罄竹难书之碧海青天作者:绪慈
分节阅读21
「百里七……」兰罄嗤笑声。
他不知道当初自己是怎么了，居然会将那个人带在身边。他们之间明明就有不共戴天的仇恨，照理说他应该恨不得他死才对，怎么可能和他安然相处。
手反转，碎了那块人皮面具。兰罄走出耳房。
只是走着走着，他却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去，看着自己身后步之遥的位置。
那个地方空空旷旷的，什么也看不到。
兰罄感觉胸口似乎生出种孤寂的感觉，而他却不知道，那是为何而生。
过午的时候兰罄在茶楼喝茶，觉得旁桌正在吃面的那人有些面熟，而后伸手抓，那人随即反抗，打到最后才记起来原来竟是海捕文书上头列的头号江洋大盗，横行西南几县抢劫官银的无影神猿孙老六。
兰罄轻而易举便擒住孙老六，而后将他押回衙门。
兰罄不在归义县的这段期间，听说小贼了起来，牢房几乎都要满了。他将孙老六带到最里端的牢房要锁，而后看见尽头那隔间栅栏被打破个大洞，两间变成间的牢房时，脑中突然如同针刺，狠狠地扎了他下。
兰罄皱了皱眉。
李忠这时恰巧也来牢房里拘人犯出去让施问审问，他瞧见兰罄，便开口叫了声：「小头儿。」
兰罄淡淡地应了声，也没想理会李忠。他只是觉得头疼得厉害，似乎有什么在眼前闪过，但那快得让他捉不住，下子便消失了。
李忠把犯人关入牢房后，错过兰罄身边时，因为想起小七，所以看了兰罄眼。
李忠那眼神里有着埋怨，因为知道小七和兰罄在青州发生过什么事，也知道小七直以来为兰罄付出少心思，男子与男子相恋本是大忌，可小七为了兰罄却什么都不顾，明明什么都给了兰罄，又心意为着他想，最后落得这般下场，李忠真是为他辛酸。
兰罄瞥见李忠瞧着他的眼神，轻轻说道：「你再这样看我，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兰罄声音轻柔，脸上还带着笑，但李忠却觉得这人说的是真的，要他胆敢再看眼，下刻他的眼珠子绝对会离开自己的眼眶，落入兰罄手中。
李忠赶紧将视线收回来，低着头闷闷走了，边走还边说：「我真为小七不值。」
兰罄眉头皱，五指成爪本想朝李忠背后抓去，照他的力道，那抓，绝对能穿透这人背部，把他的心给掏出来。
然而旁边几名狱卒的动作却转移了兰罄的注意力，他愣了下，看着两个从他身边走过的狱卒喊着：「小头儿让让！」而后将个半人高的浴盆从方才那个栅栏破了个洞的牢房抬出来。
狱卒喃喃念道：「牢房都满了，最后这两间还是清清好关接下来的人吧……」接着又对兰罄说：「啊，小头儿，你的被子还在里面没拿回去，刚好你也来了，就起拿回去吧！我们还得忙其他事，就不帮你送回内衙了！」
兰罄又愣了好下。「为什么我的被子会在牢房里面？」他问。
狱卒表情奇怪地说：「就是前些日子驿血案那件案子啊，你被栽赃，施大人以为你杀了人，便将你给关进来了。」
「……」兰罄真的不记得了。
他走进牢房里面，拿起被褥的角，愣愣地看着。
而后突然脑袋里头又有什么刺了下，痛得几乎令他睁不开眼，而后他耳边响起了谁的声音，那声音说着：
「我可没有喜欢过施大人……我喜欢的人……直是你……」
他随着声音转过头去，见着的是张红通通的脸，和那人俊朗脸上发窘的神情。
「什么？」他听见自己说着。
而后那人再说：「……我喜欢的人……直都是你……」
兰罄愣愣地捉着被褥那角，眼前情景历历在目，他在想着……啊……原来我忘掉的事情是这个……
「陈小鸡……你喜欢施小黑？」他听见自己问。自己的声音，显得是那么的愉快。
「……是。」他听见那人的回答。那人的回答，羞怯中带着笃定。
「真的真的喜欢施小黑？」
「……是。」
「到口的肉我是绝对不会松口的，陈小鸡，你敢开口说个『不』字看看……」
「我的……我的……小七……你是我的……」
情景在眼前变换，那日牢中字句的承诺、深已入骨的情感，慢慢地从骨血之中满溢了出来，情绪之强烈、感情之深浓，叫兰罄下子无法承受，整颗心像是被人用手紧紧抓住了样，让他跌坐在床头，无法自已。
然后……然后他听见自己愤怒的声音说着：「那你呢？为什么我不是你的宝贝小心肝？爹看见我都眼泛泪光了，但你却没有！」
那声音虽是愤恨，听起来却像是孩子在撒娇般。
兰罄不敢相信自己曾经说过那样的话，而且还是对着小七。
最后他扯着小七的脸颊，将他的脸往两边拉开，小七被他弄得眼里泛出了泪花，他才满意地说：「好了，现在我也是你的宝贝小心肝了……」
我也是你的宝贝小心肝了……
他见着小七脸上的笑，竟是纵容的、是无奈的……
「百里七——」太痛苦与甜蜜的情绪翻涌袭来，击接着击，打得兰罄措手不及。
头痛欲裂的巨大痛楚让兰罄猛地嘶声怒吼了出来。
想起来了，他全都想起来了！
半年前在破庙里的相逢，之后几个月的悉心照料，每个月月圆他的急切，被喊作陈小鸡后他的莫可奈何，从来不曾离他而去的视线，心意为他而想的心思……
明明就曾经有过那样的日子，明明答应过无论如何都不许离开他的，为什么他在京城说要离去，而且连正眼也不看他眼时，他却什么也不说，只是放手让他走远？
他明知道他只是忘了还没想起来，为何却是那么容易便让他离开！
时光转换，年以前那场异变的场景又重回到了兰罄的脑海里。
那年他利用了他，烟花盛开之夜跃跃下墙头，逃离了令人作恶的皇城，把他留在了高墙深瓦后头。
后来师父来接他了，他心有不安，于是让师父去皇城之中探探，看看他死了没。
最后，师父带回来了两个人。个是腰以下血淋淋的赵小春，个是脸被划得面目全非的他……
那样的情景，叫他惊骇。
他震惊得喊不出声，不明白他为何会被那样对待。
后来他才明白，他害了他，让他代他受过……
可是那人就是傻啊……都受过那样的亏了，却还以为自己欠他什么，这些年来面对他时总是低着头……而当年所受的伤，连提也未曾提过……
兰罄在京城之时只记得那人叫百里七，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却忘了自己打那年起便决定，这个被他师父所收养、改了名的人，不再是皇城里那个人的儿子。
他为他死过次，自那之后，便是他的师弟，他所认许的个人了。
他待他的心，他想起来了。
他对他的好，他也记起来了。
「啊啊啊啊——」剧烈的头痛让兰罄嘶吼出声。
他的声音引来狱卒们的注意，牢内狱卒纷纷跑了过来，紧张地问道：「小头儿你不要紧吧！」
「是不是又犯病了啊！」有人慌张地说道。
「那可糟了，小七哥现下人不在这里啊，怎么办怎么办！」
「去找金忠豹国哥，拿迷药、拿迷药！」
「找施大人跟南先生！找他们才对！」
狱卒们乱成团，慌得抖手抖脚，连要先出牢房才能找人来这事都忘了，只是在栅栏外头绕着彼此原地跑来跑去。
兰罄愤怒得拳打上牢房墙壁，可怕的是只拳而已，那土墙竟在之后传来「砰砰砰砰」的连声巨响，而后便在狱卒们震惊惶恐的目光底下，墙裂了、碎了、倒了、塌了……
冷风咻咻地从外头灌了进来，兰罄双凤眸化得血红。
难以宣泄的情感积在胸口，几乎要让胸口涨裂开来。他仰头朝天狂啸，愤怒地吼道：「陈小鸡，你居然胆敢声不响地离开我——要是让我找到你——你就死定了——」
所有人见到这般恐怖的景象，都给吓得几乎傻了。
第十九章
叶正在天香楼里算账，算盘打得是劈里啪啦响，账册上的数字也越加越大。
十八省的天香楼远近驰名，卖的皆是天下第香，口味皆为天下第绝，上至王宫贵族下至贩夫走卒，只要来过天香楼的，没人不会被这楼里的珍馐美味所吸引。
叶算盘打到半，心里想起小七。那小子回来了之后成天都是副死样子，叫人担心得不得了。他心里盘算是不是直接跟宴浮华要人来算了，小七放在外头老让人欺负，想着想着，都心疼了起来。
这时，外头传来了些喧哗声。
叶帐也看得累了了，便开门打算到楼下看看，顺便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天香楼掌柜的急急走上楼来，叶遂道：「楼下怎么这么吵！」
掌柜的见着叶，便喘着气说道：「二当家的楼下来了个客人，那客人不寻常，才进来，连坐都没坐下，咱整座楼就都乱了。您要不要下去看看？」
「哦？」叶皱了皱眉头。「怎么个不寻常法？」
掌柜的才要说，楼下就传来「乒乒乓乓」的打斗声，叶探头下去，只见楼下有个身穿乌衣的青年，随手便将个是他两倍重的壮汉提了起来，往门外摔出去，接着又有个男子扑向他，而后那人也被摔到墙上，整个惨不忍睹。
叶见，当下便认定这个乌衣青年是来闹事的，他冷哼声，手中描金翠玉扇展，便踏着沉稳的步伐，派风度翩翩地走了下去，边走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