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罄再从怀里掏出小春给他的回春膏，看了看，再赞叹下：「好厉害……」接着便打开瓶子挖了点出来，小心翼翼地不吵到小七，把那些带着淡淡芙蓉花香的回春圣药涂到小七脸上。

涂好后兰罄立刻把瓶子收起来，然后再轻手轻脚把小七脸上原本的那张人皮面具盖上，就如这个月以来，他每天晚上趁小七睡着以后，偷偷做的样。

那个小小的小春说，只要涂上这个药，过没久小七的脸就会恢复到没有伤痕的样子，他小黑大人很卖力每个晚上都涂，小七打瞌睡时他也很小心地涂，等再过阵子小七脸上的伤痕都没了，就会变成和以前样了！

「哼哼哼……」兰罄得意地轻哼几声。

只是他也没细想自己脑袋里浮现的「以前」这二字，是如何而来？明明他在归义县遇见小七的时候，小七就已经是这副模样了。

做完这事，他便再将心思放到动也不动的钓鱼竿上，满心期待起他那半个小孩子大的大鱼来了。

钓啊钓、钓啊钓，等了许久，其中根钓竿终于动了的时候，兰罄立刻拉。

「……」看着钓在线头那只大概只有小指大小的鱼，兰罄好失望。

但是不要紧，他立刻把鱼取了下来，扔进嘴里连咬也没有，直接吞掉，然后再快乐地将钓线扔回湖里，继续期待他的大鱼上钩。

就这么来回四五次，小的全被吞了，两条中的被扔进装了湖水的木桶里等着小七醒来让他烤，然后再继续等啊等、等啊等！

突然，阵强大的拉力，拉得竹子做的鱼竿弯成了满弓之状，兰罄看，便是喜，立即将鱼竿抓住，要将湖里那条鱼扯上来。

谁知湖里的东西力道不小，兰罄力气也大，就这么拉扯间，「啪嚓」声，竹制小鱼竿应声而断，另半随着湖里的拉扯沉入湖中，兰罄看可骇然了，他的大鱼明明就上钩了，怎么会给逃走的！

当下他想也没想，便纵身跳，跃入水中直追那大鱼而去。

跳水的动作晃得扁舟在湖上猛烈摇动，湖水泼入了舟里，淋得小七身湿。

「怎么、怎么，钓到鱼了吗？」小七猛地从扁舟上坐了起来，可待他定睛看……

「欸……」扁舟上空无人。

「师兄？」现下小舟正在湖中心呢！兰罄是跑到哪里去了？

小七想了下，猛地个跳起来！方才那个震荡如此大，该不会是人掉到湖里面去了吧！

想到兰罄也不知会不会泅水，万淹死了那可怎么办时，小七浑身都颤了。

他急忙大喊声：「师兄不怕，小七就来救你了──」接着就奋力往湖里跳，「噗通」地跃入湖中。

结果入水中才记起自己也不太懂水性，咕噜咕噜喝了两口水后连忙手脚并用在冰凉的湖水里乱抓乱爬、死命挣扎。

可那头却见个黑影飕地游过来，又飕地游过去，然后噗地个翻腾抱住了只大概有成年男子那么大的巨大青鱼。

人鱼在湖中奋战不歇，直至黑影个手刀下去，砍在青鱼脑袋上，那鱼才脑袋歪，昏死过去。

「……」奶奶个熊，原来人家抓鱼抓得正欢，他这是下来干什么？

「咕噜咕噜咕噜……」可怜地喝了好几口水之后，小七努力地从湖里探出了头。他气喘吁吁地抓住扁舟边缘，又咳又呕了好阵，才把腹中的湖水都给呕出来。

另头，在湖里悠游自得甚至游得比所有鱼都还快的兰罄怀里抱着条简直都要比他还大的巨鱼，从岸边走了上去。

兰罄边走边笑，张着嘴就在鱼头上这里咬咬、那里咬咬。他张着血盆大口，用骇人的声音说：「我的鱼、我的鱼，湖里的鱼都是我的！今天抓只、明天再来抓只，后天还有只，每天都有只……我的我的我的、每只都是我的！」

这人念完个转头，见着在湖中心攀着小舟载浮载沉的小七，觉得奇怪，便偏着头看他的爱鸡喊道：「陈小鸡你干什么还在玩水！我捉到条大鱼了，还不过来生火烤给我吃！快点快点快点，我数到三，数到三你没来，我就生气了──」

「──」

小七叹了口气。他上辈子到底是对兰罄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得这般无怨无悔来还债。

「二──」

小七认命爬上扁舟，引得湖心阵震荡。

「三──」

拿起船桨努力划水，小七高声喊道：「来了来了，别再喊了！」

「哼哼！」兰罄抱着鱼在岸边等着。

好乖好乖，小鸡好乖！

天色渐渐暗下，岸边升起了篝火，因为怕火太小烤太慢小黑大人会不耐烦，所以小七起了三处火，左边处、右边处，中间再处。

人那么大的巨鱼被小七用佩剑剖开成几片，用树枝串着插在篝火旁的泥地上，借着火温慢慢地烤着。

而那颗被小七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砍下来，几乎和熊头样大的鱼头则由好几根树枝起串起，架在篝火上烤。

肥美的巨鱼油脂随着火烤蜿蜒地流了下来，其间还发着「噗嗤噗嗤」的细细声响，听起来就是好吃得不得了，看起来是令人垂涎三尺。

兰罄眼睛睁得大大的，发着亮光，他轮流地在三个篝火处来回蹲蹲、看看，直至小七拿了块已经烤好的鱼肉给他，他才高兴地接了过来。

但兰罄说：「我要吃头！」他很坚持。

小七说：「先吃鱼肉，鱼头还要等下才会烤好。」

兰罄点了点头，这才张开嘴巴，往那块又油又亮的鱼肉咬了下去。

巨鱼肥美鲜嫩，小七也取了块咬了口，对于他吃兰罄捉来的鱼这回事，兰罄不但没说什么，反而还任由小七吃去。

小七边翻转篝火上的烤鱼，边在鱼肉上头洒上小春留给他的灵药。

这些灵药是专治兰罄走火入魔经脉逆行之伤的，在小七的建议下，这些无色无味的粉末最后掺上了些许香料与盐巴，成为了最与野味相配的独门秘粉。

是说虽然是专为兰罄所制，但寻常人吃了也能顺导精气，吃上个两三个月，甚至能让内力为精纯。

赵小春出品，施小黑专用「碧麒寒地洗髓丸」──几个月前小兰花送他的那只缺了左脚的千年寒地蟾也起用下去了了，所以这药真是珍贵得不得了。

有了小春的调理，这阵子小七也比较不担心兰罄的内伤了。

兰罄把大部分的鱼身都吃了，在等待鱼头烤熟的过程中，盯着那滴着油脂的鱼，开口问道：「小七，小春和云倾什么时候再来归义县？」

小七搔搔头说：「他们两个四处玩去了，玩够了便会直接回神仙谷，大抵不会再回来了。」

小春从小就住在神仙谷，十八岁那年出谷认识云倾，碰着当时还是魔教教主的兰罄，三个人几乎将江湖弄得翻了过去，最后幸好是兰罄失了踪，小春这才带云倾起回神仙谷隐遁去。

他那师弟天性喜欢热闹，喜欢凑热闹，这回要不是找着了失踪的兰罄，而兰罄需要小春来治病，他也不想小春出来的。

「要玩的话归义县就很好玩啊，而且我还可以借他们赵小猪玩，为什么他们要四处玩，不留在归义县里？」兰罄盯着鱼头问。

「嗯……年轻人总喜欢四处踩踏四处走，小春又好动，同个地方留不了太久的。」小七先切了点鱼脸颊肉给兰罄。

兰罄吃了口，觉得好香好好吃，眼睛不禁都瞇了起来。他嚼着鱼肉说：「年轻人喜欢四处走，那我是老人了吗？我也直留在归义县里！小黑大人我今年才二十，还不是样都在衙门里没有跑出去玩！」

『大哥……您今年快三十了……二十那是您的错觉……』虽然这么想，但小七还是说：「小黑大人您身负归义县县民安全福祉，身分不同，自然与小春不样的。」

兰罄想了想，点点头。「对啊、对啊！」

鱼头烤好后，兰罄就迫不及待整颗大头拿起来啃，虽然最后弄得整张脸都油腻腻还沾鱼肉碎屑，但却乐开了怀。

待兰罄吃罢后，小七靠过去用衣袖擦了擦兰罄的脸，带着无奈的笑看着他。见兰罄深邃而发亮的眼神，还有嘴角那大大的笑容，竟也觉得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

八月十五谭桦案后，小春同云倾在归义县衙门住了个月替兰罄调理身体，九月十五那日全衙门大伙戒备，但兰罄却只是和云倾打了两招、再咬了小春四五口，接着便跑回房里呼呼大睡起来。之后小春觉得兰罄应该已无大碍，便带着云倾走了。

小春走前留下了许方子、堆药丸，吃的、喝的、抹的、洗浴的通通都有，也说接下来就甭担心了，兰大教主十年之内不会再有性命之忧，而且只要不被刺激，每个月月圆也会慢慢的不再像以前那样发疯癫，只消半年，那十五疯症便能痊愈。

只是因为兰罄早年用毒，以致普通药物对他皆是无效，小春不得已只得以烈药调理，只是药用烈，身子便会受不住，所以小春也说了，偶尔什么风邪入体头风脑痛的，不需太担心。

小七是觉得比起性命之忧，这些还是其次。

落水时湿透的衣衫虽然直穿在身上，然而烤了整个晚上也几乎干了，就只在要回去的路上，兰罄打了两个喷嚏。

小七听见喷嚏声时问了句：「怎么了？」

兰罄说：「鼻子痒。」

小七便没去注意，两人踏着月色，缓缓归家。

这个时节夜晚已经有些凉意，夏日的薄毯子也为厚重的棉被所取代。

夜里，小七还是同往常样沾床就睡，只是睡了半个时辰之后，突然觉得房里有异，他微微张开眼，见着竟是兰罄在床前，抱着他的小睡枕和南先生特地帮他买的冬天盖很暖、又轻又薄蚕丝被，在他的床前。

小七心想这人大概又是想来和他起睡了，便忍着困意往床铺里头挪了挪，拍拍身旁空出来的位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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