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房笑着应承:“这般好记的相貌,小人定然能认出。”心下却道,生的这样丑,难怪只能干粗使活计了。可叹府里传言这位如姑娘混的不好,果然不假。使唤人也只能找这种万人嫌的。
第二天过午,果见有一个身材臃肿的黑脸小丫头过来,生的好大一片胎记。一路遮遮掩掩。他也不奇怪。生成这样,不遮着脸才叫怪。结结巴巴的说自己叫沈丫。声音粗哑的要命。
门房皱了眉。城主府大得很,没见过的丫鬟不计其数。这么丑的还真是第一次见着,也不知使了什么门路进来的。估计是在哪个旮旯里混日子的人。不知怎么被无人可用的如姑娘挑上了。遂嫌弃的挥挥手,说了门禁时间:“最多两个时辰,再不回来你就别想再进来了”
沈丫头唯唯诺诺的应声。出了角门。穿过仆役居住的两条街巷。转角就是宽敞的街道。黑脸姑娘深吸了一口气,疾步快走,时不时打量街上的商铺标牌。半个时辰后,来到一座雅致的小院前。她不走正门,顺着院墙转了一圈。找到后街的小门,敲了几下。
门吱呀的开了。一个胖胖的婆子诧异的看着她:“你找谁?”
黑脸姑娘忙道:“我找佳期姐姐。我们小姐派我来的。有事相告。”佳期就是之前为原蔻娘给苏府传话的丫鬟,也是悄然行事,走的偏角门。
青楼女子这类私相授受的事更多。那婆子也知道佳期的身份,对黑脸姑娘的话到没有什么怀疑。只道:“你等着,我进去问问。”
小院内,越过重重亭台假山,原蔻娘在园中铺陈开画纸正在作画。丫鬟佳期走了来,小声对着她耳语几句。原蔻娘一喜:“真的来了?快请进来。”
佳期去请人。原蔻娘脸色一变,对着身旁一个身材粗壮的婆子吩咐:“人来了。快去准备。听我的示意行动。”
婆子和众下人退下。过了片刻,佳期领着一个黑脸姑娘走了来。原蔻娘疑惑的瞧着她越走越近。
黑脸姑娘走至她身前,微微一笑,用了本音说话:“原姑娘。我想来想去,还是自个儿来的好。只好换了身打扮。你可还认得我?”
原蔻娘惊讶的瞪大了眼,渐渐的唇角轻勾,露出笑意:“殷姑娘。”
殷如行坦然承认:“原姑娘好眼力。”
“哈哈哈”原蔻娘发出一串高亢的笑声,“殷姑娘,你真是太令人惊奇了。原本他说,我无需任何动作,只要乖乖闭门谢客,留在家中等候即可。我还不信。现在看来。他果然很了解你。你竟真的自投罗网来了。”
殷如行蓦然一惊,暗叫一声不好。身形一动,转身就跑。却见一阵罡风袭来,四个蒙脸大汉从假山后跃出,堵住了她的退路。
原蔻娘声音如银铃的娇笑着:“这可不是我的人手。殷姑娘,知道你会两手拳脚,这是他特意为你准备的。”
四个蒙面人都有内力在身。殷如行只招架了几招就被抓住。心下冰冷,眼眸如刀的看向原蔻娘:“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为什么?”
“想知道原因?”原蔻娘摇着团扇袅袅的走来,挑眉一笑:“我不告诉你。”
话音一落,颈后传来剧痛。殷如行陷入一片黑暗中。
第113章惊变(下)
第113章惊变(下)
殷如行在摇摇晃晃的颠簸中醒来。睁开眼,只见四周装饰的华丽非常。狭窄的空间、几样常规的用品让她判断出这是一个车厢。身下的摇晃告诉她,这还是一辆在行驶中的马车。
这么大、这么华丽的马车?殷如行心头警惕,视线缓缓扫过四周环境,判断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
车帘一掀,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弯腰进来。见她睁着眼,微微一笑:“姑娘,你醒了。”
这丫鬟竟还是个熟人。殷如行目光一寒,冷冽的道:“佳期?这是哪里。”
声音一出,她才发觉自己的喉咙异常沙哑。身上也虚弱无力。
佳期又是一笑:“自然是在路上。”顿了顿,又补充:“在离开祺城的路上。”说完后特意看了看她的脸色。
殷如行脸上没什么表情。冷着脸继续问:“你主子是谁?”她不相信原蔻娘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绑架她。再者原蔻娘也口口声声说了,是听了“他”的命令在行事。
佳期咯咯的笑了起来:“姑娘,看你说的什么胡话。我的主子不就是你嘛?佳期可是从小就伺候姑娘的。”
殷如行皱了皱眉:“从小伺候我?你说什么胡话呢?”
佳期意味深长的一笑:“我可没有说胡话。佳期十岁被卖入折枝楼,幸得姑娘青眼看中,之后就一直在姑娘身边。怎么不是从小伺候?”
折枝楼殷如行霍的一惊:“你乱说什么谁又看中你了”
“自然是姑娘你啊。”佳期说出一个惊愕又残忍的答案,“名满天元的青楼花魁,原蔻娘。”
……
车厢内一片安静。殷如行沉默良久,道:“拿个镜子过来。”
佳期顺从的取过铜镜一柄,交给她。殷如行费力的坐起身,举镜子一照。没换人,镜中印出的,还是那张从小到大见惯了的脸。肤色如雪,晶莹剔透。
她放下镜子,掀开锦被。身上已经不是原先的粗布衣服。换了一身冰绡中衣。里头的内衣也换了。乌发披散,全身上下除了这个身体,没一样属于她原来的物件。
“我的东西呢?”她问。
佳期笑道:“那些粗布衣服?早扔了。”
殷如行面沉如水:“我是说我其它的东西。首饰、银两、香膏面脂。”
佳期笑了笑:“银两我给姑娘收着呢,断不会少了。首饰也是一样。香膏面脂不是上等货,跟了城主大人,姑娘自然要换好的使。”
“城主大人?”殷如行眼眸一凛,“哪个城主?”
佳期“扑哧”一笑,眼眸微转:“姑娘希望是哪个城主?”
殷如行冷笑一声:“我希望是何城主。你可满意?”祉地城主何雅,是天元之州唯一的女城主。
佳期俏皮一笑:“姑娘就会寻人开心。这回您可是亲口在众人前答应了下嫁冯城主的,天下人皆知。再后悔也来不及啦”
“冯?”殷如行立刻翻索记忆,“禧地城主?冯淡裕的……”
“呵呵。”佳期笑道,“原来姑娘也不是一无所知。冯城主今年五十四。嫡长子冯淡裕被封经略,镇守西出云。长年不见。唯有年方十三岁的幼子冯淡勋得其欢喜。禧城城主府中美人无数,冯城主曾豪言要收集天下绝色。姑娘这回可是跃了龙门呢。”
殷如行认真的听她说完,问道:“你家姑娘在很多人面前说要嫁给冯城主?”
“我家姑娘就是你。”佳期强调。
“你知道我的意思。”殷如行抬高了声音,“到底是还是不是?”
佳期眼珠转了转,委屈的道:“姑娘,你怎么对我这么凶?一点儿都不像从前了。”
殷如行冷笑:“我没功夫和你演戏。你爱讲不讲。这些都是公开的,你不说我以后也能知道。”说完后闭目休憩。不再言语。
事到如今她也明白了。她这是被人算计了。顶替了原蔻娘跟了禧地姓冯的。情形不外乎两种。一种是冯胖子不知情。一种是他知情默许。原蔻娘青楼挂牌七八年,认识她的人很多。冯胖子就算没见过,身边人也不一定没见过。不知情一说很难成立。所以,知情默许的可能性最大。亦或者,不是默许,而是同谋……
越想越觉得是这样。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做这个惊天阴谋想都不用想。在祺城,有什么大事是能瞒过城主苏晨的?细想想,知晓她来历的,除了苏雷可不就只有苏晨和柳氏了。那片布料的来历更好解释。她来时的一身衣服鞋子全都被苏晨拿走了。撕一块布料下来还不是小事?若是原蔻娘能有那位前辈的消息。能耐大许多,又找了这么些年的苏家兄弟如何不会得知?
是她莽撞了。关心则乱。城主府的生活太过压抑,压的她绷不住了那根临界线。一听有模糊的消息就失了谨慎之心。
苏晨她咬牙切齿,紧紧扣住掌心。只有他,一定是他。布下这天罗地网。方方面面都算到了。便是苏雷回来打听,也只能从苏离口中得到她一心归乡的线索。说不准,不是一定会认为她的失踪是不告而别的回家乡了,就像那位前辈一样。
受到打击的苏雷绝对不会再如之前一样坚定信念。她都能想象苏晨会用什么说辞来蛊惑人心,舌绽莲花、丝丝入扣、步步瓦解……或许,从她第一天入江城苏府起,这个局就在策划中了。苏晨怎么可能容忍苏雷那些不合常理的想法?他早就想着要改变自己的弟弟。计指人心。她,不过是个恰逢其时的棋子。
车厢中只闻轻微的呼吸声。佳期收起了笑容,行了个礼,退出车厢。临了抛下一句话:“冯城主是知晓的,你可以省些心思。”
殷如行无声的嗤笑。向一个老色鬼城主求救?她还没白痴到这份上。
身处逆境,最要紧的是冷静。只有冷静,才能有清醒的大脑。才能想出有效的解决办法。回过头来再想,冯胖子是知情者,也就是说冯胖子要的人原本就不是原蔻娘,而是她殷如行。
这一局,目前已知三个布局者:苏晨、原蔻娘、冯胖子。冯胖子应该是坐享其成。或者说,他付出的东西与殷如行无关。应是在政治上。之前苏离说过,祀地要求苏晨再结盟一位城主。想来冯胖子付出的就是这个。与祺、祀两地的结盟。
一个女人就换得了结盟。该说冯胖子风流不羁还是色欲熏心呢?
不对不可以小看任何一个敌人。冯胖子若是无能,岂能坐稳城主之位几十年?苏晨更非眼高手低之辈,手下的军事实力从来就保持领先之势。应该说,冯胖子是选择了一个对禧地有利的盟友。她殷如行,只是商议中的彩头而已。
这就对了。不然冯胖子为什么以城主之尊冒险来了祺城?结盟,交换商议的条款多了去了。派使臣相谈,来回数次修改都是正常的。只有城主亲临,才能快速敲定。同样,苏离的婚事商议时,苏晨也会和梁少安见面。面谈详细。
苏晨的心态就不用分析了。殷如行闭着眼都能想到。从她被卖进江城苏府的那天开始。她的对手从来没变过,就是苏晨。苏晨买她为奴就是为了利用,榨干价值才不负他的为人。柳氏,应该是帮凶。那件青花衣裙,是在她的提醒下才穿的。城主府里的阴私帷幕,也全在她眼皮底下。
苏离不知情。这是一定的。这不光是相信自己的眼力。还有苏晨的计量在里面。只有不知情,将来面对苏雷时,才更有说服力。
最后一个,原蔻娘和佳期。原蔻娘这么做有什么好处?佳期为什么跟着她去禧地?
车帘晃动。佳期再次进来。端了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碗白粥和几样小菜。
殷如行接过碗筷,慢慢的吃着。感受着谓中灼火一般的不适,问道:“离我在花园昏迷那天,过去几日了?”
佳期道:“两日。”
殷如行冷笑一声:“两天两夜不给吃的。你们是想饿死我啊。”
佳期认真的道:“随队的大夫给姑娘开了养生的燕窝汤。这两天我每日都给姑娘喂食的。姑娘不会送命。”
殷如行垂下眼眸,一口一口的吃着粥。白粥味清。里面倒没什么添加物。小菜味重,每一样里都放了药。佳期说的没错。吃了不会送命,只会让她手脚无力。是药三分毒。手脚无力只是表象。神经元被麻痹,这种药物长久潜伏在身体内,最终会造成肌肉失调。如果到禧地的这一路都吃这种药物。她至少要花费一年的时间才能彻底排清。这一年,势必会身娇体弱,不堪盈重。这还是在她有意识吃排毒食物前提下的最好现象。
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剩健康。如今,却是连这最后一点都要破坏……不可饶恕
斯条慢理的用过小菜。不多不少,每一种都尝些。只吃白粥是不行的。这一顿若是没碰小菜。下一顿送上的,绝对是添了料的粥。
粥吃的干干净净。取过茶水漱口。佳期收回空碗:“姑娘,不是不给你多吃。实在是你饿了两天,不宜一次吃的太饱。”
殷如行拿帕子擦拭嘴角,不经意的道:“你家姑娘,这会儿该嫁进韩家了吧。”
佳期手一抖。托盘中碗碟颤动,发出瓷器轻微的碰撞声。
殷如行无声的微笑。果然如此。大名鼎鼎的青楼名/ji原蔻娘嫁给了冯胖子。韩四新纳的小妾,自然就是清白人家的姑娘了。只要日后紧守门户,谁会知道她的过往?
韩四。又一个知情同谋人。
殷如行默默记着名单。不急。她会活着,会好好的活着。一个一个的算账。
补更……
第114章演戏
第114章演戏
马车辚辚,朝着未知的方向行驶。殷如行撑了身体欲揭开车窗帘。却发现窗帘被钉死在了车壁上,两边都是一样。她冷笑一声,不再费力气。安静的躺下,舒展手脚。闭合眼睛,安静倾听身体内的呼吸。一点点的调匀。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佳期再度进来,依旧是一个托盘,粥和小菜。这次不同的是多了些点心。
殷如行看着那点心,冷笑一声:“我生平最讨厌吃点心。甜呼呼、油腻腻的,谁要吃它饭呢?我要吃饭你们要虐待人么?”点心味重,容易下药。白饭或者白面馒头这类简陋吃食,因其味道单一反而最不容易添加药物。
佳期笑道:“这点心是大师傅精心做的,味道挺好。姑娘尝尝就知道了。”
“啪——”殷如行操起那叠点心就朝她砸了过去,骂道:“混账我就算再被囚禁也是将来进府做如夫人的人你就这么恣意妄为连点儿吃食都要苛刻我?我又不是要人参燕窝一点儿白米饭都不给你主子穷疯了吧没钱就别学人家收人也不打听打听,你当我是那等粗茶淡饭混大的呢”
佳期偏头躲开了碟子,一脸阴郁。殷如行继续高声冷笑:“也不怪你。迎送往来那地方出来的原也没见过世面。你当城主府是你们楼子里呢一点子粗陋点心也当个宝?我今儿就教你个乖。米饭养人。碧粳、珍珠粳、白玉籼。这些上等稻米或是用两年生的翠竹,或是用当季的新鲜荷叶为容器,添加最洁净的泉水蒸煮。做出的饭晶莹剔透,色泽光亮。入口即化,余香满唇。这才是吃食告诉厨子,做点能见人的送过来。少糊弄我”
佳期被骂的狗血淋头,一时呆滞住。这时,车厢外传来两声咳嗽。她方恍然醒悟,忙忙的收拾了碎瓷片,包好走了出去。
她走后,殷如行快速的将几样小菜各倒了一半在手绢中。包好后藏在角落。然后三口两口喝完白粥。这才不紧不慢的用勺子在碗底刮来刮去。
车厢的门帘动了一下,一个留着三绺长须的中年男子弯腰走了进来。
他对着殷如行拱了拱手:“原姑娘,在下霍起儒,禧地缮仪郎官。”
很好,禧地一方的人总算出现了。殷如行盯着他,没有出声。她对官员系统尤其是文官系统很不熟。不过看这人的样子也知道是个心腹谋士之类。
霍起儒手一挥,身后冒出端着托盘的佳期,托盘上重新放置了一份新鲜饭菜,有荤有素,还有一碗晶莹的白米饭。
殷如行哼了一声:“谢过霍大人。”
“不敢不敢。是下官没有注意到姑娘的喜好。这是下官的失职。”霍起儒不慌不忙的说着,眼睛不经意的掠过干干净净的粥碗,和几个下去了一半小菜的碟子。
殷如行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又抬起头,下巴对着二人,高傲尖锐的道:“你知道就好。”
霍起儒微微一笑,示意佳期将饭菜送过去:“姑娘若是有何要求,只管和我说来。若能办到的,下官定然尽力。”
殷如行接过碗,筷子在饭碗里挑了几颗米,又放下。犹豫了一会儿:“我想问些事。不知霍大人方不方便……”
“姑娘请说。”霍起儒没有依照礼仪在她用饭时避开,而是坐在了一旁。好整以暇的做出倾听的姿态。
“我……”殷如行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合礼仪,而是无意识的拿着筷子在碗里捣弄着,踟蹰片刻:“我想问问,我可是真的被送给你家城主了?”
霍起儒看了一眼被她戳成一团糟饭碗,温和的道:“是。”
“啊”殷如行茫然的停顿了片刻。又问:“祺地的人,都是知道,同意的么?”
霍起儒依旧温和的回答:“是的。至少苏城主是同意的。”
“当”,筷子在碗边敲出一声轻响,一团饭米粒被洒了出来。殷如行垂下头,安静了一会儿。轻声道:“你们冯城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霍起儒脸上的笑容变的愉快了些,侃侃而谈:“冯城主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只要是他的女人,绝不对亏待。不过,若是碰上不识好歹、无理取闹的。自然也不会放纵。”
殷如行脸上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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