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幼膳房(全本)作者:肉书屋
皇家幼膳房(全本)第15部分阅读
。”
他这句话从头说到尾,竟看都没看苏锦一眼。
此刻福公公早已把灯烛放在屏风外的案几之上,也不喊人帮忙,自己亲自把那屏风挪到一旁,使得苏锦面前顿时敞亮起来。
小狼往桌边大喇喇的一座,提起桌上的紫砂小茶壶,拦住正要上前接过去倒茶的福公公,自顾自的斟了一杯,随意的抿了一口,才对福公公说道:“给她说清楚,免得她想东想西。”
“是。”福公公笑吟吟的躬身应了,才转身对苏锦说道:“你前一阵子病了,后来又发起了高烧,久治不愈,皇上便去跟圣慈太后打了招呼,把你接到甘露殿,治好你的病,以后便留你在这儿伺候了。”
跟太后打了招呼……
苏锦又习惯性的要担心,小狼已经立刻接口道:“朕这一年多已经从各处要了不少宫婢过来,圣慈太后早就习惯了。”言外之意就是,你放心,太后不会因此怕你凭色相媚主,要你的命的。
苏锦心里一松,竟忍不住笑了——自己平日就有这嘀嘀咕咕、多思多虑的毛病,怎么小狼倒好像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总是能在自己胡思乱想之前说出答案,让自己安心呢?
福公公见苏锦笑了,忍不住看了小狼一眼,见他仍旧低着头喝茶,便大着胆子上前,正要跟苏锦说什么,小狼却忽然起身,长长的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困了!”
“……”福公公已经到嘴边的话被小狼拦住,却不能着恼,只得习惯性的走过去搀扶小狼,嘴里说道,“皇上熬了好几宿了,快回去歇着吧。”边说边暧昧的回头冲苏锦眨了眨眼睛。
苏锦一愣,却听小狼骂道:“滚!”
福公公只是笑嘻嘻的接了,并不吭声。
苏锦却灵光一现,忽然想起自己早就惦记着的事儿,扬声问道:“沐桃儿呢?”
第一卷永遇乐第067章窈窕淑女
福公公转头正要说话,却被小狼一把拦住:“沐桃儿?沐桃儿是谁?”
“……”福公公的嘴巴已经张开,却被一下子卡在那里,说又不是,不说也不是,只能像一条没水的鱼似的张张合合了几下,才迟钝的回应道,“……啊,沐桃儿吗?皇上赎罪,小人不知。”
“那明日就去打听打听。”小狼立刻吩咐了一声,也不看苏锦,便率先抬脚迈出了门槛,福公公则规规矩矩的帮苏锦再次把门关好。
苏锦越发的糊涂了。
从自己醒来到现在,小狼就没正眼看过她,福公公倒是一如既往的客套,还像是要跟自己说什么似的,只是小狼不许;
还有沐桃儿——瞧那样子,不像完全不知情,却偏偏不说。
有那么一刻,苏锦甚至觉得是沐桃儿遭遇了什么不测,小狼不忍告诉自己,当然,这个念头只是那么一闪,苏锦便立即嘲笑自己道,你以为你是谁啊?
而且,方才,自己每次要开始胡思乱想,小狼都恰到好处的拦住了,也是真的是碰巧,也许,他太过聪明,一眼就能看穿自己这点心事,省去了自己猜来猜去,问东问西。
若是这样,他又怎么会让自己在沐桃儿这件事儿上胡乱猜测呢?
她四外打量了一番这间屋子,心道,这难道就是普通宫女的房间吗,东西摆设虽然一应俱全,打造得也算细致,却远远算不上奢华。
大病初愈总是体力不济,没多一会儿苏锦便觉得浑身酸疼无力,想下去吹灯睡觉却懒得动弹,索性顺势躺在那里歇着,抬眼看着头顶那青纱锦帐发呆。
没多一会儿,那雕花门扇便毫无预兆的一开,从门外走进一名二八少女,头上整整齐齐的梳着双环望仙髻,身上穿着件暗花浅粉半臂,胸前结带,腰下束裙,瞧那装束头饰,该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小宫女。
那宫女似乎是要进来吹灯的,略一抬眼,却见苏锦眼睛闪亮的看着自己,微微吓了一跳,稍稍犹豫了一瞬才努力微笑道:“妹妹醒着呢?那这灯也得灭了,瞧瞧,都过了子时了。”一边说一边随手指了指窗边矮几上的银色沙漏。
苏锦有心问问对方现在的情形,却不知道人家的来路背景,生怕问多错多——就像她问苗儿时一样——便老老实实的答应了一声,又道了一声谢。
那宫女快速的打量了她两眼,便不卑不亢的微微点了点头,吹熄了灯烛,转身出门,更细心的把门关好。
一切都是陌生的。好在接近了小狼,一下子解决了之前最大的难题。
天还没亮,那门便再次吱呀一声响。
苏锦虽然睡下了,却仍旧睡得很轻,那门一响便醒了,瞧着仍是昨夜那宫女,双手端着一只明晃晃的铜盆,盆边还搭着一条雪白的毛巾。
“醒了?”那宫女把那盆水在盆架上,微笑着走到床边,扶着正挣扎起身的苏锦坐起来,一边帮着她穿衣,一边自我介绍道,“昨夜忘了跟你说,我叫窈儿,是这甘露殿里的三等宫婢。前几天你来了,又病着,春晓姐姐便让我先照顾你。”
苏锦道了一声谢,连忙抓住机会问道:“奴婢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还求窈儿姐姐指点,那春晓姐姐是……”
“春晓姐姐是这甘露殿里的大宫女,除了皇上和福公公,她的地位最高,大家伙儿都听她的。”说到这儿,窈儿也不再说,只是扶着苏锦起身,帮着她洗漱、梳头。
苏锦坐在那稍嫌昏黄的铜镜前,从镜子里看着窈儿手腕翻飞的把她那一头黑亮的长发梳成跟她一样的双环望仙髻,忍不住赞叹道:“姐姐真厉害,奴婢只会梳最简单的双螺髻,从来没梳过这么好看的样式。”
窈儿无所谓的笑道:“这算什么?我本来是伺候冬雪姐姐的,每日里瞧着淑儿给冬雪姐姐梳头,早就学会了……”说到这儿,她忽然停了一停,立刻继续补充道,“可是总不及淑儿梳得好。”
“恕……恕儿姐姐定然更加手巧了。”苏锦随声附和。
“不是‘恕’,是‘淑’——我们四个同龄女婢三年前同时进的东宫,当时皇上还是太子,正在跟着太傅读书,听说有新宫女进宫,立刻跑出来看,一看之下便大笑着跟太傅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太傅请看,别说本宫不好好读书,这不是就记住了一句?’”
窈儿咋咋忽忽,把小狼的调皮好~色学得惟妙惟肖,惹得苏锦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所以,皇上当即给我们四个起了新名字——窈儿、窕儿、淑儿、囡儿……”
“噗”苏锦本来还在等着,看看最后那个是不是真的叫“女儿”,没想到……实在令人哭笑不得。
窈儿说到“囡儿”的名字时,也笑得弯下了腰,肩膀都抖动起来,想是不敢笑出声,极力忍着的结果。
两人这样一笑,距离立即拉进了不少,转眼苏锦便被收拾得爽爽利利的。
窈儿却仍旧把她扶回床边,笑嘻嘻的叮嘱她道:“春晓姐姐说了,你这几日之内都不用做活,什么时候太医说没事儿了,你什么时候再去领差事……”
“这……”苏锦微微发窘。
不是歇着不好,而是她的身份在那儿摆着,你要一个毫无等级的宫婢像个主子似的天天躺在屋子里等人伺候,那才是最大的危险。
窈儿看出了她的紧张,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别这样,皇上这一年多从别的地方要了二十多个宫女进甘露殿,哪个不是这么过来的?你安心受着就是了。”
苏锦很想问,那二十多个宫女都是这么过来的吗?她们明明是晚来的,却都要你们伺候,难道你们真的心甘情愿?那二十多个宫女现在怎样了?
当然,这话是绝对不能问出口的。
她只能惴惴不安的应了,恭恭敬敬的送窈儿出去忙别的。
窈儿出门时还是笑容满面的,沿着门前的回廊走到头儿,向右一拐,那脸上的笑容就没了,疾步穿堂过室的走到一间雕花大门前才停下,规规矩矩的福下身子,微扬着嗓子说道:“春晓姐姐,窈儿来了。”
“进。”门里传来清脆的女声,窈儿这才恭谨的低垂着头,轻轻的推门而入,也不敢张望,只是熟门熟路的踏着玉色地面,穿过一层层珠帘,低头走到里间,对坐在上首的一名锦衣女子躬身拜道:“春晓姐姐安好。”
那女子大概二十三四岁的年纪,头上梳着百合髻,身着翠色抹胸,里面那两团鼓鼓囊囊的玉色花房被规规矩矩的裹在里面;外面罩着杏白色对襟小袄,下身系着与抹胸同色的翠罗裙,裙摆上绣着几支绿萼,与那翠色长裙相得益彰,却不显山露水。
她虽然身着大宫女该着的服饰,发式也合制,偏偏那神色态度不像寄人篱下的奴婢,想来蓝尚宫在自己的尚宫苑都不得这般悠闲惬意。
“怎么样?”春晓浅浅的啜了一口茶,眼皮都不抬的随意问道。
窈儿连忙躬身答道:“这个倒不像从前那些似的,觉得自个儿被皇上看中了便趾高气扬了,奴婢昨晚冲进她房里她也没敢出声训斥,更没问皇上的这个那个,就连今早奴婢跟她说,暂时不用领差事,就先歇着,也是一脸紧张,一副恨不得现在就开始做活儿的样子。”
“哼”春晓只是低笑,“到底是掖庭宫来的。”
旁边立刻站出一个和窈儿衣着发式一摸一样的宫婢出来,凑近了春晓,正要掩口悄声汇报,春晓便皱眉道:“这屋子里你还避讳谁?”
那宫婢一窘,连忙退回原位,躬身禀报道:“春晓姐姐可别被她骗了,听闻当日司膳房的人合伙惩治她,就是因为她问了皇上爱吃什么;还有,蓝尚宫对她很是照顾,只因她吃了亏,便将一名甲字号膳房的学婢活活打死……”
“哼”春晓仍旧冷笑,却不说话。
窈儿适时笑道:“窕儿,你就不知道,那被打死的学婢平日的为人?被蓝尚宫打死,只不过是她活到了头,该着这一日了,今儿来这个只是个碰巧被当成替罪羊的蠢蛋罢了。”
那叫做窕儿的被抢白得脸色都变了几遍,正想辩白几句,另一个和她们同样穿着的眉眼沉稳些的立刻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自家姐妹,何必争辩?春晓姐姐自有定论。”
一句话让吃了闷亏的窕儿立刻被憋在那儿,脸色更加难看,窈儿则得意的对那女子笑道:“淑儿说得对,春晓姐姐自有定论。”
淑儿想来是被捧惯了,并没怎样高兴,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再次退到了春晓身后。
春晓一直没事人似的慢悠悠的把那一杯茶喝完,才递到淑儿手上,吩咐窈儿道:“既然她懂事儿,就先盯着她,不必惹她,一旦她做出一点儿理亏的地方,立刻下手整治,不能手软。”
“是。”窈儿认认真真的应了,便躬身退了出去。
苏锦不晓得这里头的事儿,只是初来甘露殿,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又担心沐桃儿的安危,心里极不踏实,正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福公公给她“打探”回好消息来,就听门外脚步声响,以为又是窈儿,刚要正襟危坐,就听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门扇一开,门外便传来通报太监特殊的尖细嗓音:“皇——上——驾——到”
第一卷永遇乐第067章日夜有别
第068章日夜有别
苏锦立刻意识到这与昨夜不同——今日来得这样高调,定然是以当朝天子的身份来的。
她连忙按照从知礼局学来的礼仪,规规矩矩的伏地跪拜,紧张的情绪还没平复,自己的右臂一紧,便不由自主的被人拉着站了起来。
不用抬头,只看对方足下那双明黄|色的盘龙朝靴和仅能看见一角的赤黄|色交绫袍,便知是小狼无疑了。
“抬头让朕瞧瞧。”小狼语调轻快,字里行间都是他身为皇帝的特权和得意,又因那嗓音正处于变声期,在苏锦听来,更像是一个嘎小子当街拦住一位漂亮姑娘,跟人家嬉笑玩闹。
苏锦不喜欢小狼这样的语气。
可是,既然都装扮上了,就是登台亮相了,在这场演出中,他是皇上,自己是他兴致一开随意要来的宫女,难道她还有资格拒绝,甚至正义凛然的说一声“皇上请自重”?
她只得抬起头来,淡淡的看着小狼。
和一年多前的小狼相比,小狼又成长了许多,样貌也有了些微变化——从前,你若是给他着了女装,涂脂抹粉,那一定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现在,脸上的棱角更分明了……或者说,雄性特征更明显了。
苏锦只能用这个词形容他,因为他此刻看着自己的眼神让她没心情细细打量,只觉得眼前站着的是一头刚刚长成的雄狮,正满脸戏谑的看着自己的猎物。
“怎么还脸色蜡黄?”小狼有些不满,“就跟十天半个月没吃饭了似的。”
“回皇上,她的确有十天半个月没好好吃过饭了。”福公公连忙从旁解释道,感激得苏锦恨不得扑过去给他颁一张好人奖章——印象里,自己的确从司饎回来开始就没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这可不行,”小狼挠头想了想,抓到的却是他头顶的紫金冠,“方才朕那餐早饭,好像有好些个都没动过呢——对了,那碗拖刀羊皮雅脍不错,快给她端过来”
“是”门口立刻有小太监应声而去。
苏锦忙躬身道:“禀皇上,奴婢大病初愈,只吃些清淡的汤面就好,那羊皮雅脍……奴婢只怕消受不起。”
“你居然懂得这菜色?”小狼现出一脸诧异,福公公立刻从旁解释道:“回皇上,此女原是司膳房的学婢。”
“哦哦哦,没错那你会做什么好吃的?做来给朕尝尝?”小狼像个贪吃的孩子一般,立刻把话题转到做饭上。
啊啊啊啊啊啊……
苏锦大喜过望,那颗心简直就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这就叫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自己为了给小狼做这一餐饭,费了多少功夫,还差点把自己和沐桃儿搭进去……
现在,他居然站在自己面前,让自己给他做些好吃的
……
苏锦太兴奋了,那兴奋就算是平日还算安静沉稳的她都掩饰不住,让她自己都能觉出来似乎自己的两眼在冒光……
诶?小狼那一脸戏谑呢?
怎么他那样安静的看着自己,竟好像被自己眼睛里的光芒摄走了魂魄一般?
“咳,咳咳……”福公公右手握着空拳,放在嘴边低头咳嗽了几声。
小狼立刻回过魂来,却再也不肯看苏锦一眼,转身就走,边走边命令道:“让御膳房给她下一碗汤面再说朕先去打马球”话音没落,人已经没了踪影。
苏锦诧异到不行,求助的看向福公公,福公公只是见苏锦看向他,连忙低头窃笑,转眼也消失在门口,疾步去追小狼了。
苏锦看着方才还潮水一般涌过来的人群转瞬又都没了,感觉自己方才好像真的看了一回涨潮一般,眼下只是潮水退了,连地面上的沙滩都变得干干净净。
她正在诧异,窈儿便微敛着眉头从门外走了进来,抱着双肩若有所思的看着苏锦。
苏锦更加奇怪,不由自主的低头展了展衣襟,又抬手拢了拢发髻——好像没什么特别啊,只得做出惯常的憨态:“窈儿姐姐,这是……怎么啦?”
都说装憨容易,其实也并不尽然——若是装得不好,不是让人觉得虚假,就是傻里傻气,让人有可着劲儿欺负的冲动,只能装得恰到好处,才能让人既觉得你无害,又觉得若是欺负了你,连自己心里这道坎儿都过不去。
——当然,这说的是正常的、天良未泯的人,有的人连心都没了,又哪里来的坎儿?
苏锦从一进宫开始就开始装,装到现在,已经算得炉火纯青,出神入化了,这人畜无伤的憨态让窈儿有点不落忍,不由自主的松下了胳膊,走到苏锦旁边,拉着她坐下,强笑道:“皇上对你好像对其他要来的那些宫女不同。”
“怎么不同?”苏锦只能顺着她问下去。
“从前那些宫婢来了,皇上就跟她们嬉笑玩乐,要么就玩儿捉迷藏,皇上蒙了眼,满屋子摸着找;要么就玩儿牌九,一边摸牌一边儿摸人家的手;要么就去御花园玩儿秋千,哪儿不好推,偏推人家的……”窈儿说不出来,红着脸指了指苏锦的臀~部,苏锦立刻便明白了,也红着脸捂着嘴低笑起来。
“你不吃醋?”窈儿很是奇怪,她从前也跟那些宫婢说过这些啊,那些宫婢一听就绷起了脸,有的还扁着嘴巴耍委屈,表现最好的也只是默默的不说话,哪个像苏锦这般没心没肺,反而像听什么好玩儿的戏曲儿一样跟着笑?
瞧那神色状态,绝对不是装得出来的。
苏锦比窈儿更加奇怪:“奴婢为什么要吃醋?皇上一国之君,爱怎样便怎样,谁能管得了……”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脸色更红,更耐不住伏在桌子上悄没声儿的大笑起来。
“又怎么了这是?”
苏锦忍了半天才把那笑忍住,挣扎了半天才道:“皇上年纪这么小就……果真是天子,跟常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