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三不哭(肉)作者:间歇性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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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用爪子慢慢给他顺毛之类的小动作。
在个寒冷的早晨,虎三出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羚飞仍旧在内心挣扎着,烦躁不安地在洞口刨得灰尘漫天,连觅食也没有走开很远。夜幕降临的时候,他早早地睡了。
虎三因为狩猎为困难的缘故,常常要到羚飞睡着之后才回来,所以他也没有在意。
但是第二天早晨醒过来的时候,羚飞偏着头看了看洞口。仍旧只有他个,洞口的沙砾还是昨天那样乱七八糟的模样。
虎三没有回来。
阵巨大的恐慌倏然袭上羚飞的心头。他蹭地下起来,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头冲出了洞穴。
他慌张地找了天。
虎三平时常去捕猎的地方都去过了,连上次和猞猁争食的地点也来回找了两趟。下山的时候,因为三条腿不利索又走得太急,脚踩空,连滚带翻地直跌到坡下才停下来。腿上磕开了口子,皮毛上也沾满了灰尘。可他顾不得疼,又急急地起来往前走去。
就像内心有个声音直在不停地对他说:找到他,找到他,要不然,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羚飞跌跌撞撞地走回栖身的洞穴,洞前的沙砾上仍旧只有他个人的蹄印,杂乱地洒了地。
山上能找到的地方,他都已经找过了。再往下,那是年轻而强壮的捕食者们的领地。
根本没有考虑像自己这样半残的动物万遇上了捕食者该怎么办,羚飞转头,在越来越深重的夜色里往山下跑去。
但是他并没有走很远。
就在进入别人领地不远的地方,庞大的黑影动不动地伏在地上,像是失去了任何生命的迹象。夜风里送来扑鼻的血腥味。
羚飞瞬间觉得四肢都冰凉得像入冬的湖水般。即使在他落入泥石流的时候,都不曾有过这么绝望的心情。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或者说连滚带跌地跑到对方面前的。他的身体无意识地颤抖着。他知道应该低下头去查看对方的伤情,去看看那个笨蛋还在喘气没,但实际上他只是呆立在原地,颤抖着,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动作,也无法再靠近哪怕步。
其实并没有过久,但是羚飞空白的脑海里已经完全失去了对时间的感觉,直到他听到非常,非常轻微的声。从脚下传来。
他慢慢地,像是刚刚惊醒,又像是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低头看去。全身散发着血腥味的大型动物微微偏了偏头,从喉咙深处又发出声低低的像是呻吟样的声音。
白天受伤的脚突然火烧样地疼起来。羚飞再也不住,扑通身跪倒在地上,轻声问道:“你还活着?”
他以为自己的声音还和平时样平稳,但是实际上它早就颤抖得不成样子。
幸而地上的动物也没有分辨的精力。他抬起眼睛看着羚飞,脸上露出了像是在外闯了祸的孩子面对父母时,那种怯怯又有点委屈的表情。
“对,对不起,我没打赢……”
他去和别人争地盘了,可是没能赢。
平日里,本来分出胜负之后败者就会自己离开。可他这次不管不顾,即使被对方咬伤了也还是不要命样地再次扑上去。
对方自然地也拿出了拼命的架势。结果就是,他的下场比从前任何次都惨。
拼命地走到这里,已经是用尽了全力。身后长长的条路上,全是血迹。
“白痴……”羚飞用尽全力地挤出这两个字。大概没办法保持平时那样的语气了――不过那也无所谓了。他以为自己会哭,但是眼睛却干涩无比,流不出滴眼泪。
“我,我没事。”连动都很困难的家伙,笨拙地安慰他,“都是皮肉伤。我就是……就是没力气,走不动了……”
羚飞恶狠狠地瞪着他,句也说不出来。
虎三怯怯地缩了下脑袋。
“你,你是不是嫌我没用……”
“白痴!”羚飞又重复了遍。他把头搁在虎三血迹斑斑的脑袋上,像是只剩下这两个字会说般,又说道:“白痴!”
眼睛睁得大大的,干涩得生疼。
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又呆又胆小又没用的家伙,已经变得这么重要了呢。
――重要到只要想到他可能会从这世界上消失,就恨不得让消失的那个是自己才好。
“白痴!”他又重复了遍,下颌搁在虎三并不柔软的脑袋上,“白痴!”
这些日子以来,直在内心挣扎的那个选择,瞬间已经有了答案。
25
羚羊群比起春天的时候,已经缩小了很。
新的狩猎者显然比之前的虎三要凶猛得。自从虎三来了之后就直在缓慢增长的羊数,经过短短的个秋季就有了非常明显的回落。
这是个温暖的午后,羊群在湖泊边暂时小憩。尽管午后并不是狩猎者惯常出没的时间,公羊们仍旧保持着警惕,小心地守护着自己的群落。
在这样温和的风里,已经从头羊的位置退下来的羚岩,慢慢地从前肢里抬起头来,动了动耳朵。
“头羊?有情况吗?”身旁的羚羊立刻这样问道。即使羚岩现在不再是头羊,但是他的经验仍旧在羊群中得到尊敬。年老的前头羊摇了摇头,慢慢地起身来。
“没事,只是想活动下筋骨而已。”
现任的头羊羚明也投来了关切的眼光。在得到回答之后,他点了点头,但是仍旧不忘补充道:“请您小心,别走太远。您也知道……”
羚岩朝他点了点头,慢慢地从羊群中间走了出去。
在明暗不定的树丛之间,阳光洒下斑斑点点的痕迹。羚岩慢慢地走进树丛深处,然后在看到了他的目标之后,停了下来。
十几步开外的地方,斑驳的树荫下静静地立着只羚羊,几乎和树影融合在起。
他慢慢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朝着羚岩恭敬地低下头去:“头羊,好久不见了。”
洒下的阳光照在他低下的头顶,边的角不见了,只留下个丑陋的疤痕。这是只相比而言十分瘦削的羚羊,毛发有些凌乱,左后腿仔细看去有些不正常地弯曲着。但是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那双眼睛仍旧如同记忆中样黑亮而坚定。或者该说,比起从前,加地沉静稳重了。
年老的羚羊像是叹息样地发出了声音:“羚飞。”
羚飞注视着他,低声问道:“您……还好吧?”
自从幼时父母双亡之后,他和弟弟妹妹直是在整个羊群的照顾下长大的。头羊羚岩对他而言,就如同第二位父亲样。
“应该比你好吧。”羚岩打量着对方,微微地笑了起来,“看起来,你吃了不少苦,可是精神倒还不错。”
羚飞看着这位宽厚的长辈,明白他是真正地在替自己担心,于是也微笑了起来:“……是啊。发生了不少事情,不过……即使现在我也没有后悔过。”
风从林间吹过。有阵子,两头羚羊都没有说话。
“……其实,我是来向您辞行的。”最后还是羚飞开了口,低声道,“――这次的话,以后可能就会再也无法见面了。羚乐和羚丽那里,我就不当面告别了……如果可能的话,让他们以为我直在某个地方好好地活着,就好了。”
年老的头羊并没有因为听到这些而露出震惊的表情。他只是如平常般地问道:“你要去哪里?”
羚飞的脸上瞬间露出挣扎的神色,但是他很快又平静下来,垂下眼睛,缓缓地说:
“……峡谷墓地。”
峡谷墓地是离羊群聚居地不远的个极深的峡谷。
那是如同天险般的存在,两侧的山石呈现出令人生畏的陡峭的角度。据说,从来没有动物可以活着抵达峡谷的底部。
羚羊群中,除了被狩猎者捕食之外,也会有因为饥饿、疾病或是年老而死去的羚羊。在条件允许的时候,悲伤的其他羚羊会合力将死去的同伴推下峡谷。
在他们的心中,峡谷底部那没有任何动物可以生存的地方,便是他们的长眠之地。
但是羚飞和羚岩都知道,峡谷的底部并不是真的任何动物都到达不了的。只是他们所知道的那条路太过危险,而且,没有人知道那是不是真的通往峡谷底部。
再说,就算那真的通往峡谷底部,又为什么要冒这个险下去呢?
“我想,峡谷底部,或许并不像我们所想象的那么糟糕。”羚飞说道,这个问题他已经思考了很久,“至少,气候不会像山顶这么寒冷,而且另侧也能看到有溪涧落下去。即使土地荒芜些,但总会有植物生长。而且……而且,应该不会有老虎这样大型的狩猎者。”
如果真的如他所想的那样,那么温暖而潮湿的峡谷底部,即使遍地石砾也应该有不少小型的动物出没。就算是没有爪子的老虎,或许也能够顺利地渡过冬天。
而且,即使那里真的遍地荒芜,至少还有……
羚飞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闭上眼睛。他不愿意承认心里有这样的想法。对他而言,那仿佛便是背叛了整个羊群。
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般,羚岩微微地笑了起来。
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是为了那只老虎吧?”
羚飞点了点头。现在对他而言,承认这点,已经不是太过困难的事情了。
“只有我个的话,哪里都可以活下去。如果他不是因为当初救了我……所以,即使只有点可能,我也想试试看。”像是要宽慰头羊样,他笑了起来,“或许也不用走那么远。说不定在半路,就能遇到可以定居下来的地方了呢。”
但是说话的双方心里都明白,这样的机会,实在是微乎其微。
羚岩点了点头,有些感慨地说:“也好。――其实,你就算不离开,见到我的机会,大概也不会很了。”
对着悚然而惊的羚飞,年老的羚羊坦然地说道:“我已经老了,或许在下次狩猎者袭击的时候,就会死去吧。――不用露出这样的表情。年老体弱的羚羊为年轻的羚羊换取活下来的机会,本来就是正常的事情不是吗。”
“出生,成长,寻找食物,躲避天敌,然后找到伴侣,繁衍后代,最后死去,无论哪种生物都必须要走过这样的旅程。所以,在活着的时候,就尽切办法努力地活下去吧,这样将来,不管我们以什么样的形式死去,都能够坦然地化作大地的部分,然后等到春天,再从大地之上开出新的花朵来。”
“羚飞,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所以我也知道,作出这样的决定,对你而言是件不容易的事。”羚岩微笑起来,用长辈慈祥的目光看向面前的羚羊,“但是,既然做出了选择,就不要后悔。就像我刚才所说的,无论是哪种动物,都应该努力地活下去――只有存活着的生命,才有意义。”
他的目光越过羚飞,落在身后斑驳的树丛中。
“――好好地,活下去吧。”
直到羚岩远远地回到了羊群之中,羚飞才慢慢地转过身去,走进身后的树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