罄竹难书之月下美人作者:绪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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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章
西南偏隅之地，有个小县，名为归义。
这归义县如今是民风纯朴，百姓良善，但不久之前，却非如此。
以前的归义县上贪下腐，民不聊生，直至半年以前来了个清廉正直的县令「施问」，整治贪腐，肃清上下，加上心细如发的智囊师爷「南乡」、武功卓绝的四大捕快「金忠豹国」与验尸技法超群的仵作「施小黑」共同辅佐，才给县民带来了安居乐业的平稳生活。
也因为这县令施问清如水、明如镜，爱民如子，上行下效的结果，衙门里所有官差皆以施问为榜样，衙门里所有人也都受到了百姓们的尊敬与爱戴。
从此之后，整个归义县，安和乐利，官民融洽，百业欣欣向荣。
归义县会这般平静祥和，赖的是衙门众官差平日的辛劳。
衙门分有三班，班皂隶，壮班民壮和快班捕快。
皂隶负责的是衙门里的工作；壮班民壮是百姓来服徭役，有时修桥铺路有时帮助快班巡逻；快班捕快则肩负着百姓安危，做着巡逻城内与拘提罪犯到堂的工作。
而衙门的天，是从天还没亮的蒙蒙梆子声开始。
卯时，头梆的声音悠悠响在清晨凉爽的风中，床上的兰罄下子就睁开了眼，起身下床。
旁间耳房里阵呼噜声传来，才刚睡醒的兰罄还有些迷糊，心里想着怎么会有打呼声，他走到桌前倒了杯水喝，才啜了口，却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下子就往耳房跑去，脚步直到那人床前才停下来。
耳房小床上睡了个人，这人身体呈大字打开，呼噜打得震天响。
他又丑又痞的脸上有道长长的疤，可那是假的，因为那张其实是人皮面具。只是面具如果揭下来，底下的疤，那就是真的了，听说是少年时候受的伤。
兰罄直直看着睡得连梆子声都没听见的小七，心里纳闷，真有这么好睡吗？
衙门的事情可着，今天他们还要去巡城，而且是巡城东还有城西，这人到现在还不醒，要是迟了，是要让他爹给他打板子的吗？
床上的小七揉了揉鼻子，个侧身，脸朝外睡得香了，兰罄眼珠子转了转，喊了声：「小鸡，起来了。」
可小七连应都没应，还是自顾自打着呼噜。
兰罄靠近步，低头看着小七的睡脸。阴影落在小七脸上，兰罄晃了晃，影子动了动，小七还是没醒。
瞧小七睡着时嘴巴开开，模样不是太好看，且点警觉性也没有，十分放松，睡得香甜。
兰罄走出耳房看看自己睡的那张床，再走进耳房摸摸小七睡的这张床，明明被褥料子都是自己的比较好，床板也是自己的比较大，怎么他却能睡得比自己沉，雷打都不醒的模样。
抱着疑惑，兰罄想了想，最后掀开小七的被子，躺了上去。
他睡在小七的身边，听着他的呼噜声，看着他可以说是很丑的侧脸，很奇怪地，竟然慢慢地有了睡意，只是小七的呼声真的有些吵。
伸手夹住小七的鼻子，让小七用嘴吸气，可呼声还是没停。
他又推了推小七，小七也不知道正做着什么梦，眼睛睁开个缝，嘴里咂巴咂巴几下，喃喃念了声：「大师兄……」而后又带着笑意闭起了眼。
「你很吵。」睡在他身边的兰罄说。
「噢……」小七嘟囔了声，鼾声停了，又继续睡。
这时兰罄才满意地点点头，看了小七几眼，手指在他左脸那道疤痕上比划两下，这才慢慢闭上眼，随着小七睡了过去。
三梆响的时候，小七才悠悠转醒，他的眼睛缓缓开了点细缝，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正在想今天睡得真好，没人来吵他的时候，眼皮子慢慢打开到半，接着看到的景象便让他吓得整个人猛往后头缩，震惊得都不会说话了。
张沉静安憩的睡脸就在他的眼前，睡颜的主人本有着张倾国倾城的妖艳容颜，可现下睡时了分天真分憨然，加以那两片红唇微张，松开的衣襟露出雪白锁骨以及小半胸膛，让小七原本清晨起床就蠢蠢欲动的东西轰的下，就整个热烈燃烧了起来。
「大、大、大师兄──」小七见兰罄衣衫不整地躺在自己身边，声音就忽地拔高，震惊地喊了出来。
他百里七说实在就是有色心没色胆之人，平时就算有人投怀送抱他也不会动的，何况身边躺着的这个是不能随意亵玩，弹指间能让人灰飞烟灭，死过来又死过去的前魔教教主，有「毒手谪仙」之称的大魔头兰罄啊！
小七那声尖锐的喊叫窜入兰罄耳间，原本睡得正好的兰罄被这么叫，皱着眉头，睁开了眼。
兰罄用初醒微微沙哑，让人酥软的声音不满地道：「在我耳边喊什么喊，吵死了，不想活了吗？」
兰罄开口，小七马上又朝墙上缩了缩。他颤颤开口道：「你怎么会睡在我床上？」
兰罄淡淡说道：「嗯，不行吗？怎么你能睡，我就不能睡了？」
「当然不行──这是我的床，你怎么可以随便乱睡！会出事的啊──」小七凄惨叫道。
「会出什么事？」兰罄挑眉。
小七噎了下。「就……那个……」他又往墙上缩了缩，拚命想掩盖下半身的异状，屁股简直就是想整个缩进墙里，永远都别出来了。
兰罄睨了小七眼，虽不是存心，但看起来就是妖魅入了骨，令得小七又是阵激灵。
兰罄慢条斯理起身下了床，边走边说：「什么时辰了？」
「呃，刚传三梆。」小七说。
「什么，传三梆了？」兰罄听这还得了，立刻冲回自己床旁，衣服拿了便立刻往身上套。「传三梆那爹不就已经开堂，小鸡快点，随便穿穿赶快和我出去，不可以迟了！」
小七愣了愣，这才认命地爬下床拧水擦脸，边夹紧双腿边弯腰说：「今天不是听审日也不是放告日，是巡城的日子，迟点也没关系。」然后把衙门的皂色官服穿上，腰间宽红腰带系起，蹬了官靴，缓步走出他的小耳房。
「快点快点，不用上堂，可还是不能迟！」兰罄见小七出来，揪着他的领子就奋力往外跑，跑到半突然想起什么，又直奔小院树下个用木头搭起来的小窝，蹲下来朝里头探了探。
小窝里头有只猪也刚醒，正张着小小的眼珠子看着往小窝里探的人。这是兰罄的爱猪，被取了个名字叫赵小猪。
兰罄把系着猪的绳子解了，拿过来放在小七手上，小七接住了，两人只猪这才出了内衙，往前头跑去。
「齁齁──」小猪叫。
今日，又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
到位点卯，在衙门的簿子上签了名，表明自己上工了之后，兰罄和小七便牵着小猪开始了天的巡逻职务。
他们上午先在城东绕。
太平盛世，没什么大事情发生，就捉了个小贼而已。
中午回衙门吃饭将小贼带回去时正巧遇上县令施问，施问对兰罄夸奖了番，这让兰罄好生高兴，下午走到城西时，脸上都还带着笑。
城西巡了趟，比城东平静，连个贼都没看到，接近傍晚的时刻两人肚子也饿了，刚好又走到郊外，小七于是去打了头野鸡回来，就着溪水清洗番，然后架了火，在溪边烤了起来。
兰罄把小猪的绳索松了，人猪在河边玩起「施小黑在哪里」的游戏，小猪现下也不怎么怕兰罄了，绕着兰罄齁齁叫个不停，不论兰罄是躲在树后还是躲在树上，它总能马上就把兰罄找出来，然后让兰罄开心地把它抱起来，摸摸它的头，对它投以笑颜。
小七看着眼前的情境，表情有点苦恼。
他想都没想过自己与兰罄会有这样的天。
他本来以为自己与这个人，是至死，都不会再相往来的。可怎么兜来转去，却又回到了这人身边。
「鸡烤好了没？我肚子饿了！」兰罄玩够了，抱着喘嘘嘘的小猪坐回小七身边。
「差不快好了。」兰罄的声音把小七从沉思中拉了回来，他赶紧把烤鸡翻了翻，用剑在上头划了几刀，接着拿出个瓶子洒了点粉末下去，又就着火烤了下。
「那是什么？」兰罄看着小七手里的黑色琉璃瓶。
「这个？」小七心里跳漏拍，看着手里的药瓶，这才惊觉自己恍惚间竟然当着兰罄的面，把药加到烤鸡里头去了。他喉头有些干涩，笑着说：「这只是种香料，能让烤鸡好吃的。」
兰罄狐疑地看着小七，小七连忙说道：「师兄该不会是认为师弟想下毒害你吧？」他故作镇定地把瓶子递到兰罄面前。「不然你闻闻，依你对毒物认识之深，必然知道这东西是好是坏。」
凑过来的瓶子兰罄看也不看，双明亮的凤眸带着单纯，只是凝视着小七。
就在小七伸手也不是，缩回来也不是的时候，兰罄发了声。
他说：「你哪会害我？」
态度，是认真至极，全然信任的。
这样的神情，让小七心头下子全都软了。这人疯是疯，但想信任的人，便还是会放下百二十个心。
小七把药瓶收了起来，低声喃喃说道：「师兄，你这样不行啊……」
兰罄也没去听小七到底说些什么，只是转了个话锋，把目光放到烤鸡上头，喊道：「到底是好了没有，小黑大人我肚子饿了！」
「好了好了！」小七连忙切了只鸡腿给兰罄。
兰罄接过鸡腿自己没吃，先给他怀里的赵小猪。
赵小猪生的挚爱就属油滋滋的鸡腿，它咬了鸡腿以后没两下就从兰罄怀里挣脱，叼到旁边啃了起来。
兰罄也没在意，又指了指鸡的另个部位。
小七自然会意，立即举起剑把又肥又嫩的鸡屁股切了，恭敬地递给他家大师兄。
兰罄眯着眼笑，张开嘴口就往鸡屁股凶狠咬去。
天色渐晚，夕阳沉入远方山里，夜色变浓，星子缓缓闪烁于天际，小七从怀里掏出了壶竹叶青和两个杯子，他先倒了杯酒给兰罄，才给自己也倒了杯，慢慢喝了起来。
「你不吃鸡啊？」兰罄问。
「你吃，我不饿。」小七说。
兰罄点头笑，显然很满意小七的回答。
小七看看兰罄，虽然这人看起来偏瘦，可要是兴致来，可是连头熊都能吃下肚的，山鸡就这么丁点，不及熊的十分之，肯定不够他吃，自己哪有胆子和他抢？
只是想到这里，小七又不免垂头丧气起来。
怎么他如今凡事都是先替他家师兄想，起居饮食什么都招呼得周到，可自己的事却完全放到边去，真的认命当起人家的奶娘来了。
想他百里七在江湖上名气虽不响亮，但另外两个名字「易容圣手鬼匠不知名」、「浮华宫副宫主林央」怎么说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