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迹江湖之铁剑春秋作者:绪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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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许的笑容。
提起小七,剑也不知这人今下如何了。
小七和他们本是同个乞丐窝出来的,当年他与叶被延陵家收养,小七也有了别的际遇,后来千里辗转,才知道小七被位高人收于门下,莫秋那帖洗髓换骨之药,便是得小七师门相赠。
都十来年了,老友如今不知身在何方,是否安好?
剑跟着去厨房把熬好的药端回房里。
饮毕自己那份,想着要不要唤醒莫秋让他喝药再睡时,视线停留在莫秋身上,竟就这么胶着住再也移不开。
莫秋清致秀丽的脸蛋因失血而苍白,薄薄的双唇紧紧抿着,黛眉深锁紧蹙不开,剑凝视着他,目光渐渐化成如水温柔。那眸中有着自己看不见的心疼与不舍,满满地,几乎就要溢出来似地。
剑不忍见莫秋痛苦的模样,伸手按着莫秋眉间皱摺欲将其舒缓,然而却也就在触及莫秋时,感觉底下的人微微颤了下。
剑收回手,知是莫秋醒了,便将药端来,道:“先起来把药喝了。”
莫秋羽睫轻颤,缓缓睁开眼,低垂着眸爬起身来。
剑将药碗递给他,他声不吭地将奇苦无比的药汁饮入喉,直至碗空后再还给剑。
剑不知该说些什麽,想了老半天才道出句:“什麽时候醒的?”
“……大夫来时。”
“耶?”剑诧异。“那少说也有个时辰,你怎都没吭半声?”
莫秋唇抿得紧,化作两瓣苍白。
等不到莫秋的回应,以为对方不想同自己说话,剑尴尬地在床边踱了两步,跟着发现自己直拿着空碗,又走去桌边放下。
他背对着莫秋,心里头千回百转的团乱,还没从方才那摊血泊震惊中回复过来。
镇了镇心神,剑握紧着拳头又松开,指节发出劈哩啪啦的声响,深吸了两口气再回到莫秋床边,然而这时却发现,莫秋脸色又白了。
剑见况连忙说:“要是不舒服就别坐着,赶快躺下!”
剑伸手要扶莫秋,没料到腕处却被莫秋紧紧抓住,那力道之大简直叫剑骇然。
当见到莫秋扎着绷带的手掌渗出血来,剑急得怒斥:
“还不松手!你让玄铁匕首伤了骨,这手十日内不得施力,否则便会废掉,你方才没听大夫说吗?”
莫秋抓得紧了,他昂首,目光灼灼望着剑,压抑的声音中带着颤抖,字句缓缓说道:“我、不、放。”
“小秋!”剑低吼了声。
“若是抓不住你,我要这双手做什麽……若是留不住你,我要这条性命做什麽……”莫秋目光狠狠瞅着剑,其中的执拗与专注宛若黑夜孤坟上萦绕不散的鬼火,冰冷而孤寂地燃烧着,深邃得叫人害怕。
剑窒了下,喉间愈发灼热,直至眼眶。他气息略微不稳,开口发觉声音过高,连忙压低了道:
“你才几岁,怎么竟说出这种话来?”
“可说了喜欢我,却又撇下我,让我说出这种话来的人是你啊!”莫秋说。
莫秋这句话几乎将剑击倒,剑胸口痛得快要无法呼吸。
莫秋眼里那两簇冷冷的火焰摇晃着,他声音里的颤抖蔓延到了手上,然而手里的力道仍是那么的大,就怕自己松手,眼前的这个人又会再度离去。
“都是你……你为什麽要对我那么好……要不是你让我以为我们真的可以在起,我又怎么会把心全都放在你身上!都是你……都是你……”
莫秋的声音带着恨,几乎可以说是咬牙切齿,然而在那深深压抑的嗓音底下,却全是对爱的卑微与渴求。
“你以为我不想同你说的那样断了切,可哪能那么容易!我就算日日夜夜告诉自己别去想你,可脑海里尽是你的样子,你从哪儿走过去,我就忍不住想向前去听听你的声音。我也想让自己听话,不让你烦,可我就是无法控制自己……我控制不了自己啊……”
莫秋的眼眶红着,日以继夜的思念,澎湃汹涌的情感,孤独人的寂寞,切的切,都叫他无所适从。
他的声音越说越是无力绝望,到最后几乎变成了低喃:
“……舅舅,我真的也想听话,可是不行、不行啊……你不在我身边……你对我视若无睹……让我比死还难受……”
颤抖睫毛上低落的泪水,在床褥上砸出了圈深色水痕。那颗泪珠若有千斤之重,狠狠砸在剑胸口之上,叫他几乎无法呼吸。
剑失去说话的能耐,他慌着、急着,心里只想解除莫秋心里头的哀伤,望着扎在莫秋手上的染血白布,他竟颤抖着去扳莫秋紧抓着他手腕的手指来。
“不要——”莫秋尖声喊道。
剑滞,动作停了。
好会儿剑才得道:“小秋……松手……”
那修长的十指宛若皓玉,剑不想这手因他而废。
莫秋听得剑的怅然口吻,心里痛,突然大吼了起来,拼命将剑往外推。“你走啊!你走啊你走啊!既然那么讨厌我,连碰都不想让我碰,那还留在这里做什麽,走啊走啊,快走啊!我不要你、我不要你了!”
宛若得不到想要的东西而发泼耍赖的孩子,泪水盈满了眼眶,莫秋如此吼着。
然而却在此时那只被他所松开的手却反过来握住了他。
剑握着莫秋的手掌,温柔地将他的手掌包覆。
原本以为失去了的东西又重新回到手中,那虽重却小心翼翼的力道真实地从外围肌肤缓缓传到骨血之中,令莫秋无法忽略。
“我不走。”剑低声说道。
从那人喉中发出的哽咽如斯不可思议,莫秋僵硬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剑看。
莫秋脸色惨白,看似狠戾的眼神底下满是惶恐无助,他好会儿才记起来要喘气,猛烈的喘息后单薄的身子略显摇晃,从来固执的眼直锁在剑面容之上,看着剑脸上那以为今生今世都将无缘再见的表情。
那是很深很深的眷恋,褪去迷惘,飞蛾扑火般执着不悔的决心。
剑认真地说:“我已经想通了。我与你有过肌肤之亲,又得了你的心意,就算有任何理由也不能拿来搪塞你。何况……何况我也的确是喜欢你、放不下你。”
剑的脸红了下,继续说道:
“延陵家祖训,为人要光明磊落,说得出的就要做得到,做了就不能逃避责任。你是我认定的责任,是要陪我生世的人,以前那些事咱都忘掉,从今尔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从来没对人说过这种话,剑紧张得满头大汗,脸也发热。
今夜场惊魂险险失去这个重要之人,剑猛然顿悟没有什麽比眼前人重要,他不能对不起延陵家,但不能对不起这个人。
人生在世但求问心无愧,承诺付出的便不能收回。纵然他与莫秋这段感情不容于世,日后将有诸磨难,他也会肩扛下,力承担。
或许是失而复得得太过突然,面对神情坚定的剑,莫秋双眼发直,许久,才愣愣说道:“你又在骗我了?”
剑听得莫秋不信任的语气,整个人彷彿隆冬里被浇了盆冷水,急道:“俺说的都是真的!”
“我不信你!”莫秋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拔高声音叫道:“你上回也是如此,才说喜欢我,下刻又把我赶开!延陵剑,你别欺人太甚——”
即便剑也是经过番挣扎才回心转意,然而莫秋伤痕累累的心根本无余力去相信。
“这回不是,俺真的想通了。”剑手忙脚乱地解释。
莫秋心里涨得满满的,分不清是痛是恨是悲是喜,剑伸手将他揽入怀里,他张开嘴便狠狠地往这人胸膛咬去。
“嘶——”剑冷不防被口咬上左乳乳首,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令他深吸了口气,可想起怀里的人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心里软,竟也推不开这人,放任了他去。
剑低声说:“我知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要觉得不解气,就再咬大力点,就算把肉要下来也不打紧,全都是我的错。”
莫秋本来恨着的,那激动的情绪几乎要冲破涨满的胸膛爆裂而出,可剑句简单的话语却挟带无比温柔,轻而易举便攻陷了他的心,叫他再怨,也恨不起来。
莫秋眼眶发热,鼻子发酸,他松开了利齿,握紧双拳将自己闷在剑怀里,这些日子来直忍着的哭声再也关不住,由喉间挣脱溢出唇缝,细细地响了起来。
剑大掌拍起莫秋的背,带着浓浓的安抚意味。
那下又下的震动由后背透到前胸,深深震入莫秋的心坎里。
就像幼时每回难过哭泣,那双总照顾安慰他的大手般,从来、从来守在他的身后不曾远离。
憋在喉间的哭声下子猛然冲了出来,压抑不了、忍受不住。
莫秋死死回抱住剑,用尽所有的力气揽住他,揽住这个应该是属于自己的人,而后任泪水溃堤滑落,哭到声嘶力竭,完全无法言语。
和好如初的两人搂抱着夜,待隔日醒来时天色已近黄昏。
剑揽着怀里仍然熟睡的莫秋好会儿,才极为不舍地将八爪鱼似缠在自己身上的他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