枪管子好几天歇火没点人呢,说的不对老子就点了你!”

“真真是让小人来还马的啊!”

“放屁!没听说过马家军的缴获了俺们的马,还他娘的巴巴地给送回来的!”

“师长大人是这么说的,是,是,真的是这样说的!”

丰老四问道:“马师长他让你来还马,有何目的,有何用意?就仅仅是还匹马?”

“是……是……”

黄脸书生眉心微耸,面不改色,悠然笑道:“那‘劈叉’之刑,受刑之人死状无不惨绝人寰,满树桠子挂的都是肉块血块,啧啧,那是遍地落红啊,树梢上落着群群的秃鹫,啄食那些血块子……”

“别,别,小人招了,小人招了啊啊啊啊!马师长是让俺来将这马还给那位小剑客的啊!!!”

“还有呢?”

“还有,还有,给小剑客递封信,封书信……”

众人听,都有些惊诧,纷纷看向坐在旁的息栈,看得息栈亦是脸莫名。

镇三关皱眉问道:“书信在哪儿?”

“在……在……小人裤裆里缝着呢……”

黑狍子气哼哼地骂道:“狗娘养的还挺精,怪不得老子刚才搜身搜了半天,啥也没摸到!”说罢过去在那人的棉插裆子里翻找了半天,扯开块补丁,翻出张信笺。

这马二奎自山脚下赶着车子路过,鬼鬼祟祟探头探脑之时,就被步哨盯上。对不上黑话口令,随即被群土匪拿着大刀追砍,吓得跌跌撞撞掉头逃窜,脚踩空跌入山涧,在冰水里泡了个透心凉!

碎花诗笺被水浸透,裤裆里揉巴,变成了湿乎乎的团烂纸。满满页的秀丽小篆,本就笔画繁琐,这会儿墨迹斑斓,黑黢黢坨,已经丝毫看不出字迹和本色。

团烂纸被丰四爷拿在手里,横看竖看,左看右看也没端详出个所以,纳闷地问马二奎:“这信上到底写的什么话?”

“俺也不知道啊,俺真不知道啊,那上边儿的字俺个都不认识啊啊啊……”

“马师长究竟怎样跟你吩咐的,到底要做什么?”

“马师长就是说,说,让俺将马还了,若是能见着那位小剑客,就将书信悄没声息地转交给他,说小剑客看了书信自然就明白了,再让我递话出来……俺知道的全招了啊啊啊,大当家饶命啊!!!”

整间屋子里的十几双眼睛,这时候齐刷刷盯住了息栈。

哎呦喂,这算咋个回事啊?

藕色染窗,藤影拨尘。

话说那日,马俊芳前思后想,如何能与息栈表明身份,又能避人耳目,不被他人窥知。于是提起毛笔在笺上题诗首,工工整整的笔小篆,西汉初年文人的时兴:

栈桥晴雪,露亭观山。莲舟唱晚,对月贪欢。

清鸣凤语,柳岸拂鸾。剑气沉喑,诗酒茶烟。

横波匀黛,粉颈玉肩。水静风止,鸟寐花眠。

青衫燕袖,天外贤禅。艺绝六郡,色冠长安!

略思索,在诗末又补了四句,这些日子里镌刻心底的腔悔意伤情,不知能与何人诉说:

桑梓故人,悔误前缘。执手画眉,旧昵新颜。

乱世偷生,望穿危栏。唯盼君睇,湘竹染斑!

东宫之主宠极之时,作予青衫少年阕乐诗,后流出宫外,为世人惊艳,在市井被越女歌姬纷纷传唱。

这诗,嵌进了他的名,他的字,他的剑,他的人,他的灵秀妩媚,绝代风华……

往昔的嬖幸恩宠,此间的旧情别意,天知,地知,他二人知!

那小剑客若不是鸾亭也就罢了,若当真是鸾亭,如晤此诗,定能领会其中深意。

49、挥剑斩情表忠心

第四十九回.挥剑斩情表忠心

镇三关绺子里的聚义厅内。

团烂纸在堂上传递了圈儿,最后递到了息栈手中。绵软酥烂的纸张,斑驳破碎的字迹,书信没有抬头,没有落款,除了零星两个字依稀能辨,其余皆化为团团墨点,无从可寻。

息栈听那马二奎叽咕了半晌,终究忍不住,当着众人厉声问道:“马师长与我素不相识,为何要与我传递书信?他究竟要做什么?”

那马二奎亦是脸无辜地看着少年:“呃……小人也不知道啊……”

这厮心中估摸是在想,他娘的,俺马二也跟你素不相识,谁知道你是哪号啊,俺就是个倒霉催的,被师长派了这么个要命的差事!

“你家师长那日在玉门关城头被我劫持,还戳了他两刀,他是想要报仇,还是想要作甚?”

“呃,就是让俺送个信呐,没说要害你啊……”

“胡说!我戳他两刀,他还将我的骕骦马还来,哪有这样的道理?此间分明有诈!”

息栈这话不仅是对马二奎说的,也是说给大掌柜和其他“四梁八柱”听的。

两军对垒,胜负难分,那马大帅又在玉门关设下埋伏,差点儿害了大当家的性命,两家这时是前仇新恨,势不两立,怎可能私下互通书信?如今在堂上这姓马的家奴竟然说马师长要给他息栈递信,这简直就是要让大伙误会自己,身为名贼寇,竟然私通朝廷正规军?!

当年高皇帝部下谋士陈平,即是以重金收买,使出反间之计,离间项羽君臣,使楚霸王疏远了亚父范增,致其忧愤病死,项羽最终败亡。

今儿个这马家军难道是想故计重施,拿这出下三滥的反间计暗算小爷不成!

息栈抬眼看向镇三关,正对上男人扫而过的淡然目光,想从男人眼中读出些微情绪,却落空了。

大掌柜并没有开腔,倒是丰四爷开了口:“小剑客,你此前可认识这位马俊芳马师长?”

“不识此人,只在那日宴席上见过。”

“鄙人听说那日当家的在玉门关遇伏,你劫持了马师长,救了当家的。那马师长身边应该有不少警卫扈从,你是怎的恰巧就劫了这人?”

军师的话戳中蹊跷之处,息栈连忙答道:“当日那马师长散席后追了出来,与我问话,城门落下,将我关在了内城门之里,我见当家的陷于瓮城内,危急关头想不了太,才劫持了那个姓马的大官……”

“马师长找你问什么话?”

“……嗯,问我姓甚名谁。”

“他为何要打听你?”

“我不知晓,当真不知晓!……或许,他识得那个王小七,因此……”顿时回想起在安西城鼎丰楼上的遭遇,莫非又是这个阴魂不散的小七崽子惹得身是非?

丰老四的两枚精明细目深深看了少年眼:“马俊芳若是识得王小七,怎么还会打听你姓甚名谁。”

“……”

息栈急于辩白,心中郁闷。这马师长好生奇怪,说话吞吞吐吐,墨墨迹迹,含含混混,当日纠缠盘问也就罢了,如今还搞出个还马的闹剧,端的是给自己找麻烦!

想跟男人喊冤,无奈碍着这圈儿人的视线,要紧的话也说不出口,只能遥遥望着大掌柜噘嘴皱眉,咬牙切齿。

大掌柜默不作声地从息栈脸上收回视线,回转过头看着丰老四,微耸的眉峰分明是在探问:这他娘的到底是咋回事?!

丰老四伸手拽了拽自己的撮小胡子,没有答话。这书生每次故弄玄虚的时候,就喜欢鼓捣自己的胡子。经年累月,拽啊拽啊,就将下巴上那几根毛儿给拽成了这副惨淡萧条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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