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身后跟随的老太监似有不满,轻咳一声道:“奴才禀燕王殿下,昨日皇上已有旨意,诸位殿下都须得按规矩大礼参拜太孙殿下,然后再行家礼……”
燕王看着那名太监,眼神高深莫测,朱允炆回头对那太监说道:“四叔是我的叔父,血脉至亲,不必事事都斤斤计较。”
那太监不敢再多话,燕王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
朱允炆对燕王说道:“四叔一向事忙,母妃还在宫中等候,我们就不打扰四叔了。”
燕王的目光从我们两人身上扫过,说道:“好,你带她回去吧。”
我也没有看他,转身就走出了大厅,忽然听见燕王在身后说道:“王府中多有简慢郡主,希望郡主回东宫以后每天都能开心。”
他的语气略带柔和,却掩藏不住话中的讽刺和冷硬。
我心中剧痛了一下,强忍住内心的愤怒和委屈,回头视他嫣然一笑道:“多谢四叔关心,我一定会的。”
他的紫眸中立刻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愤恨之意。
我快步出了王府,登上辇车,只想离他越远越好。
掀开辇车的帏帘,我发现了常妃端坐在其中,俊秀的凤目带着关切和询问,那种温暖的感觉如同和煦的阳光,直照射到我的心里。
我没有想到常妃会为了我这个捡来的女儿冒雪出皇宫,亲自来接我,眼泪盈眶扑入她怀中,唤道:“母妃……”
常妃抚摩着我的头发,说道:“你既然不愿意嫁给四弟,也该早些作个了断。将来何去何从都随你自己,也不要太伤心了。”
常妃对我的心事全然了解,我对燕王所付出的感情越深,受到的伤害就会越重,不如及早抽身而退。
我凝泪对常妃说道:“女儿想恳求母妃答应我一件事情……”想到常妃对我的呵护和照顾,话到唇边,却又吞了回去。
常妃叹息道:“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你一定是不愿意再入宫了!我实在不该带你进宫,这件事倒是我错了。”
诚然如斯,人的感情往往是在特殊的环境和情景之下才会迸发出来,当时如果我和他当时没有那层人为设置的伦理障碍,我不会那么轻易承认自己对他的感情。如果我执意坚持不愿在他身边,他一定不会再过于勉强我。
或许我已经成功说服了燕王,跟随唐茹回到了蜀中。
我摇头说道:“这件事和母妃无关,都是我自己的错。过去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并不后悔。”
常妃道:“蕊儿你若能如此想,我也可以放心了。你想去哪里?车辇都已齐备,我让他们送你出城吧。”
我惊喜已极,没想到常妃早已安排好了一切,她又轻轻喟叹道:“我早已说过,你的性格与我如出一辙,我怎会猜不到你的心思?皇宫如同樊笼,怎及外面的大千世界精彩和自在!当年我若不是为了他,怎肯自愿投入这樊笼之中。”
我一直都没有猜透常妃对朱标的感情,是爱?是怨?又似乎都不是。
常妃和朱标之间,又有怎样一段爱恨纠葛?
这个谜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那么,未来我该到哪里去?
回到唐家堡去,唐茹和唐家堡的所有人都会对我很好,但是我此刻更愿意摆脱唐蕊的身份羁绊,不再做她的影子。即使一个人远走天涯,也要做一个真正的自己。
有一个地方,一直让我魂牵梦萦。
我想去明代的w城。
我对常妃说出来以后,她并没有惊奇,取出身边一块玉佩交给我,眼中带着伤感之意,说道:“你我的缘分不浅,这块玉佩随我多年,以后你就带在身边吧,偶尔记得母妃就好。”
常妃的话让我忍不住落泪,哽咽说道:“母妃对我关怀照顾,我却离开母妃,实在是不孝,我也舍不得离开您啊。”
常妃宽慰道:“蕊儿不必如此,有缘自会相聚,只要你在宫外过得好,我也为你高兴。”
帏帘被人掀起一角,朱允炆在辇外轻道:“既然舍不得母妃,妹妹为何一定要离宫?”
他似乎已经静听了多时,话语中依稀有挽留之意,但是我已下定决心,不会为任何人更改。
我答道:“谢谢哥哥相劝,我心意已决,请哥哥成全我。”
辇外仅余一声低低的叹息。
常妃对外说道:“你先回宫吧,我再送蕊儿一程。”
大雪茫茫,辇车留下的痕迹瞬间就被鹅毛般的大雪所掩盖。
唐门圣女和永嘉郡主从此消失,w城将会多出一个叫林希的人,但是他并非女子。
朱门映柳(二)
金陵城外,常妃轻轻说道:“蕊儿,我就送你到这里了。以后若是遇到无法解决的艰难之事,随时可以回东宫来找我。”
我跪在常妃面前,泪如雨下,说道:“母妃对我的关怀,我一定铭记于心,女儿就此别过,愿母妃凤体安康,福寿绵长。”
常妃依依不舍抚摸着我的发丝,我起身下了辇车,登上另外一辆马车。
雪花依然片片飘落,那车夫回头说道:“娘娘命奴才将郡主送至武昌,安排打点好,请郡主放心。”听他说话声音我才发觉此人是东宫的一名太监,姓何名积微。
我伸手掀开帏帘,露出头脸对他说道:“如此大的风雪,有劳何公公送我出城,让公公受累了。”
何积微一边扬鞭驱策着那几匹马,一边说道:“奴才还要谢谢郡主。奴才本是武昌人氏,自十岁入宫起至今已有十九载了,原以为今生无缘再回故土,承蒙常妃娘娘眷顾,恩准奴才送郡主出宫后回转家乡,若不是有郡主,奴才怎能有这样的际遇?”
常妃谨慎安排,将我出宫后所有事情都已妥善安排,让我能够安静独自生活。在明代,香云和常妃,这两个和我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给了我姐妹和母女的亲情,我对她们的感情是任何人都不可替代的。
何积微因出宫重获自由,谈兴颇高,我一直都觉得他为人正直,不象其他太监那样擅长逢迎之术,渐渐与他聊得十分投机。
我问他道:“你家中还有亲人吗?回去以后有何打算?”
我不再称他为“公公”,相信他也不会愿意再听到这样的称呼。
何积微立刻明白我的意思,欣然说道:“我虽然家中父母叔侄一应皆无,回到家乡也是孤零零一人,但强似在宫中日日诚惶诚恐,担惊受怕。在宫中这些年略有积攒,娘娘又赐了一些银两,足够我下半辈子吃穿不尽了。不过我祖上相传有一门好手艺,我想投身商贾,试上一试。”
何积微是个太监,也没有任何亲人,却对未来如此有信心,想到自己当时为顾翌凡殉情的冲动和懵懂,我不禁对他肃然起敬,心底更增加了几分坚强,对自己在武昌未来的生活也充满了信心。
遥想着回到w城的情景,脑海中却莫名闪过朱棣的那双紫眸,眸中充满失落、质疑与冰冷,甚至还带着一丝丝不解与恨意,我兴奋的心情顿时低落千丈,一路上不得不借着说话和思考来打断思绪,遮掩自己暗淡的心情。
两日后,我们已经临近武昌城。
积雪初晴,我的心情激动得几乎难以自持。不知明代的武昌和六百年后的w城,到底能有多大的差别?那条悠悠流淌的长江,那座屹立江畔的诗楼,那高山流水的琴台,那静静沉睡的龟蛇二山,会有怎样一番古色古香的历史面貌呈现在我的面前?
洪武十九年,朱元璋册封六皇子朱桢为楚王,朱桢率领护卫六千五百人正式就藩武昌,比燕王朱棣初赴北平时率领的六千护卫犹有过之。
武昌横跨长江天险,是拱卫京师金陵的战略要地。一旦天下有变,楚王即可率大军顺江东下,讨伐乱臣贼子,屏蔽皇室。楚王坐镇武昌以来曾多次统帅大军征战,立下赫赫战功。就连信国公汤和、江夏侯周德兴等开国元勋都受他的节制,对他俯首称臣。
楚王朱桢并不是朱元璋最宠爱的儿子,也不是最能干的儿子,却无疑是他贴心最听话的儿子,朱桢毫无疑问是朱元璋在湖广之地的一个化身。
我掀开马车的窗帘,只见积雪掩盖了大小路径,街上人烟稀少,我几乎无法辨别繁华的w城和眼前的武昌重叠之处。
惟有那默默无语的山脉和滔滔江水在告诉我,我此时的确是在w城。
蛇山南麓下,巍然屹立着一坐美丽的宫殿,坐北朝南,绵延数里不绝,几乎占据了半个武昌城,除了楚王宫,普通民家的宅院不会有这么大的气派。
史载楚王朱桢就藩后大兴土木,修筑楚王宫,历时八年竣工。楚王府背依高观山,东西宽二里,南北长四里,占地八平方里,王宫内遍筑宫殿、楼阁及水榭庭院,有宫殿、宫室、堂库、宗庙等八百余间,周围垒石为城,高二丈九尺正殿基高六尺九寸,号称“王城”。
正门、前后殿、四门城墙饰以青绿,廊房饰以青黛。四城正门,以丹漆,金涂铜钉,豪华壮观,犹如皇宫。
清初曾有文士吟咏朱桢的楚王宫“朱甍绣瓦倚斜曛,楚歌燕舞镇目闻,离宫别馆连天起,王砌金铺辉月明”。
诗中所言确实不虚,远远自宫墙外走过,我就已经领略到了楚王宫的富丽繁华。辨认了一下方位望去,我那个六百年后的家所在之处似乎正在楚王宫内。
何积微在一所客栈前停下了马车,对我说道:“郡主请在此稍作歇息,我安排好一切后,再来接郡主过去,郡主自己小心。”
我摇头道:“你说错了,这里没有郡主,你叫我凌熙吧。”
何积微愣了一下即会意,急忙说道:“是,凌姑娘。”
我微微一笑道:“你又说错了,不是凌姑娘,是凌兄弟。你不是打算开店吗?如果你不嫌弃我笨,我愿意做你的伙计,我在这里和你一样也没有亲眷,我可以帮你看店铺,也不要太多工钱。”
何积微有些意外,迟疑不决,似乎觉得不太合适,我接着说道:“母妃不是要你关照着我吗?如果你嫌我累赘,那就当我没说,你给我找好房子就可以交差了。”
何积微无奈道:“我怎会有此意?只是恐怕委屈了郡主。”
我打断他道:“你再要如此说,我真的要觉得委屈了,我可是真心诚意想帮你做事的。”
何积微见状即点头道:“好,请凌兄弟以后多多照应帮衬,不要怪我简慢。”
我赶忙道:“谢谢何老板、何大哥收留我!”
冬去春来,不知不觉间,何积微的“何记金铺”已经开张六个月了。
何家祖传打造金银工艺,何积微在皇宫中见多识广,人又聪明,触类旁通打造出各种式样精巧的金饰,做生意诚信无欺,在武昌城内也渐渐有了些名气,还请了几个小伙计帮忙。
何积微主理工艺制造,我易容改扮为男装打理金铺的有关事宜,其实我并不喜欢戴着人皮面具的僵硬感觉,但是既然要扮成男子,不得不做这样的牺牲。
我同往常一样,五更起床开店铺门,正在用鸡毛掸子打扫柜台上落下的灰尘,门前一阵香风吹拂而来,只见东街“媚香楼”的老鸨崔妈妈打扮得花枝招展,摇着蒲扇走了过来。
她和“媚香楼”的姑娘们都是金铺的好主顾,出手一向大方,是我们的大客户,我对她露出一个热情无比的笑脸,说道:“崔妈妈光临,敝店真是荣幸,老板昨天刚出了批新货,件件精巧,要不要拿给您看看?”
崔妈妈款款扭着水蛇腰走到我近前,双手支在柜台上说道:“凌公子不妨拿来看看。”
她身上那香粉味太重,我赶忙退后道:“崔妈妈稍候,我这就去取来您看。”
崔妈妈纤手拨弄着那些首饰,一双桃花妙目却盯着我看了半天,我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我易容后的模样实在不算美男,她也没什么好看的,却只能勉强带着笑容问道:“您看我这半天了,莫非我脸上有虫子不成?”
崔妈妈又瞟了我一眼,笑道:“凌公子和何老板真是这条街上男人中的异数,从来都没有到我们媚香楼光顾过,我原以为是嫌弃我家女儿们模样难堪。前日我听她们那几家也说,你们竟从未登门,如此年纪轻轻,又无妻室,何不常去走走?”
我顿时明白了她的来意。
我和何积微不去青楼楚馆,实在是各有理由,却没有想到这些人反而因此觉得我们不正常。
我轻咳了一声道:“我现在还未曾考虑到这娶妻纳宠之事,崔妈妈家的诸位姑娘都是天资国色,耳闻前往捧场的人络绎不绝,待日后我自然会前去,请妈妈容量!”
她见我夸她的姑娘美貌,生意兴隆,早已笑逐颜开,说道:“你说得是不错,你若是谁家都不去就罢了;若是去了别人家,我知道可不依你们的!”
我赶忙道:“当然当然!”
她挑了几件首饰,也不还价,满意而去。
崔妈妈走了不到半个时辰,来了四个歪眉斜眼,身着绸缎衫裤,酒气熏熏的男人。
一看就知道来者不善。
何记金铺的生意依赖多人维持,日见红火,古代商人打压同行的伎俩丝毫不比现代差,多半是来砸场子的。
我心中已有准备,上前和和气气问道:“各位爷难得光临,想看珠钗还是手镯?本店都有现货备选。”
一人将柜台案一拍,瞪眼说道:“还罗嗦什么!都给爷拿来!还怕爷付不起钱?”
我将镀金的样品拿了几件出来,笑道:“请您先看样品,看中了您就取出来,我再给你包现货。”
另一人伸手就将那样品的托盘上的红布揭起,卷入怀中,将那托盘怒道:“什么样品?分明是看不起爷们!给我砸!”
他们说动手就动手,何积微在后面隔得远了,他并不会武功,即使来了也无济于事,我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打砸我们辛苦积累的心血。
心中一怒,暗器随即出手,我已经逐渐悟出了唐门武功的精髓,不必射发银针,小石子也可以当暗器使用,对付这些小喽罗地痞绰绰有余。
朱门映柳(三)
柜台上定窑瓷盆供养着数枝郁郁葱葱的文竹,信手拈来一大把盆内白色的碎石子,利用唐门“漫天花雨”的手法发出,霎时间一阵白影笼罩了店堂,那几个无赖自然逃不过,早已着了我的道。
多余的小碎石撞击在地面上,丁丁当当落地之声不绝于耳。
四人疼得龇牙咧嘴,见势不妙,仓皇而逃。为首之人捂着伤处,仍自气势汹汹说道:“小子你够狠,爷改日再来讨教!”
我收势退回柜台之后,冷冷说道:“我乐意奉陪!”幸亏唐蕊还有几分工夫,否则今天不但店面要被砸,恐怕还要受人欺负。
我拾起一把大笤帚,开始打扫整理店面和那些四散落地的碎石。
店堂中的声响传到了后院,何积微闻声赶至,那些人早已走得无影无踪。他惊疑未定,望着我说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继续扫地,轻描淡写说道:“不过是几个小无赖泼皮,想来找碴,我已经打发他们走了。”
何积微伸手抚着颌下粘贴的假须,沉吟道:“他们既然敢来闹场,背后定有指使之人,只怕未必肯就此善罢甘休。商道以和为贵,但如今有人欺上门来,无非是眼红我们的生意,以后更要多加小心。”
他说得确实不错,我们与别人素无仇怨,若不是有人故意打击排除竞争对手,我实在想不出别的被砸理由。城内的金铺不下数十家,其中几家都是赫赫有名的富商所开,我只知道规模最大、势力最雄厚的一家是“祺瑞坊”。
“祺瑞坊”在北平也有一家分店,他们的总店却是在楚地。
一名青色布衣的少女端着一盘粉红蟠桃走进店堂,说道:“何大哥,凌大哥,我家刚摘的鲜桃。我娘让我送来给你们尝尝鲜。”
隔壁茶馆老板姚三娘的女儿翠仙,年约十六七岁,相貌虽然并不出众,且是平民女子,却温柔善良,质朴大方,我们平时经常帮她们做些杂活,翠仙的弟弟正在金铺中跟着何积微学手艺,邻里相处和睦,十分融洽。
翠仙将桃盘轻轻放置于矮几之上,她拿过另一把笤帚,一面帮我扫地,一面说道:“刚才我娘听见这边喧嚷得厉害,悄悄张望了一下,正好看见凌大哥的好身手将他们都赶走了。那些人我都认识,他们是东街许二爷的手下。”
东街许振龙,人称许二爷,是城内出名的的地头蛇和流氓恶霸。
我“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他的手下,难怪那么凶横。不过他们今天也没讨到什么便宜。”忽然想起一事,问她道:“你可知道城内哪家金铺老板与他私交相厚?”
翠仙想了一想,答道:“我听来茶馆喝茶的客人提起过,许二爷同祺瑞坊的叶二公子是拜把的兄弟,时常有来往。”
“祺瑞坊”的老板姓叶名仲英已经去世多年,如今“祺瑞坊”的生意都已经交给了两个儿子。我不禁疑窦丛生,难道这砸店之事确实是叶二公子指使许某所为?
天气渐渐炎热,晚上我回到房间开箱收拾随身的衣物,准备将冬衣收起换上夏装。打开衣箱时,一个精致镶嵌琉璃的小方盒突地跃入眼帘。
里面装的正是燕王送我的那朵钻石花。
经历过失去顾翌凡的痛苦,和燕王决绝分手的伤痛根本算不上刻骨铭心,却难免还是有些淡淡的惆怅。想到他对我的误解和冷漠,午夜梦回之时,也曾发觉泪水滴落在枕间。
在w城的我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市井小民,只要不想到以前的种种记忆,我每天都生活得充实而快乐。
这朵花却在猝不及防之时跃入我的眼帘,勾起我心头的痛。我合上衣箱,双手枕着头和衣躺在床上。想起以前和顾翌凡在一起的开心日子,又想起燕王对我的呵护关怀,渐渐意识朦胧,沉入梦乡。
一股扑面而来烟火气息呛得我咳嗽不止,人也迅速清醒过来,睁开眼睛只见冲天的火光环绕着房间前后,我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金铺失火了!
何积微住在旁边的房间,我迅速将一块棉布浸湿,捂住口鼻冲出门外,在他的房间门口,敲门大叫道:“何大哥,何大哥,不好了,失火了!”
房间内却无人应答,我这才想起何积微今晚应友人之约出去,居然此刻还未归来,偌大的店铺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火势越来越大,浓烟滚滚,金铺?br/gt;
花落燕云梦第1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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