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朝莫秋怀里的人喊道:“小阙,快过来!”
剑犹若将他视为洪水猛兽般,莫秋双唇颤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小阙看了莫秋眼,发觉莫秋脸上竟是快哭出来的神情。可他不敢不听师父的话,立即松开手往剑方向跑去。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留在你身边没有任何目的。”莫秋突然放声大喊:“我只是想见你!”
只是想,见见你……只是想,留在你身边……
仿佛在响应莫秋的吶喊般,黑蒙蒙的天边突然落下声响雷,轰隆巨响。
落雷银光划破天际,也照亮对立着的两人。
莫秋眼眶红着,顺着脸庞落下的不知是雨是泪,他的脸颊被冰冷的雨水冻得苍白,双目直直地看着剑,不肯放开。
小阙路往前冲,偏偏这时却被突如其来的落雷声给吓到,他脚下又是滑,整个人往土包堆摔去,过大的力道来不及止住,竟猛地连人带土包就这么撞入河里。
小阙惊得整个人都僵了。
剑大骇,立即扑向前去抓住小阙。
然而缺口处水流又大又急,剑和小阙立即被冲了出去。
剑脑中片空白,只想着要救小阙,他在湍流中奋力回身,使尽最大气力将小阙举起往河岸抛去,跟着自己就在那剎那间被大水远远带离河岸。
山洪爆发,姚河河水夹带大量断枝残干与土石泥沙,滚滚河水奔流冲击,剑空有身武功,面对如此恶水也难以脱逃。
接连被几段树干撞击,沉到河中与迎面而来的碎石相碰,剑感觉五脏六腑几乎快碎了,而这滔滔河水却似乎永无到头之时。
“舅舅!”
载浮载沉间,浑身是伤的剑似乎听见了那个人的呼喊。
“舅舅!”
他睁开眼,听见那声音似乎越来越近,而后几乎到了身旁。
“小秋!”剑张嘴,却喝进了满嘴泥沙。他拼命探头往四处看去,循着声音来处,想看见那个人的身影。
而后,竟在不远的激流当中,看到那抹奋力向他游来的身影。
莫秋是跟着剑跳下河的,千钧发之际他完全没有想到别的,见剑为救小阙落河,接住被剑抛回的小阙,下刻,他便跳水追剑而去。
姚河水急凶险,但莫秋不管,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失去这个人,若失去了他,那他这生即便苟活下去,也再无任何意义。
剑已在自己眼前,莫秋拼命地追、拼命地追。河水灭顶,他努力再游起,河中无数碎石往他身上撞,可他什么也感觉不到,他看着浮浮沉沉的剑,心里只是害怕……快见不到他了……快见不到他了……
若他沉入了河底,那他们就永远永远,都无法在起了……
“小秋!”
莫秋听见剑叫他了,已经很近,很近的距离,他快游到他的身边了……
然而便在莫秋惊喜着终于碰到剑对他伸来的手,以为自己已经能够抓住剑时,截随水漂流的巨木却从后猛力撞上了他,将他与剑再度分开。
“小秋——”
莫秋遭受重击,眼前只觉白光闪,气力彷佛瞬间全被拔去。
他的身躯被河水卷了进去,带离剑身边。
莫秋想再回去,他心里着急惦念,却发觉自己连移动根手指也无法做到。
他在大水间听见剑撕心裂肺的吶喊,恍惚间想道,是不是自己又做了什么事让剑伤心了……
对不起,舅舅,对不起……
莫秋开口想对剑道歉,但张口,浑浊的黄水却冲入了他的口中,盖过他的口鼻。
对不起……舅舅……对不起……直以来我都让你这么伤心……
我会改的、我会改的……
我想回到你身边……我不想……你为我伤心……
10
剑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猛烈地咳嗽,鼻腔口间仍有姚河泥沙的味道,然而左右看,自己哪还是在河里。
他回到了家中,被安置在床上,叶和小阙都守在他的床边。
可是……可是……剑开口,声音沙哑破碎地问:“……小秋……小秋他……”在哪儿呢,怎么不见他在房里?
剑只记得大水汹涌间莫秋沉了下去,他整个人几乎疯狂,拼命地游向莫秋,将那个曾经以为无法再碰触的人紧紧抱住,想着不会再放开了,直至凶猛的河水冲得他筋疲力尽,失去意识为止。
剑心里头有了不祥的预感,但他问不出口。
叶望了他哥眼,而后摇了摇头,别了过去。
小阙缩在床旁的椅子上,脑袋耷拉着,埋进双膝之间。
剑颤颤地说不出句话,只是胸口不停起伏着,而后眼眶红了。他摊开自己的双手,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是他松开了莫秋吗?所以才没和他起被救起来?他不相信自己昏迷后竟然放开了莫秋,他本以为即便赴了黄泉,他的手也不会松开。
叶低声说道:“我听小阙说,你以为他留住你身边是别有居心。”
剑抬头,眼神茫然无措。
叶偷偷瞧了他哥眼,见着剑的神情,心里痛了下,立即别开脸去。
剑喃喃说道:“他说、他说他没有任何目的……他只是想见我……我……应该相信他的……”
“你是该相信他!”叶低吼了声。
“那孩子为了想留在你身边,不但答应我易容不与你相认,甚至吞下小七给他的药丸,甘愿散去身功夫。他如果别有目的,根本就不需那么做!
对他而言,你的原谅比切加重要,铁剑门他不要了,身功夫也不要了,甚至连自己的姓名与容貌也可舍去,只为了能留在你身边。哥,小阙亲眼见到他为了救你跳入大水之中。他心意待你,你就如此待他的?”
剑眼泪掉了下来,放声痛哭。他悲恸地不住喊道:“俺应该早点原谅他的、俺应该早点原谅他的!俺早就知道那不是他的错,他不知道迷宫会塌下来压着你,甚至小七他都护得牢牢的。都怪俺的牛脾气,是俺不该、是俺不该……”
剑哭得鼻涕眼泪齐流,整张脸都皱了。
“……小秋……俺的小秋啊……舅舅害了你……舅舅不怪你了……你回来啊……”
剑伏在棉被上痛哭失声。他错了、他错了、他真的错了。没什么事比看着莫秋好好的重要,若不是他坚持不见莫秋,莫秋也不会出此下策易容待在他身旁,而后为了救他,葬身茫茫大水当中。
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若莫秋真的已经改过,这世间便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被原谅的。
叶看剑这模样,眼眶红,眼泪差点也滚了下来。他连忙用手搧了几下,把泪水搧干。
门外抹白色的身影,不知从何时起便在那处。
叶朝门口望去,对那杵着不动的人喊道:“还愣着在那里干嘛,没听见你舅舅说已经原谅你了吗?”
门边那人踌躇半晌,慢慢地走进门来,行进间白衣犹若雪莲绽开,简单不繁复的素色长衫衬得他身出尘不染。
他开口,低低喊了声:“舅舅。”
他柔和酥磁的嗓音缓缓送出,听得哭得不能自已的剑噎了,慢慢从棉被中抬起头来。
剑脸上交错纵横的都是眼泪,英挺的鼻子下还挂着两行鼻涕。他双唇微张,愣愣地看着朝着他走过来的白色身影。
莫秋不敢走得太急,他心里头七上八下地,然而他的视线却紧紧地停留在剑脸上,看着这人哭成这样,他的心也痛了起来。
莫秋跪在床前,柔顺地伏在剑身上,他轻轻环着剑的腰,指尖仍不停颤抖。
“舅舅我没事。”莫秋说道:“你在大水中直抱着我没放手,后来他们沿着河岸找,起捞起了我们。”
莫秋低声问:“舅舅你真的原谅了我了是不是?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你不让我做什么我就不会去做,我永远都会听你的话,你别再扔下我……”
“小秋……”突然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剑不敢置信,他看向叶,叶向他点头,而后他才敢相信这切都是真的。他的小秋回来了,没有死,没有离开他。
剑如同踫触珍宝似地,抚摸着莫秋黑丝绒般的滑顺发丝,他摸着莫秋的脸,擦去莫秋眼角渗出的泪滴。
剑不停点头说道:“舅舅不会扔下你,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伏在剑腿上的莫秋捉住剑的手,就着跪在床前的姿势,缓缓地将满脸鼻涕眼泪的剑拉了下来,在剑唇间烙下个吻。
莫秋对着剑露出了笑,他的眼晶晶亮亮地,绽着水光,眼底有着浓烈得化不开的眷恋,还有对这人至死不改的深情。而剑忍不住心中激动,回吻了莫秋。
靠这两人很近的小阙还是窝在椅子上,他的眼睛也亮晶晶地看着这两个在他眼前亲来亲去的人。
剑和莫秋历经生死再度重逢,彼此眼里除了对方以外,再容不下其它。
他们完全忘了房中还有其它的人,正当小阙想探头过去问他师父和他师父的外甥在干嘛时,叶突然从后头捂住小阙的嘴,把这好奇的孩子揪了出去,关门。
大水过后,姚河沿岸赤地千里,两岸农田几乎全毁,但兰州城外这片急弯却因剑与兰州居民合力抢修得宜,比其余地方少了大半损伤。
之后,叶声令下,天香楼打开大门发粮赈灾,剑则加派人手为居民重整田地,莫秋是命令门下弟子固守兰州,维持灾后安宁。至于兰州知州张叹,莫秋清空了那家伙的家产,八十万两银用于灾民身上,当然,没让他舅舅知道。
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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