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清醒的人,只有一个彦慕。顶住团团压力,坚毅异常,终以咬唇回应:“知道了,这便召集内阁以商议。”他明白温步卿的为人,更相信他的医术,若是温步卿言无救之人,怕也只得祈求佛光再现了。他心中有悲有恸,绝不会比任何人少。是自己一手辅佐的君王,十年来,他的目光,但未离开他一寸。当年,是他将他抱至云阳正殿的龙位,他教以他睥睨天下的姿态。彦慕的命运,以致于一切,皆系在这少年的身上。他誓死效忠的主子,不是上官皇室,而是那个常以孤独的身影伫立于九阳宫阙下的少年,一个连随意微笑都做不到的孩子。
“温步卿,你算哪门子神医。我不信你,你命外边跪着的太医们滚进来,一个个地诊。但听到一个不是,我就要你的项上人头!”她全然分不清状况,口中胡乱说着,只觉依稀仍在梦中,不明白从来比自己还执拗的彦慕怎就应了,莫不是又一出谋篡乱宫?!是,定是这样,这些人是不会安心看着那孩子坐稳主位,他们总是要千方百计寻个说法拉他下来,血症…也是借口吧。不是真的,一声声地求证,无理的叱骂痛责,她全当是温步卿又在与自己玩笑。她不信,他要她如何相信!
“夫人。”司徒远双手揽紧她双肩,似要把她唤回来,只声一出,喑哑异常。
她摇了摇头,先是愣愣地看着他。见他额头越蹙越紧,喉咙口酸紧,泪,忽地坠下。摩什说过,那孩子是后任君主的命端,怎会落上这疾难……是因她吗?因她改了命簿,乱了众人行运,佛祖便要这般罚她,不是由她开始,反是由那孩子先行……
阿九小剧场第七十五章逊位禅让
第七十五章逊位禅让
须菩提说,万律是流。寻诚是源,溯源无法,得法则果,失果则堕。
一整日,楼明傲只闻得这声音在耳边晃来荡去,但不知,由何方传来的生生堵塞了千百般思绪。夜五更,长生恍惚而醒,眼中空无一物,干枯的眼睛转动,隔着鹅黄轻纱帐,他凝上她,哀哀地盯住她。
她抬手掠起那纱帐,却不敢落及他的目光。
“传彦卿替朕…书一纸逊位诏书。”声音如寒风中碾碎干瘪的冰渣,压抑而锐痛。
四周那样安静,似已能听见她珠泪坠地的轻响,稍侧了身背对着他,浑然压下颤抖的悸音:“我不要。”
他单薄的双肩微微一颤,而后猛地喘了口急气,握着被衾的五指情不自禁紧了紧:“朕…不要同父皇一般,死在这龙位上。生来孤独。死又走得寂寞。”新政伊始,皇权不稳,朝纲不振,无疑是最大的悲哀。时以年幼,然能依稀记起父皇驾崩之后的宫变政乱,各地大小动乱不断,民心惶恐,军心不定。他似有预感,若不以储位皇权交待安好,怕自己走后又是一场血雨腥风骤然而起,举朝震惊间难挡各派支党羽势力冲集,天下必将大乱,新政必化于流沙顷刻毁于一夕。先祖托付于万世基业于他,若他不能保以身后江山固若金汤,便是无德无行,不才不孝,日后黄泉之下,如何予圣祖事宗交命?!
周身剧痛袭来,他忽起了半个身子歪向榻侧,而后连连吐下几抹红艳,方喘息了几口气,似是好过了许多,方又闭目浅睡了过去。楼明傲跪在榻前望向那抹触目惊心的红,心痛成碎末,抬了帕子努力蹭下,反染污了锦帕。她终以握上他的手,从前轻瘦秀隽的五指只映出苍白的骨节。手背凸起的青筋脉络更比从前任何时刻都清晰。她看惯了这支腕子擒文笔墨宝,揽文书奏案,如今握在手中才知这仍是一双孩子的手,柔软无力,似用力捏下即会碎去。似刀光剑雨猛然落下,痛得失了知觉。
“不要走。”她渐凑上去,紧紧贴着他脸额,吻过他眉间双眸,缓缓闭了眼,目中干涸已无泪,一声又一声唤着,“长生不要走,我的长生不要走……”
夜色如墨,霜冷冰寒,半月躲在不为人知的暗处静静洒向人间微薄淡弱的银色光华。
窗下,正一株红梅绽放在漫天遍地的冷雪,分外妖娆凄艳。
那一句又一句,由残风袭来,似沉静低吟的声音,高低起伏,弥漫不散——
须菩提说。轮回界锁,谁能超脱,谁又能躲避得过……
晨曦之时,璃儿特来请自家主子歇个片刻,言是王爷的意思,好好求了一番才请动了楼明傲撤身入了后殿耳房。不大的空间中只放了张素蕾矮榻,煞为简朴,平日里只近身伺候的宫人值夜轮换时用来小作休息。因离长生的寝间仅隔了一截暗甬,不过五步的距离,她倒也不在意是下人住的地处,反倒示意璃儿莫要太挑剔,值此歇片刻则好。
璃儿扶了她上塌,见她身上浮肿又起,忙慌张了道:“我去传温公子。”
楼明傲却也是真累了,迷迷糊糊间仍是阻拦她:“别去。我睡一下就好。还是要他守着皇上那吧。”闭着眼一抬手攥上她袖口,轻拉了她回自己身侧,而后声音渐渐沉了下去,越发模糊了去,“王爷呢?”口中习惯地问起那人,但又不知为何,心里腾出股子异样,她竟有些不想见他,或言,该不知如何见他。
“随彦大人去了议事堂。”璃儿临着她倾坐在榻边,一手替她轻揉着肿痛的小腿,声音渐也轻缓下来。
楼明傲微抬了眼,目光掠向璃儿:“议事堂……可是召集了世侯丞相以及六部员首?!”将他们通通召以相议,莫不是真要商及陵寝一事,明明知道这是必以力行的陈规旧则。只胸口还是闷了不情愿。
璃儿再不敢说下去,只替她拉紧了被衾,含含糊糊唬弄了过去,而后低低地求着她迷糊会儿。楼明傲这才不再言声,侧了身头转向另一端,了无声息地睡了下去。
这一睡,便是三四个时辰。一干人得了司徒远吩咐绝不敢靠近半步惊扰,睡得竟也同在自家园中安沉。抬眼时,几抹强光已透过垂幔打入。不知眼下是什么时候了,恰又在眼前寻不到璃儿的身影,罩了长衣即由耳房步出,走出三步不到,只听长生寝间传来人声,心中惊喜,暗道必是长生醒了,紧了步伐,却听暖间的另一声极是熟悉——“皇上,臣不敢。”
步子瞬时一顿,心中揣测长生必是召见了司徒远。而后挪至妃帘处,只扬起半张帘子,视线越过昏暗的暖间,渐看清了屋中人影,果真寻到司徒远跪在榻前一处面向床帷。却是同时背对着自己。另一端是彦慕手持旨印驻守,青色长袍掩下他此刻所有的表情。
司徒远脸色正以十为难看,灰败憔悴,只一双冷眸似涌动起惊涛骇浪,死死不动地垂手盯着自己撑地的双手,瘦削的手背用力攥起,凸起几道青筋。一声“不敢”之后但听不到室内其他声响。隔着鹅色纱帐,她看不清榻上之人的状况,良久,终听长生压抑的咳声轻响。轻帐时而随以拂动,映出里中人影绰的身型。
“四伯。你莫要推避了。”这一声夹杂在重重的喘息中,长生似在拼力坚持,声音微颤,“上官一门旁系亲王中,尤以二伯四伯和七叔与朕血脉最近。而你们又都是人品贵重,文武善知,且于朝中势利不薄。朕忆起先皇猝崩,朝局动荡,险毁以父皇一世清明,惹天下人说笑。朕实愿朕之身后,依是长平治世,手足不残,兵戎不相见,更无血洗中宫之劫难。”三位叔伯长辈间,他终是选了他,选了父皇恨了一辈子的兄长。父皇坚持了一辈子,终以输在了自己这个不孝子手中。因他一心一年远非上代恩怨宿仇,而是江山百年大计,社稷民安。
“皇上——”这一声出后,而后万言哽住。复杂茫然忡怔皆如排山倒海而下,但也说不清自己要与不要。曾以答应某人,这一生,再不会争那个位子,她说这位子太孤绝,她不要同他守着余世寂寞苦渡。江山社稷之前,反由自己脑中浮起儿女常情,他竟也升起了自嘲之意。
长生不知他的苦衷,却也看出了他的抉择,一时只得言出自己的决心:“四伯,朕选你…绝非顾念私情…朕要选的后继君王,必能以十万分之心不顾朝堂阻势力推新政,扭转乾坤,是能将朕荡涤浊污之心留以百年万世的明君。”革新固政,秉公天下,他是再也找不到比司徒远更备铁手腕力推新政的王叔伯父了!
“新政”二字如利剑穿心,怔得司徒远言不出一个字。寒风由窗间漫入,吹散了屋中每一处混沌的气息。胸中热血滚腾翻卷着涌动,濡以沉重和激奋,早已灰飞烟灭沉湮如沫的期愿一丝丝复苏,帝位权势于他眼中,可以挥就而去,只社稷民生,新政纲纪,如今却是积淀为千斤重担负在他肩上,心绪难解,他迎向那帐帷的目光,亦不坚定了。
阿九小剧场第七十六章宣平帝
第七十六章宣平帝
满堂的风渐起。后帘处持帷的女人身形隐隐不稳。手间微松了力,由着帘帷落下,遮去眼前的一切,恍惚却也极其真实着。她缓缓喘了口气,渐以回身,步子确在听到随后那一声后定住——
“臣定当尊秉圣旨,推以新政,尽扫积弊,还我朝以清明盛世。”
楼明傲由这一声愣了许久,伸出手隔空握上一缕阳光,五指间绽放着光华明润。一幅又一幅过往图景穿插而入,犹记得那男人于自己榻前哭言放手。这一放,便是六年。六年,他却也陪着自己过清寡安定的小日子,他似为她做了足够。一个男人,且是满怀雄心远志的男人,竟能日日立于那权位下不动分毫,生生碾碎积攒多年的野心权欲,只因一个诺言。
不是他破了诺言,他确没有争,而是由人亲手奉还。或以说。那本该是他的,却因她失去了那么许多年。时以轮回,万物终要转至正道。这样也好,如若哪一天,她再不能陪他,他亦不是全然失去,一如所有。有千秋霸业万里江山相伴,他必不会落寞……
十里楼台尽在眼前铺展而开,这一次临风而立于巍峨之上,胸中涌动以莫名的激绪。司徒远长袖而负,眼中一片坚定,清远明邃。温步卿立于他身后,只声音飘了上去:“我以为…你断不会应。”
司徒远岿然不动,眸光淡下:“我也以为会是不应。”然,新政大计,远比自己的坚守更具分量。那一年,他初访云南代父皇寻以旱情大灾,见子民陷于水火之中,饿殍浮尸遍布乡间,失亲稚童团抱恸哭。才之朝廷政命早已是流于形式的一纸虚令,民生百苦,为君者不知,反骄傲自得,以为天下大安,永存万世。殊不知积弊丛生,权基溃败早已透现。可恨旧制浊混,皇纲不振。国法无行,贪污成风,民苦积难。而这宦海乱沉中反是皇亲重戚作以害群之马,怀私罔上,掌控贪源。其门下尽是结党私营,求以私利,党同伐异之风日趋而盛。众宦仿效行之,至恶性循环,哀叹无人心系民生,上下官臣沆瀣一气瞒政不报,上遮恶弊,下苛百姓,强取豪夺,鱼肉子民。亦是从那一日起,他早已暗下决心,他日持以皇柄,定要以新政为首,清查彻底,革旧布新。
“你倒是要如何予她说…”想及那女人的固执,温步卿竟担心了起,叹了一声。转眸凝住他。
司徒远亦陷入惘然,握紧的十指复又松了开,冷风吹散脚边落雪,迷了视线。冷澈如冰的眸眼因着想起那女人的目光不由得恍惚着起了温润,而后纠结地阖了双目,声音自唇角溢出:“新政啊……”若要救万民于水火,若要身负重担袭以长生的期盼,若要这江山固若金汤,稳若磐石,万世不倾,终要隐忍。
孝仁四年,第三场雪尽,皇旨昭告于天下,孝仁帝固疾缠身,朝事不理,留诏逊位,传玺于端慧王。十一月初一,孝仁帝以病体御临勤政殿,召见国戚重臣,亲以宣命内禅逊位,承允端慧王即位,复其上官裴之名,示以诸臣。又命明年为即位皇帝宣平元年,届期归政。十一月初二,帝御太仁大殿,临朝臣举以内禅大典,授新帝以国玺,自持龙印。九华门城楼之上,礼部鸿胪寺官于同刻奉以金凤班诏。恭读孝仁帝“告天下万民折”,诰令天下万民,恭祝宣平帝即位。
那一日,司徒远立于云阳大殿之上,身着金龙朝服,明黄熠熠。这一身九龙金服,绣的不仅仅是金缎龙纹,孔雀银丝,还有珊瑚珍珠串起的无上尊贵和权威,金碧辉煌间沉如山的重担猛地覆笼盈上。他忽而明白了她的话,这个位置,远比任何都冰冷决绝。众臣匍匐于殿下,数次跪拜,数次山呼,“万岁”之声由云阳上空,至九华门,再以京城上下,轰天震地……
日光越发浓重起来,楼明傲坐于长清宫偏殿中,听着由远及近的恭贺朝拜声,并没有想象中的刺耳,只垂在胸间依是钝钝的疼痛。她从来都是接受事实的人,自那日后。不及他说,她便是于心底认了的。只想不出,他为何多日不予她解释,或以,他是不敢,还是没有颜面。
新皇即位,家眷即要入宫,她随意选了长清宫,只因退位休养的长生选以退居自己出生的长清宫凤熹主殿。
“夫人。”迎头奔来的小宫女但不知道要唤这位夫人什么名号,新帝初即大宝,后宫之册立更是不及谈起。眼前这位女人虽实以正妻,只端慧王的花册上未有她正妻之名,入宫后的封立更是无从谈起,索性由着夫人二字一带而过,“夫人,福公公那来了消息,言皇上出了议事堂即要落驾长清宫,准您先行备着。”
一旁的璃儿听不得这般卑微的做样,脸色立马拉下来,撇嘴道:“主上要来,自是会自己走来。我家主子身子不好,什么是要备着?难不成要前去长清宫外跪着侯驾?!还有,也不知你打哪来听的夫人,我家主子嫁给主上十年,从不以夫人居称。夫人二字是妾房用的,你用在我家主子身上怕是失礼了吧。”伺候主上主母十余年,一时之间还难以适应身份名位的变化,依着习惯斥责了番,反被楼明傲的眼色制止。
对此等繁杂礼节,她明白,更不会为难这小丫头,只轻描淡写了道:“你同福公公回一声,就言我身上不大爽快,出宫迎驾怕是困难些。你只这么同他说,传上去,圣上自会明白。公公亦不会因疏乏礼数为难你。”
小宫女得了话,忙怯怯地退出去。待到堂中没了外人,楼明傲这才卸下一身饰态,偏头看着璃儿道:“我看该不是你要掌嘴了,入了宫,还一口一个主上,他不会罚你,可不代表宫中司礼能无视了去。”
璃儿却也觉得新奇,从不见自家主母还有如此规矩一面,从前只道她是市井出身,出言举止全然像个不全礼数常规的。如今却活脱脱装出一副宫闱眷妇的模样,且叫人挑不出差错。
楼明傲并不觉得装这一出有多辛苦。似乎入了这宫门,很多都已习以为常。宫眷的日子她守了五年,从前那些礼数宫则,至今仍清晰许多。开口想嘱咐璃儿三两句,却听院中传声已至——“皇上驾临长清宫。”
(嗯,应该有亲不能一时接受这个转折,司徒即位,司徒即位,第二卷的时候似乎明显打消了这种期待,如今卷土重来…只是想说,小楼不是万能女主,命途不是她能改变的。初以为自己做到的东西,其实还远远不够。她能改变人,却不能改变命。)
阿九小剧场第七十七章无忘
第七十七章无忘
朱门大开,一大群人蜂拥而至。静静的排在两边。那个人身着龙袍,踏着明晃晃的龙靴稳步靠近,襟前跃起的龙爪,挥舞于金丝银线中,霎时耀眼。她望着他,却是隔着迎声跪下去的一地宫侍。从前,她与他,只相距几步,如今她忽而发觉他二人之间却是隔了天下。
一路行来,他的目光只落及她身上,那步子越行越慢,而后于三步之外定住。
“要我跪吗?”这屋中除她之外,再无立起的人影,她掠了眼众人,而后轻无力笑着询问。如要她跪,她自是能跪的。
他不语,只紧紧扣着她的目光,一只手负在背后却是死死攥着袖口。指间摸索着翡翠扳指,转着一圈又一圈。身后随侍的总管公公见是这场景,忙踉跄起身,引着屋中众人散去。皇辇皆以撤下。空余两盏宫灯恍惚映下二人的影子。
楼明傲盯着殿砖间那抹寂冷的影子,终是蹒跚起身,上身微前倾了去,作势要行跪礼,只膝上无力,甫一起,便是晃悠向前栽了去,恰倒在他怀中。双膝落地前,他猛抽出手架起她两肩,周身的气力尽汇聚在两手之间,稳稳抬住,就是不要她膝跪及地。
“你羞我呢?”一手托起她,另一手绕过软腰,紧紧扣住她后脊。声音很低,却不无自嘲,
那沉敛坚定的目光犀利如剑矢,直逼得她不能不仰目相视。那一句倒也说穿了她的心思,她便也不费言解释,只凝住他,久久不动。
他难以见她如此安静,必是明白她心中不好过,抿唇轻轻一叹,将她带至胸前,拥紧,“这天下,只你不跪。”他有意要让她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更有心要让天下万民皆知。他宠她。便要用天下来宠。
可她也明白,或许自己于他,是比权位富贵来的重要,却终是敌不过江山社稷,敌不过一出新政……只她并不悲哀,这般男人总要顾及太多,于他求一份平凡夫妻的愫缘,是她太过天真了。或以是命吧,身上流着帝皇霸主的血,天命,实难以躲过。
他此刻并不想同她解释,漆黑的双瞳载满了无数言句,然他和她都明白,不过都是借口。他从不敢想这女人若以社稷相较,孰轻孰重,他厌恶这番对比,便迟迟不去面对。
“我明白。”她看出他在痛苦,再不忍折磨彼此,反是妥协了道,“你不用说,我都明白。好吧。就这样吧。从前的话我收回来。做你想做的,达成你的雄心壮志,这一条甚是艰难漫长,只谁也挡不了你。”她一路都在放手,走至这一步,似乎再没有值得坚持的了。
他眸中闪以千万般情绪,皆由着她的温言软语化作一池暖流,静静淌过。
“别离了我就好……”略垂了头,呢喃着吻向她香鬓,心口却无端疼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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