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纪事作者:非言非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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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棋子,至于他,自然也只能乖乖的做枚马前卒,在棋盘中冲锋陷阵努力表现,以求他日太后罩不住他的时候皇帝愿意给他条活路。
不过,太后怎么知道皇帝不会被他气到随便找个理由杀了他,而是要把他弄到身边来定要揪住他的痛脚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剐了他。
“他是哀家生的,哀家怎么会不知道他会怎么做。”对于皇帝遇事的时候会想什么会做什么,太后基本上都能料到七八分,唯的失算恐怕就是在卫衍的事情上,不过皇帝在对待卫衍的时候,行事与他在其他诸事上全然不同,太后摸不到头绪也就不奇怪了。
众人在看到天家母子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似乎都忘了件事,不管怎么说,他们始终是母子。皇帝是太后唯的儿子,太后今日所做的种种不过是在历练他,不会真的把他逼到绝境。太后是皇帝的母亲,就算皇帝有朝日大权在握,不再受到任何掣肘,也绝不会留下让人诋毁的把柄,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行为来。
皇家的确无亲情,或者说皇家人的亲情普通人根本就无法理解。这对天家母子或许彼此之间矛盾重重,针锋相对,但是需要致对外的时候却绝对不会含糊。若有人不长眼,以为趁着天家母子争斗的时候能够渔翁得利的话,其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早就明白了这点的谢萌,也就继续着他那伴君如伴虎的日子,整日待在皇帝身边帮皇帝处理那些鸡毛蒜皮劳心劳力的繁琐事还兼与皇帝斗智斗力,为了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而努力。
只要到最后,连他这样对皇帝而说绝对是“罪无可赦”的臣子,也能因“可堪大用”而留下来,那么太后原先的旧人,基本上皇帝应该都能够容下来。
如果失败了,也就和原来样的下场,不过至少努力过了,到时候遗憾应该能少点。
“陛下,今夜打算驾临哪宫,老奴派人先去知会。”高庸替皇帝换了盏热茶,见皇帝阅了刚送来的密报后脸色有些铁青,小心地上前替敬事房的总管询问。
景帝看了他眼,将密报放在烛火上点燃,扔到案头的小香炉里面,直到燃成灰烬后才缓和了神情,吩咐道:
“摆驾坤宁宫。”
在皇帝开口前,高庸隐约似乎听到皇帝咬牙切齿地骂了两个字——贱人。不过也许是他年老耳聋,听错了也有可能。
那年,景帝是真正的独宠中宫,对皇后的百般宠幸没有夹杂点水分。至于后族谢家,是恩宠备至,时无两。
那年,景帝勤勉之君的声名开始在民间流传。至于事实,好像与传言也没有大区别。他白天勤于政事,夜晚勤于后宫,真正当得起勤勉之称。
那年秋天,皇后谢氏被诊出有孕,这是自年前皇长子夭折以后景帝的第二位子嗣,自然是件普天同庆的大喜事。后来几个月,又有妃子接二连三被诊出有孕,是喜上加喜。
那年年末,景帝大赦天下,让天下臣民共享皇家的喜悦。
此时,政事顺畅,百姓安居,后宫祥和,后继有人。景帝仿佛终于忘掉了他曾经因某人的离去而伤心不已,心情开始好转起来。至于永宁侯卫衍,从那日后就无人敢再景帝面前提起,到了此时,不会有人不长眼到旧事重提。
只是,在无人的时候,景帝偶尔会在处理政事的时候抬头望眼昭仁殿中摆着的那架屏风,然后低下头去,继续处理他的政事。
只是,在无数个独眠的夜晚,景帝半夜醒来,发现身边空无人,再也不会有人窝在他的怀里犹自好眠,才发现原来又日终于过去,千般愁绪万般感慨到最后不过是化作句“夜凉如水”。
第七十二章路上
流放,又称流刑,是降死等重刑。景朝的流放地通常是幽州苦寒之地的荒山矿场。
在卫衍的认识里面,所谓的流放就是堆犯人被穷凶极恶的差役提着鞭子驱赶着,披枷带锁徒步跋涉千里前往流放地。般流放的季节都是选在冬季,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走得慢了后面就有鞭子唰唰唰地飞,再加上路上缺衣少食,越往北天气越冷,老弱病残者就个接个地倒下来,就算是青壮年路上若有个头痛发热,无医无药的恐怕也是熬不到地头。至于到了流放地,就不用说了,在那种服苦役的地方,种种磨难是家常便饭,虽然他那时在皇帝面前信誓旦旦保证他定能回来,最后能不能熬下去他根本就无法预料。
不过真的到了被押解出京的那日,他才发现事实与他想象中有些差距。这北行流放的标准配备是差役两个,前后,个带路,个断后。犯人个,也就是他,没有脚镣,没有枷锁,走在两人之间。没有皮鞭,没有叱骂,当然也没有交谈,就这样闷声不响地走了大概个时辰,带路的那差役带着跟在后面的两人拐进了路边茶棚。
卫衍远远看到茶棚里面隐约的身影,眼眶就湿润了起来,紧赶几步越过了那带路的差役,进了茶棚跪在里面那中年美妇的面前。
“母亲……”千言万语不知该如何诉说,最后只留下哽咽。
世人都说,父母在,不远行。而他此次不但是远行,而且还是因罪被流,祸及家人,是让父母伤心难过,不孝至此,无以复加。
“衍儿……”柳氏见丈夫已经将那两个差役迎到边说话,心中虽然难过,也知道时间不,况且私见流犯,进衣进食这种事若被人知晓,怕又是要参上卫家本,惹来很麻烦。此时只能强忍悲痛,摸了摸儿子的头,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带到另边去小心嘱咐。
那边桌上放了个包裹。柳氏打开包裹对儿子交代。包裹里面除了衣物鞋袜还有些干粮碎银,至于银票则缝制在了贴身衣物里面。衣服鞋袜都是卫衍被判流刑的旨意下来后她带着侍女们针线亲手缝制。除了亵衣裤,还有夹袍棉袍以及几双千层底的鞋子。所有的衣物针脚密密麻麻做工考究,显然是费了无数苦心,料子却是平常百姓惯用的粗布。绫罗绸缎虽好,却是富贵闲人无所事事的时候穿用才适台,经不起点粗活,随便碰下就会拉开道口子,只怕穿不了几天就不得用。这平常百姓家的粗布却不同,就算怎么折腾也能穿上好阵子。
只是柳氏想到儿子自生下来就没有受过这等委屈,心中又是好阵难过。不过她怕自己此时难过让儿子伤心,仰头望了望外面的天空,才强忍了眼中的湿意。转过头来见儿子头发似乎有些散乱,便让他坐下来,掏出梳子为他梳发整理,又细细叮嘱他以后该如何照顾自己。
等盘好头发,那两个差役示意时间差不了,他们这就要启程。卫衍又在父母面前好好磕了几个响头才依依不舍地与父母告别。
“慧娘,别难过了,不碍事的。这路上我都打点好了,就算到了幽州也会有人照顾衍儿的,你放心好了。”卫老侯爷见柳氏望着儿子的背影伤心不已,拿话安慰她。
卫侯爷本来就已告老在家,而且皇帝念他劳苦功高,并没有被削爵,不过卫家的其他人都因此事所累,被贬官的贬官,削爵的削爵,有好几位子辈上书自请离京,皇帝都准许了。经此事,虽然卫家在朝中的势力大受打击,大概此后许年会蹶不振。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卫家经营数代,各种关系盘根错节,也不是能轻易摧毁的,虽无法替卫衍脱罪,但打点上下的能力还是有的。
“我就怕他照顾不好自己。”柳氏边说边用锦帕抹去了眼角的泪滴。
“不会有事的,他早就不是孩子了,会照顾好自己的。”卫老侯爷无奈地劝道。他对柳氏是这么说,其实心里面对这个早就成年年的小儿子能不能照顾好自己同样点也没底。
夫妻两人在路边自家马车旁边望着儿子越来越远的背影说着话,却有辆牛车慢悠悠的过来让他们的马车让路,等到自家的车夫把马车赶到了远处,那赶牛车的汉子推起帽檐说了声“谢”也往那个方向去了。
“那个是……”柳氏在那人推起帽檐的瞬间瞧见了他的脸,脱口而出的瞬间又想到什么掐住了话头,转过头去用眼神向丈夫求证。
卫老侯爷暗中握紧了她的手掌,示意她不要说话。在刚才交错的瞬间,他也认出牛车上的那人就是这些年来直跟随在卫衍身边的赵侍卫。震惊之余很快就想明白,原来皇帝陛下同样放心不下,派出人来路跟着北上了。这样的话,他们应该能稍微安下点心来吧。
卫衍与父母分别后,就沉浸在离别的伤感中,机械地跟着前面的差役不停往前走。很快到了中午,正好路边有个歇脚卖吃食的地方,就停下来吃了午饭。午饭不算粗陋,三个人都样,五个肉包子,外加碗清扬。大概他家老爷子打点过了,那两个差役对他很客气。卫衍走得饿了,也不挑不拣,没几口就吃完了,还感觉有点意犹未尽。
吃过午饭,灌满水囊,休自了会儿,行三人继续上路。
卫衍刚开始沉浸在离别的伤感中没注意到,后来等吃过午饭伤感过去重新开始走路,才发觉这样走路脚底心开始痛。领路的差役健步如飞,后面的差役也紧紧跟着,呼吸都没乱下,显然对这样的赶路速度点都不觉得吃力,卫衍自然也没好意思说让他们走慢点,只能让自己忘了脚底心痛跟上他们的速度赶路。
然后走啊走,走啊走,直走到天黑才赶到个驿吃饭过夜。等洗脚的时候卫衍才发现脚后跟和小脚趾旁都起了水泡。
“刚开始走那么路都这样,等走几天习惯了就没事了。侯爷再忍几天,等我们出了京畿地区就不用这么辛苦赶路了。”行路的时候总爱跟在后面的稍微胖点的那个差役帮他打水过来,见他将脚浸入水里在那里呲牙,帮他用针挑了水泡,又拿出个小瓶子给他抹了点药。
等切收拾好了,外面落了锁,人走远后,卫衍才钻进被窝。
其实不上锁他也不会逃的,如果他逃了,皇帝也许不会怎么样,但是太后肯定不会放过他的家人,他怎么敢逃?
驿的被子是粗布的,不柔软,不过还算暖和。他埋首被窝里,手掌默默地攥住贴身挂在心口的那方暖玉,那是皇帝陛下临行的时候特地从身上解下来挂在他头颈里面的。
刚才那个胖差役给他上药的时候,掏出来的那个青瓷小瓶明显也是宫中的制式。
“陛下。”他在心中念了声,不知道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该怪他还是要感激他。不过他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因为整整走了天,他很快被疲累征服,见周公去了。
“咱们是差役,不是卫家的小厮,虽然收了他家的银子,路上对他照顾些就好了,你干嘛这么用心伺候他?”那胖差役端了脚盆出去,倒了洗脚水,回到了房间,就听到瘦差役在那抱怨他。
“卫侯爷不是坏人,他肯定是因为那个孙状元的案子得罪了奸人才落得这个下场,能照顾点就照顾点。”这是胖差役对卫衍被流案的理解,“他以前被人照顾惯了,现在下子什么都要自己做,哪能下子就学会,总要给他点时间适应。再说要是真没照顾好,卫家不会把我们怎么样,那位爷会放过咱们?”
听了胖差役最后那句话,瘦差役不做声了。这趟差事他们收获很丰厚,卫老侯爷打赏了他们每人二百两让他们路照顾卫衍。其实在这之前,早就有人打赏过他们了,不过那位爷是手银子手刀子,他的确不敢得罪,便对胖差役近乎小厮的服侍行为当没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