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云岚,缥缈飞浮。
子娆看得清楚,他的眼神比十日之前更黑更亮,那无底之处并不像平时噬尽众生诸相般深不可测,反而有种清澈的明净凝敛其中,看得到的空间,触不得的遥远。他的肌肤本就因病而苍白,此时更是不见分毫颜色,那种几近透明的白,使人错觉手掌能够穿透他的身体,不敢碰触,甚至不敢靠近。
九幽玄通生死境,炼毒化神,脱胎换骨。原本纠缠在血液中的药毒,已完全与他的精气神骨融为一体,助他突破第九重关口,功力几臻完满,但是,也将以更快的速度毁灭他的每一分血肉,再没有什么能够抑制。
涸源取水的做法,却无法选择,只因濒临极限的身体已容不得他做任何选择。
温润如许的笑容,透过林间轻光飘落心中,痛如抽丝,凉若浮雪,子娆却盈盈伸手牵住了他的衣角,娇声道:“你……可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她抬头依依看他,双眸纯净,流光如玉,仿若有万千幻象自那无尽凝视的目光深处飞逝展流,几多光阴,几多岁月,几多柔情,几多牵念……
她的手是暖的,她的笑是暖的,她的眼睛是暖的,子昊不由抬手轻轻穿掠她的发稍,轻抚多年之前竹林里,用娇嫩怀抱温暖他冰冷身体的幼小女孩,轻抚冷夜深宫黑暗中,用柔软低语缓解他彻骨剧痛的垂髫少女,轻抚红尘烽烟江山下,用纵肆笑容若陪伴他孤独身影的妩媚女子……
二十年前琅轩宫中诞生的小小婴儿,二十年后芸芸众生里唯一的牵绊,这一日,他岂会忘记?
子娆嫣然一笑,眉目如画:“你答应过要陪我做一件事。”
他目光柔和,低声笑说:“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今日出关?”
黑色的骏马,宽敞的马车,驶出楚都一路西行,日过中天,渐渐西斜,就这样不停不休赶了一天的路。
车子从外面看去普通,里面却铺着宽大舒服的狐皮软垫,一旁茶案,置了淡淡清茶,四角香炉,燃着袅袅云香,再往里一点,古琴棋枰摆放两侧,丝毫不觉拥挤,驾车的马又快又稳,茶盏中连水纹都不见一丝。
车中安静舒适,子昊身上搭了件披风,懒懒靠着软垫品茗养神,时而和子娆闲掷双陆游戏解闷。子娆若说起这几天各方势力的动向,或者帝都那边有什么要事,他便点头听着,若不说,他也置之不理,更不问到底去哪儿,什么时候到,仿佛就这样陪她一直走下去,哪里都无所谓,一方天地,安然自得。子娆却分明有些心不在焉,手中简单的游戏,一路下来频频失利,竟是输多赢少。待她又失一局,子昊终于抬头,放下手中骰子看一看她,淡声道:“子娆,你有心事。”
子娆下意识便反问:“哪里?”
子昊微微笑了笑,丹凤长眸流出洞察人心的注视:“眼睛里。”
子娆抿唇,忍不住向车帘之外瞥了一眼,心中有话,斟来酌去不知如何开口,马车却在此时微微一震,停了下来。
车外很静,以子昊此时的耳力,方圆数里落叶可闻,却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他微微侧首,眉心掠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似是有些轻厌,又似十分冷蔑,最后目光落到子娆眼中。
外面一片荒山野岭,在半坡之上却突兀地立着一座巨大的宅院,翠瓦朱椽,屋宇错落,几乎占满半座小山,比起楚都之中名门侯府亦不遑多让。然而在这气派的宅院周围,春意不在,万物消亡,唯有大片大片残石矗立,寂冷的灰色与夹杂其间惨淡的白布满山坡,一眼望去不见丝毫绿意,不觉任何生机,不闻丁点响动。
风过绝迹,死域般的寂静,子娆柔软的声音就在这样的寂静中轻轻响起:“这里是巫府鬼宅,歧师的住处。”
“嗯。”子昊淡淡应她。
子娆抬眸看了看他,语气越发轻柔:“子昊,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咱俩的心思能瞒过对方的时候少,这次来楚国也是一样,我知你一番用心,你想必也大概猜到了要陪我来什么地方。这一路上你没有反对,现在都已经到了,就进去看一看,也没什么的,是不是?虽然歧师可能态度很恶劣,甚至可能再暗中刁难,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他能医好你的身子,咱们什么都可以从长计议。以前你连那个女人都能忍,如今千难万难,总不会比那些年更加艰难。你既已临朝亲政,便是王族真正的主人,九域天下的东帝,万千子民等你盼你,还他们一片太平江山,太多的事情需要你去做,你的身份,你的责任,都容不得你有半分闪失。所以无论歧师是不是能解你身上剧毒,只要有一丝机会,你都没有理由置之不理。”
入情入理的劝言,显然已在心中酝酿了许久,如今一口气说完,子娆却并不觉得轻松,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他亦侧眸向她看来。
喜怒深藏的面具之下,别人或许分辨不出任何情绪变化,但她熟悉他的每一丝眼神。她说了这么多,他眼底漆黑平静如同凝练的深夜,无波,无痕,无动于衷……
子娆眉梢一紧,语气便见几分急促:“你答应我的……整整七年没有陪我过生日,你要补偿我,你若不肯见歧师,那件事,我的心愿也就实现不了了……”
子昊仍是静静看她,透彻到极致的目光,吞噬了急促的话语,淹没了美目之中灼人的光彩,搅起一片云波纠缠。一炉轻烟,冉冉散尽了余香,落尽了风华。
东帝身边所有人都知道,这样的神情,这样的目光,意味着无可更改的决定,意味着不容再多劝言。
从未隐瞒的心思,是对歧师此人的憎恶,从未改变的坚持,是骨血里不折不弯的骄傲,从未动摇的心志,是倾心沥血天下大局。
他终究是不肯求人,他终究不是她,可以一心一人一天地,可以不管不顾不在乎的九公主,精于衡量取舍的东帝,宁肯面对时时刻刻彻骨之痛、生死未卜之路,也不会在此冒这一步之险。
不必多言。纵然早已预料到结果,仍旧满心失望,子娆郁郁垂眸,羽睫之下敛尽黯然,这一厢沉默中,却无人见得那片冷夜深处悄然漫过了微澜,丝缕轻怜如绢被水,刹那间,便浸透了整片宁寂的颜色。
眼前白衣展动,子昊突然微微起身,抬手在她额角轻轻一敲,挑眸淡笑:“又诓我。”
他袖间清苦的气息拂面而过,指尖有着冰冷的温柔,子娆先是一怔,见他竟推门下车,又惊又喜急忙跟上前去,披风底处,纤软玉指紧紧牵了那微凉的手。
十指纠缠,一声轻叹。
心知意明,灵犀相通,她眼中那样深刻的痛楚,是因他而起,她心头不敢言说的忧惧,是因他而生,明明早就知道,为何竟置之不理,直到先前一刻,还用那样的眼神迫她,自己果然……不是个合格的哥哥啊……
子昊唇角泛起无人察觉的苦涩,依她也罢,区区一个歧师,不管存着什么样的心思,想要令他为难,只怕还不够资格。
这时那深宅之前,没有丝毫预兆,大门缓缓洞开。
两盏灯火飘出,门内走出两个人,紧接着又是两个,一对一对,皆做仆童打扮,总共八人,后面复跟着八个垂髫女童,都是十余岁年纪,一般衣饰装束,一般的行动步调,甚至一模一样的表情。
这些少男少女清秀的眉目,如笔描画,身上的丝衣也都光洁如新,脸上似带微笑,以迎客的姿势恭立门侧。子娆笑容却冷淡下来,低声道:“是血蛊禁术,歧师最擅这种把戏,当时他被逐出巫族,这是其中一项重罪。”
血蛊禁术源自上古巫族,将血虫毒蛊噬入活人体内,令其以血肉为食,繁衍生长。受术者在完全保持存活与清醒的状态下,肌肤五脏逐渐被蛊虫侵蚀,三个月内整个身体里生满密密麻麻的蛊虫,待到最后万蛊噬心,施术者便可通过蛊术操纵躯体,为所欲为。
血蛊控制下的躯壳,身体发肤一如既往,但心神尽失,人如行尸走肉,蛊虫一旦脱离,人便即刻成为血水腐尸,纵使大罗金仙亦难挽救。二十年前歧师违反禁令私自研究此术,致受酷刑严惩,其后非但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大量制造蛊尸以供驱使。
“有请贵客——”同样的音调,自门前十六个人嘴中同时发出,空洞得像敲击朽木,说话之人眼中却有一点幽厉的血色,隐隐欲现。
子昊停步,淡淡道,“你们在外等我。”
子娆手底一紧:“我和你一起进去。”
子昊侧身,眼底仿若暗夜海浪卷过,那幽深的漩涡将周围仅存的一点光亮吸噬殆尽,声音却温柔:“一路上听你的,到这儿可不行了。我进去,你等我,或者你进去,我回去,给你选一个。”
“可是,歧师……”
子昊又是淡淡一笑:“怎么,难道怕我应付不了他?”
“不是这个,”他这样冷淡的笑,这样清寒的语气,子娆无奈蹙眉,叮咛一句:“你……莫要杀了他,他该死,但不是现在。”
子昊静立片刻,继而瞬目微笑,温柔依旧:“好,便依你。”轻轻一言,放手而去。
随行而来的十娘和聂七眼见大门关闭,担心道:“凤主,这宅子古怪得紧,主人自己进去会不会有什么事?”
子娆幽幽叹道:“今天,算歧师命大。”
聂七莫名其妙地同十娘对望了一眼,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子娆立在原地,分明望向那阴森的宅院,眼梢却如媚艳春水,轻轻地掠过了柔软的痕迹。
第四十八章反客为主
十余名仆童引路在前,身子僵直地穿过大门,手中灯火飘入阴暗的雾气中,犹如磷磷鬼火,忽明忽暗。子昊缓步随行其中,一路深入,神容清冷,不见素来于情绪精心的掩饰,不见一丝温和笑意。
这宅院占地极大,看起来也已经有些年岁,但里面并未完全竣工,远远看去,楼阁之上还有人在描绘彩画,水池之畔亦有工匠在砌石架桥,花圃前两人正在掘土植苗,甚至假山之旁还有一个小女孩跑跳伸手,似在追逐一只翩跹的蝴蝶。
周围四处一片忙碌的景象,但却偏偏听不到丝毫声息,只因无论是那描彩的画匠,还是砌桥的工人、嬉戏的小女孩,他们每一个动作都停顿在当空,就像是在某一个瞬间突然生生凝固下来,连那专注的神情、额前的汗滴、天真的笑容都未曾改变,栩栩如生,然而人早已气息全无。
暗雾漂浮,尽掩天日。
整个宅中上上下下近百人,早已在过去的某一日被同时夺去了生命,所剩余的,只是一具具毫无生机的躯体,保持着临死一刻曾经的动作与表情,化成一个诡异的世界。深宅之中楼阁森寂,阴沉沉不见尽头,唯有一角如雪的白衣在似乎随时都会熄灭的提灯旁轻轻飘拂,最终深入宅心。
宅心主楼修建在一处空旷开阔的圆地正中,四面围墙高耸,子昊刚刚在楼前停步,宅中忽然间便响起尖锐刺耳的笑声。
一片阴风惨雾流窜翻涌,那笑声凄厉疯狂,似从地狱深处带着无尽的怨气四溢而出,一触墙壁,骤然回响扩大,恍若万千厉鬼齐哭,如见无数血魂哀号,竟似要生生撕裂人心神魂魄,翻起腥风血雨。任谁刚从那样诡异的尸丛中走出,乍闻如此惨厉的笑声,也要心胆俱丧。
子昊目光倏地向上扫去,在笑声传出的刹那,身形忽动。“喀喇”一声,他原先站立的地方砖石碎裂,无数细纹急剧延伸,整块地面几乎四分五裂。
白衣一闪飘过,子昊重新出现在檐下,仍旧是负手而立,神色冷冷。
阴风激荡,厉笑未绝,不知从何处传来人声:“东帝既然大驾光临,如何又却步不前,莫不是这一路光景惊了圣驾?”话声时而尖刻,时而森重,字字飘忽诡异,充斥整个空间,令人无法把握其准确位置。
子昊俊眸半垂,唇畔泛出一丝轻蔑的冷笑,那声音又多几分阴森:“入我巫府鬼宅……”刚说这几个字,子昊忽地一掠而起,衣袖扬处手掌直击悬挂在主楼正中一块牌匾。
那声音骤然中断,急急化作一声仓促的尖啸,原本站在外侧的十余名蛊尸如被无形的丝线牵扯,笔直飞起,同时攻向身在半空的子昊,以期阻挡他蓄满真气的一击!
疾风罩身,子昊头也未回,身子却在绝不可能的情况下瞬间加速,一掌印实在那牌匾之上,又倏地借力后退,双袖一展,流云般往两边扫过。
被袖风扫中的蛊尸直飞出去,结结实实撞上围墙,两面高墙如遭千斤重击,轰然倒塌,连同楼上牌匾碎落的声音,一时不绝于耳。
眼前一片幽蓝利光急闪,两柄喂了剧毒的剑刃刺向胸口!
子昊飘身而落,随手前挥,袖中指风透出,数道玄通真气破空疾射。
阴雾之中忽有精光迸现,那蓝芒似被迎面击散,嗖地消失了踪影。
振袖负手,子昊静立于数步之外穿透飞尘冷眼看着楼下阶前,同样,那里也有一双恶毒的眼睛正盯着他。
“原来上门求医,是要先拆楼砸墙伤人的,如今王族行事,真叫人长足了见识。”过了半天,那人才阴恻恻开口。失去了以四周高墙为基础的回声阵,他的声音虽依旧尖枯刺耳,却难再像之前一样借内力攻击人心神。
子昊冷冷道:“我王族如何,你还不配评判。”
他方才迫敌现身、摧毁阵法、击退蛊尸、阻断杀招,看似轻描淡写,歧师却已在鬼门关上转了两圈,最后一招硬拼,被九幽玄通真气侵入经脉,现在半边身子都在麻痹当中,几乎动弹不得,知道凭武功决计占不了便宜,心中立刻转了几番盘算,道:“好个九幽玄通,哼!你可以回去了,若只是剧毒缠身便罢了,已到了这般地步,还来找我做什么?”
子昊道:“你无法可解?”
歧师两眼一翻:“九幽玄通出自巫族初代长老之手,巫族一脉心法皆源于此,但所有人修习的都只是巫术,真正的玄通心法代代相传,却无人敢碰,只因这功夫违逆常理,借剧毒滛浸经脉,催炼真元,毒与精气神同在,与骨血肉相融,毒在则煎心熬骨,毒去则功废身亡。就连我这样用毒的行家,明知这功夫进境极快,练成之后横绝天下,却也不愿尝那万毒噬体的滋味,最后再搭上性命,你自寻死路修炼这种功夫,怨不得我不救!”
他这边一通长论,子昊听完,一点头:“很好。”转身举步。
歧师还从没遇到这样一听没救说走就走的病人,不由一怔,眼见他头也不回扬袂而去,忽地以掌击地,飞起拦向他身前。子昊袖中并指,真气流转,但袍角刚刚一动,却又打消了这念头。
歧师挡在路中:“你既来求医,如何就这么走了?”
子昊目不斜视:“我何时说过求医?”
歧师道:“不来求医,你难不成特地来拆墙杀人?”
子昊淡道:“不错,按我本意,确是要取你性命。”
歧师眼中阴冷的光闪了一闪:“那你又为何改变主意?”
“二十年前王族曾因九公主诞生饶你一死,今天我不想杀人,便再让你多活一时。”
此言一出,歧师脸色骤变,眼中戾气大盛,盯他片刻,忽然间对天狂笑,声音凄厉似鬼,透出无比狠毒的意味:“二十年前王族饶我一死?若非我自己逃出天牢,你们岂会当真容我活下去?我这双腿便是毁在你们王族手中!”他一掌砸向身旁,面色狰狞,眦目相视,盘坐之处,两腿膝盖以下空空荡荡,利光闪动,却是两柄淬了剧毒的短剑,“就凭你们王族,以为断我一双腿便能奈何得了我吗?告诉你,无论是谁,想杀我歧师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子昊目光这才往他那边一带,隐含几分犀利。当年歧师脱狱而逃,乃是惊动帝都的一件大案,只因逃走的不止他一人,同时还有死牢之中关押的数百名重犯。而且最为诡异的是,原本守卫天牢的近千名侍卫眼见重犯越狱,竟无一人阻拦,反而在王城守军发现时替这些逃犯拼命阻下了追兵。
那一夜王城大乱,近千名侍卫浑若鬼魔附身,发疯一样举刀挥剑四处乱冲,见人便砍,遇人便杀,断手残肢毫无知觉,无论何人,只要被他们缠住便非死即伤,无一幸免。最后这一千人,竟逼得守城将领连夜请命,调动了五千禁卫军以强弩镇压,全部射杀殆尽。等到马蚤乱平息,所有犯人早已逃出王城,歧师更是从此踪迹全无。
断腿之人,如何能够逃走,又逃到了何处,竟能避开之后所有追杀?
“那晚你并没有离开天牢,当时若有一人回头仔细搜查牢房,你便必死无疑,哪还得在此处大言不惭?”子昊面带不屑,冷冷丢出一句话,歧师眼神陡利:“你说什么?”
“我说无论昔时或是今日,王族要取你性命都易如反掌。你那时重刑待死,虽用邪术造成那样大的混乱,却根本走不出王城半步。设法放走所有重犯不过是想让人以为你趁乱逃脱,引得影奴和巫族出动追捕,而你自己则一直藏身在王城之中。所以即便当晚没有人发现你,事后只要封锁王城严加搜捕,你便难逃一死。再退一步,即便一时搜不到你,只要严审那个帮你脱狱,庇护你养伤的人,你还能藏匿多久?”
歧师阴森森道:“我要走要留,何用别人庇护?”
子昊目中丝毫不掩嘲弄之色:“巫族那些奏报瞒得过钦天司和先王,却未必能瞒过我。当时负责处理你的案子,曾进言先帝杀你不祥,当晚入狱提审过你的卢狄,不是你的同谋?”
歧师目光闪烁如刀:“那时候进言赦我的不只一人,你凭什么断定是他?”
当初子娆入楚寻找歧师,子昊虽说不管,却怕她大意吃亏,曾调来宫中所有与歧师相关的记录仔细翻看,以便掌握情况。这一番看察,前后联系,早将当年整个事情推断清楚,以他的心智,稍微留心蛛丝马迹,猜出歧师同伙的身份自非难事,如今却懒得浪费时间解释,只道:“是与不是,你知他知。”
歧师桀桀怪笑数声,森然道:“二十年前你还是个吃奶的娃娃,今天居然能将事情猜个八九不离十,可比当年那些睁眼瞎子强多了。至于是不是卢狄,不如自己亲口问他,他现在八成正踩在你脚底下。”
阴雾浮涌,周围景象忽隐忽现,露出四面延伸的甬道。一块块白骨整整齐齐拼聚成路,若仔细分辨,甚至可以清楚看出哪一块是人的头盖骨,哪一块是大腿骨,哪一块是胸肋,哪一块又是肩胛。当年前歧师脱狱之后,同为巫族三大长老的卢狄不久便失去踪迹,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想却早已成了这巫府鬼宅的路石。
子昊淡淡瞥了一眼歧师那嘴脸:“我若早生二十年,你便早已为鬼二十年,你该庆幸自己走运。”
歧师心中?b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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