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子裴话语不断,盛铭终于停下了手中的笔。
“噢,吵到你了?抱歉抱歉——”邹子裴笑着,脸真诚歉意,“不用理我,你继续看书。”
盛铭低头继续复习德语。
十分钟,五分钟,十分钟……总感觉从那头而来的目光没有移开过,书本也仍然停留在190页上。终于忍不住,抬头去看他。邹子裴假装把挪开的目光移回来,“还是没有办法专心吗?那……不然我出楼道里溜达圈?”
似乎是被眼看穿,这另盛铭相当难堪,“不用……我再打个电话给沈遥吧……”
刚刚拿起手机,沈遥的电话就打进来。
“喂?”
“盛铭啊,我赶不回来了。麦子这儿打着点滴呢——”
“是吗,那之前我给你的电话,没看到么?”
“哦,医院里太吵了啊。诶我挂了啊——”
盛铭瞥了眼坐在那里的邹子裴,又道:“那个,你同学来了……说是要起看球的呢。”
“啧,我给忘了——”
电话里沈遥的话还没说完,屋子里的两盏日光灯瞬间熄了——熄灯了。
“行了,我给他说,你去吧。”
“那行啊,挂了。拜拜啊。”
黑暗的屋子里,隐约只能看到人影。
“沈遥他——”
“好黑啊,点个应急灯吧?”那人抢过话头来。
盛铭打开自己桌上的应急灯,整个屋子亮了小半片,也能看到坐在椅子上的邹子裴了。
“沈遥他今晚来不及回来看球了。要不,你先回去吧。”
刚说完这句,盛铭就看到邹子裴张帅气的脸顿时耷拉成个q的苦瓜,“这都11点了,楼管都锁了门了……我……”
“那——”
邹子裴佯装吸吸鼻子,“锁了门再进出,要被记过的诶。我睡沈遥这儿不成么,回头我自己和他说,我——”
“行了。那,那就这样吧。”眼看着,也就只能这样了。盛铭无奈地叹了口气。
“谢谢啊。”邹子裴又笑起来,排白白的牙齿露在外面。在11瓦的应急灯下,盛铭忽然留意到,原来他笑起来还有浅浅的酒窝,像孩子。
“喔对了,你叫什么?”
“盛铭,金名铭。”
“盛铭——哦,盛铭……”邹子裴嘀咕了阵,“我叫邹子裴,经济学院的。”
盛铭平淡嗯了声,心想,我知道你是邹子裴。
这就是他们的开场白,简单的不能再简单。
在少话的盛铭面前,他就像个话匣子。叽里呱啦的话都任他个人讲了,盛铭只是躺在自己床上静静地听。
邹子裴说了点关于自己的事。
母亲是法国人,父亲是中国人。父母定居在巴黎。中学时代的他从法国回到国内念书,那时候认识了沈遥。
“从中学开始,就直个人生活吗?”盛铭仰面躺在床上,眼镜直直地望着天花板。
“嗯,现在倒也习惯了。”
他的语气似乎低了下来,盛铭注意到这点,侧头过去看他。
邹子裴□着上身,靠着墙壁坐在沈遥的床上,床薄被盖住下身。虽然没有灯光,但是还是能够隐约见到他的上身线条,很完美。半张脸蒙着阴影,栗色的头发在黑暗中看不清晰,却很神秘。
盛铭看了两眼,又把目光移回雪白的天花板。
他忘记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或许他睡过去的时候,邹子裴还在说着什么。
第二天早醒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邹子裴穿着件短袖衫,拿着牙刷杯和毛巾推门进来。他已经起来了。他栗色的头发在早晨的阳光里显得柔软无比,浅棕的眸子好像也是带着温暖光芒的。
他说,“早安。”
笑着从盛铭床边走过去的时候,盛铭看到他脸颊边的酒窝。昨夜隐约间见到的,原来不是错觉。
盛铭揉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头顶的几根头发乱蓬蓬。邹子裴见了,爽朗地笑了两声。
8
你说我有着南方特有的气息,温暖、潮湿,令人向往;我只是笑,心想,那你便是从北方而来的台风,瞬间席卷我的整个领空。
——《晚安,巴黎》
学校的这栋图书馆大楼号称是s城所有知名学府间建筑面积最大,藏书最的。由于是语言类的高等学府,因此除了收藏各国文学名着的中文译本以外,还珍藏了许原书籍。
盛铭在三楼的英国文学架前徘徊许久,寻找着本叫做《奥兰》的书籍,出自英国意识流作家伍尔夫。
那是葛佳十分推荐的位女作家。这是个天才,最终在错乱的性取向、以及幻听与幻想的折磨下死去。葛佳曾经花费了很长时间与盛铭介绍伍尔夫的故事:阳光明媚的英格兰午后,在空旷而孤独的房间里写作的女人。屋子里是鹅毛笔与厚质纸张的摩擦所发出的悦耳声音,窗外是弥漫开来的矢车菊的香气……
盛铭抬头仔细在书架上寻找着。视线耐心地扫过每本书籍。图书馆的大书籍都已经历了许岁月,有的甚至已经发黄。
他找到了。是八十年代末的译本。书并不厚,拿在手里的感觉很轻巧。
当盛铭拿着书,来到管理台前刷卡登记时,却意外地遇见了邹子裴。他身边还跟着个男生,是那天那个来捡球的男生,如果没有记错,似乎是叫彭靖宇。
“嗨,真巧。”先开口的是邹子裴,身边的彭靖宇抽出只插在裤袋里的手来,同盛铭挥了挥。
“嗨。”
“借书?”
“嗯。你们怎么也在这?”邹子裴这家伙难道也会看书吗。
“喔,我陪他来借本书。”彭靖宇笑了笑,回答道。
盛铭低低地看了眼邹子裴手里捧着的书,熟悉的装帧和封面,竟是川端康成的《雪国》。
“你喜欢川端康成?”心中不免有些欣喜,也有惊讶,还以为这家伙对文学窍不通,何况亦曾有人评价,喜欢阅读这样的书的年轻男孩,并不见。
“挺感兴趣,借来看看。”邹子裴微微地笑,两边的酒窝也露了出来。他登记了之后,收起卡来道:“先走了,拜拜。”
“啊恩,拜拜。”盛铭点了点头致意。他看着邹子裴离开。头栗色短发在米白的套头衫下显得无比柔软。他很高,深色的牛仔套在身上很直很挺。他忽然想起些女生的谈话,‘经济学院的邹子裴很帅,但是听说脾气很臭。’——有吗?要说脾气,似乎,还过得去……
“喂,喂!同学!你的卡!?”坐在管理台前的女人不耐烦地催促着,指节噔噔地敲着桌子发出的声响让盛铭猛地回过神来。
“喔对不起,带了带了……”急急忙忙从钱包里抽出借书卡来递上去,“给。”
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正赶着要去教室上下午的最后节课。
昏昏沉沉的接替教室里,毛邓马哲的等等说辞从中年任课老师的嘴里蹦出来,就像是种催眠术。
盛铭翻开《奥兰》来读,整整个半小时,欲罢不能。
主角奥兰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的双优美的苗条长腿,难怪变成女人之后分外惹眼。戎装变裙装,褪去的不过是层表象。原来伍尔夫早就明白,“男女的平等应该褪去衣裳和皮囊、比较核心价值。”
盛铭读到书里的奥兰朝醒来,对着镜子里的女体说:“除了性别,别的都样,我还是我。”心里很受震动——可仔细想来,确实是如此。就好比这世上所有物象的表象与其内核相比,根本不值提。
铃声响起来的时候盛铭深深吐了口气。葛佳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见到他倒扣在桌上的《奥兰》,“借到了?”
“恩,还在看,不过真的很精彩。”
葛佳将头发向后捋了捋,露出小巧洁净的耳朵来,“喜欢就好。对了,晚上9点在你们宿舍楼下有社团的干事小会,记得不要迟到。”
“我会的,谢谢。”他起来,将书合上,轻轻放进包里。
葛佳看了看眼前这个贯温文尔雅的盛铭,笑了笑离开。他好像从来都是这样,微笑着对待身边的每个人,总是非常温柔的样子,带着南方特有的温暖气息。
9
曾经在读到过这样的句子:这世上总有两个人是注定好了的。而当那个人出现的时候,你会知道,会知道那就是他。
起初我不信,嗤之以鼻,但后来我信了,因为当真正遇见的时候,心中确实会有震动,像是命。
——《晚安,巴黎》
“我和麦子成啦——!”
这是盛铭进寝室后耳边以最高分贝响起的句话,随即沈遥就恶狼样扑过来,黏在盛铭身上,像个树熊似的不肯放手,面使劲推搡,“小爷我他妈终于成了!”
盛铭咧咧嘴角,“……你,都快被你勒死了……”
沈遥依依不舍松开手来,脸上还是副狂喜的表情。盛铭心里觉得好笑,正色问:“你范进中举了?”
沈遥巴掌拍了拍盛铭的脑袋,“小爷我这是高兴!”他拖来椅子坐,张嘴吧啦吧啦说个不停。
盛铭倚在床杆边听,手上拿起杯子喝几口水,等到沈遥差不说完了,将杯子递上去,脸玩笑:“渴吧?”
沈遥撇撇嘴接过杯子来喝。
“你今晚和少人做过汇报了?”
沈遥口气喝光杯里的水,酣畅淋漓,“屁!除了你,我也就和子裴说了。嘿嘿,那小子听得可眼红了,还说会要来向我讨教泡妞大全。”
盛铭两手环抱着,无奈地摇摇头。看了看时间,“我下去了,有个会。”
“喂,你快去快回啊,我后面还有好几回合没说呢!”
“……死相。”盛铭带上门走了。
在楼下开会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九点,天色已经全部暗了下来,黑丝绒般深沉的颜色,找不到点亮色的点缀,星辰全无。
社长通知着接下来的些工作安排。盛铭有些发愣地着。葛佳见了,推了推他,小声地问:“发什么呆呢你?”
他回过神来,只是笑,“没事。”
宿舍的大门被推开来,透过透明的玻璃门就可以看到推门而入的人。
邹子裴。他来了。
葛佳明显是认出了他来,在盛铭身边低声问:“那不是经济院的那个混血么?”
盛铭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邹子裴上楼。随即
分节阅读2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