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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铁轨(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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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事手札作者:祁桑

第93章铁轨(七)

“什么意思?这没头没脑地说这么句,详细说说。”我嘴上催促着柳大爷将这事给我们具体讲,但实际上刚才听死了,我与艾暮互相对视眼,各自心里就都已经明了,这事儿估摸着跟这个死了的男孩儿脱不了干系,妥妥的事儿了。

我心里除了明了,同时也非常不爽,死了人又遇了鬼,那不摆明的事情,就算开始没往那方向去想,在我问柳青黄圈开始就该想到些了吧。如此来还不早点告诉我,有病吗这不是?

柳大爷不知道我心里在骂他们有病,兀自点了杆烟,给我们讲述了件发生在上辈的事情。

那几年正好赶上了大旱灾,大半个中国都深受其苦。整个村子的地都干得裂开了,田里种不出吃食。时间长,村里的存粮就吃空了,原本定时定量给每家每户分发粮食也没法继续下去。

这下就有部分人要举家搬走,说是搬走其实也就是成了流民,他们是不愿意坐以待毙,却不知走出这片四方村庄,外面是何景象。反正那年走的人,再也没有回来过。

村里的存粮吃完后,人们才真正见识到旱灾的可怕,终日吃草根,连水都要算计着喝,这样的日子着实不是人能过的。没少日子,有些人就饿得眼睛都红了,见着啥能吃的也不顾是不是别人家的,上来就抢,吃了再说。时间每家都捂着自个儿的东西,不敢让人瞧见。也不能怪这些人,这不单单是饥饿所致,也是人们对于死亡的恐惧。

柳大爷的父亲那时大致十几岁,下面还有个小他挺的弟弟。跟村里其他人家样,他们家也是揭不开锅,不论老小个个都是皮包着骨头,勒紧了裤腰带过活,连家里那头耕地的大黄牛也饿得骨瘦如柴瘦骨嶙峋,所幸这家子和这牛的精神头都还不错。

虽然说地里已然种不出东西,但在那会儿这头牛就是农民家里不可或缺的劳动力,种地又是农民生存下去的不二之法。甭管种不种得出,反正不到万不得已这牛必定是不能杀的。

柳大爷的这个舅舅从小调皮,又因为是他爹老来所得之子几乎要宠上天,故而向顽劣不肯听人说教。

毕竟年纪小,连日没啥吃的,小孩子就闹别扭,硬是要吃大米饭,这年头哪里给他找大米饭。眼看孩子已经饿得躺在床上,几乎连起身走路都没了气力,父亲心疼,就想着出去能不能还挖到点土豆、新鲜菜根之类的。

谁知这孩子竟然趁父亲外出家里没人,伙同好几个平日里常在起玩的野小子,把家里那头牛给弄死吃了。

晚上饿着肚子回来的父亲看,满地的牛血牛骨头内脏,下傻眼了,谁把自家的牛给杀了!?而且肉都已经没见剩少了。这会儿他那个火啊蹭蹭往上冒,满脑子只想用手里的镰刀把凶手逮出来捅死。

等他怒气冲冲回屋时,却看见自己的宝贝儿子坐在墙角凳子上,晃晃,木桌子上还放着几块血淋淋的牛肉。

孩子衣服上能看到零星血污,他看自己老爹回来了,赶忙上来讨好地笑道:“爹,这些我给你留的。”

孩子他爹脑袋里顿时嗡地声,直接就呆在了当场,原来是自家儿子弄死了家里的牛,这还能找谁说理去,只好往自己肚子里咽了。

看爹脸色阵青阵白,那孩子不自知闯了祸,还凑上去问怎么了。话还没说完呢,就被他爹抓住,紧接着挨了顿毒打,那哭天喊地的声音连隔壁两户邻居都召来了。

等家里其余人回来时,他趴在床上边哭边叫骂,虽不敢用脏话骂自己父亲,但字里行间却还是对父亲打自己的浓浓不满。

听他还敢叫骂还嘴,父亲怒火甚,被家里人架住才没再毒打孩子番。柳大爷的奶奶就劝他,这孩子从小就被宠成这样了,跟外面的小大人们块儿口无遮拦也惯了,被必要因此动气。再者这牛杀都已经杀了,看这旱灾也不是天两天能结束的,说到底,这牛迟早要杀,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虽然母亲仍是帮着那孩子,但父亲听说的话还在理儿上,也逐渐消了气,放下了手里断掉的半根木棒。

柳大爷说到此处轻轻叹了口气,抽烟袋的手微不可见地颤动了下,这个动作极小,但被我捕捉到了。他继续说:“木已成舟,终究是亲生儿子,平日里又那么疼,没法过分惩罚。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可是没几天,我那小舅舅就病了,整个人瘫在床上连动都没法动了。

那年没吃的没喝的,每个人都是自顾不暇,哪里还有时间管别人,所以十村八店都很难找到医生。我爷爷打听到十几里地外那个村子里还有个郎中,就徒步走了老久,把家里最后点吃的都奉上,人家才肯过来看。可惜,过来看不但没给家里人个安心,而是彻底让他们心死了。郎中说这病很怪,不晓得是不是生吃了肉得的,查不出来,他都没见过,别说治了,可能没少日子了,让他们开始准备身后事。

送走郎中我奶奶当时就哭倒了,可后来跟医生说的有出入的是,我那小舅舅每天虽然继续躺着病也不见好转,但就是口气吊着,过了好长段日子都没死。开始家人都以为不死就是好事,可能慢慢转好呢,谁知道后来病症越来越奇怪,我爹从前给我说的时候就说这病症吓人,也没跟我具体说怎么吓人法,所以我也不太清楚。

反正最后我爷爷实在受不了了,不单是因为吃的越来越少,是因为这病状不仅在折磨病人,同时也让他们感到害怕。终于天夜里,他们决定把他给药了。”

我感觉自己左额抽,不确定地又问了句:“药了?”

柳大爷吐了口白烟,咳了两下道:“是啊,我爷亲手给药的。”

“……”我侧目看艾暮,她脸色凝重咬着下唇眉头紧蹙,仿佛没有在听柳大爷说话,只看着自己脚下的水泥地。我收回目光,也不明白此刻自己是个什么心情,这个故事里,又是个早夭的孩子,又是条被父母亲手葬送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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