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随云的手里似乎比进去前又多了件东西?
的确是多了件东西,虽然只是一只普通的木盒,但却绝不是简随云带进去的。
院里会有什么人?简随云进去后都做了些什么?那只盒子里又有什么奥妙?
风吉儿有了更多的疑问。但身旁的唐云引却依然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只是微抬起眼,将视线在简随云跨出门槛时便投了过去。
望得依旧淡而从容。
“随云,三件事已做完,咱们该道别了!”门内,跟出的是先前拦路的女人。
她一手立掌、一手撑拳,笑意浓浓地举在胸前行了个痛快的江湖礼,说到此处,看了看台阶下半掩在车帘内的唐云引与风吉儿。
“不过,随云呀,你可别忘了在这洛阳城的千家万户中有一间屋子是为你留着的,那屋里的桃红,我十三娘会派人日日来打理,日日来浇灌,好叫它们都完好无损的等着你回来!”
“呃。”
风吉儿微眯的眸子又睁大了。
“驾!”马夫扬鞭——
终于,再度起程。
车厢内,又复平静,坐着的三人均无语,只有七宝“滴嗒,滴嗒”流口水的声音。
它已过足了酒瘾,正歪坐在茶盏中,湿漉漉地将头靠在茶盏的边缘,瞬也不瞬地斜睨着唐云引。
一边睨,还一边笑,那笑怎么瞧怎么像色眯眯的模样?
风吉儿恨不得一拳打扁它的头,如果不是十分确定这是只公猴子的话,她真怀疑这是只犯花痴的母猴。
但她现在顾不上这个,心神基本都凝在那两件简随云的行李上,紫色的包裹与后来出现的木盒中会装着什么?
琢磨间,马车很快驶出了洛阳城,上了城外官道。而大道平坦,车夫连加几鞭,立刻风驰电掣。
车行约两盏茶功夫,突然——
“公子,有人拦车。”车身又是一震,车夫禀报。
又有人拦车?!
意外中,风吉儿瞟到那两位仍是淡若清风而她又离车帘最近,最重要的是她的好奇心又被挑起,便立刻挑起车帘——
一个很年青的女人!但见入眼处一团火红,立于绿色织荫中,就像一朵榴花炸开在那里,将热力逼放!
而那是一个着红色劲装的少女,体形健朗,棱角分明,满脸朗日般的笑,肋间还跨着柄二尺短剑。她是谁?
“高人,咱们又见面了。”少女在看清车内的人后,笑容不变地躬身——但她的眼于低垂的头颅中微微抬起,视线定在车内的一个点上。
又是为简随云而来?谁都能看得出对方所盯之处正是简随云的身上!
而简随云本在闭目凝神,此时张开眼,回视车外的少女——
“高人,我家先生有请。”少女的身子躬得更低,脸上明媚的笑让看着的人心中也像要升起一轮太阳。
这一次,简随云没有很快做出回应。
即使她淡然无波的眼中依旧不显山露水,但她似乎真得比平时有那么一些些的迟缓?
风吉儿凭借老道的江湖经验与直觉判断出这一点。
“高人。”少女再唤,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声音中透出一种坚持。
风吉儿从刚才就在思量“高人”这个称呼,现在更是紧紧打量着简随云。但见茶香过处,简随云动了!她动,便意味着这辆车又要被耽搁行程!
马车被引到了大路旁的一条折道上,而折道通往一处密林边。
那个少女将简随云请进林中后,很快又返出守在林边,并且一只手始终把在腰间的短剑上。
似乎并不希望别人再跟进。
于是,唐门的车就停在距林十数丈处,看不到里面,也听不到里面的动静。
“木头中的木头!”风吉儿再瞟一眼唐云引,并且咬了咬嘴唇。如果不是跟着这么一个呆子,她一定会想办法避过那个丫头的耳目,溜进林中瞧瞧里面到底有什么乾坤!但现在,她顾全身份,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这里,任凭好奇心像海水起潮一般狂泛,并将她淹没。
林内,郁郁葱葱。
一个不太大的空场中,有一车一人。
车,是乌篷马车;人,是会让人眼前一亮的人。
长身而立,衣衫淡雅,那个人折扇轻摇间不显半丝浮滑,却散发出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东西。就仿佛是那里有一波古井,虽有无边的深沉、安静,却在最底最底的深处反映着群星集聚的璀璨。
“你,来了?”他在笑,笑眼中卷着欢愉的千层白浪。
简随云也笑,笑仍然如花开即落,并已停步,立在了入林处。
离对方不远也不近。
“想问,你是否真来自‘山外山’的‘洞中洞’?”他的眼看着她。
“这次比上次多一句‘高人’。你,已确定我的来处。”她回视他。
“果然是你!”他似乎更加欢愉,几番苦寻,终于寻到了你。
“寻我无益。”她淡淡回言,而她的回答他似乎并不意外。
“姑娘,在下知你不喜插手身外事,但这件事事关天下!”
“天下何其大?”她又微微一笑。
他眼里的笑意却逐渐褪去,“是,天下何其大,世人何其众,但这件事,非姑娘不可。”
“你,同样可以。”他们的话就像某种禅语,虽无明确的指示,却都明白彼此的意思。
“在下所学,皆为安邦定国之能,也自负天下无几人能在此中胜过在下,但此次要遇的劫,在下恐力有不及。”
“不及,便不去管,尽力为之。”
“尽力为之?”他摇了摇头,“在下是想尽力为之,但且不谈在下的抱负是否能成真,只谈这天下若真有变局,祸乱的会是苍生百姓。”
“世间变迁,自有定律。”
“的确,古往今来,历代历朝的更替都有它不可挽回的必然的现律,但若能够避免,也是造福无数,何况此次祸及的可能不只是庙堂,还有江湖。”
“江湖从来多事端,不足不奇。”她的回答仍是简单。
而他的话越来越多,“姑娘,恕在下实言相告,在紫雁山一乱中,朝廷本有意将所有江湖人一网打尽,若非姑娘当时突然出现,江湖,也许已不是现在的格局。”
“人人皆为七色花而去,朝廷也不会轻易改变江湖的格局。”简随云的眼里透出一种明了。
“原来姑娘将这些也看得分明!”他的眼中一亮又一暗,不错,朝廷本也是听闻了传说,对世间是否真有七色花一事存在疑虑,连派几路暗探打入江湖。在确定了的确有人看到过七色花瓣的花后,对于它会落于江湖人之手颇为忌惮,才会派大内高手前去。
而随后布兵中州省附近,是想趁江湖人为夺七色花自相残杀时将其剿灭,但意外出现的几批人也让原本的局势更加得难辨,便临时撤消了杀令。
忽然,他看到了简随云的眼里浮上了些似笑非笑,不由停顿,随即又微微一笑,他接续前言,“姑娘应该是对皇家真正想得到七色花的目的不以为然。七色花在传闻中有克解百毒、延年益寿、起死回身的奇效,皇帝是一朝统治者,权顷天下,享有了世间人所没有的富贵后,便想着怎样能永坐江山、寿与天齐!从始皇帝赢政派使出海外求仙丹开始,每朝每代的皇帝无不想着真能万岁、万万岁,姑娘淡看世间,自是不耻皇家出兵的真正缘由。”他摇了摇折扇,“不过,原本只是中原江湖内的一场夺宝战,却连异族人也闻风而来,除了草原上的箭手外,另外一批身材矮小的来客也颇有来历,还有里应外合的灰衣人,都是万中挑一的高手,朝廷若再擅自动作,难免会牵连甚广,而那时再改变中原武林的格局,也许正中了有些人的下怀,反会使天下乱得更快。
毕竟,七色花寂寂千年,为什么会在一朝间便闻名天下。并且几乎所有人在同时间突然都知道了它以及它的藏处,还听到了关于它的种种神奇功效,引得多数的江湖门派俱都参与了进去,杀了个乱七八糟。
那种手段,极像是有某种势力在背后谋划着。
但即便不加速江湖的分裂、覆灭,趋势却已有,江湖纷纷,外族蠢蠢,当朝者又少不更事,敦厚软弱,致使权相当朝,多年来早已朝纲不振,神州动荡也就指日可待,届时百姓必将陷水火之中,姑娘。”
墨海汪洋是他原本沉静的眼神,而今,那眼神更加深邃,语音中也有着千斤之重的深沉。“姑娘虽现身紫雁山中,必不会像那些人一般是为夺七色花而去,而姑娘冷眼旁观,也定当看出了当今局势,天下欲乱,姑娘是扭转天下格局的关键。”
如果此时,有旁人听到他的这番话,定会惊然变色!
毕竟,现在的天下仍是太平。他的话足以有惑乱人心的大不敬之罪!
但君子治未乱之乱,天下间,真正能统观全局,洞悉未犯之祸的人又有几人?
这次简随云并未回话,长发于风中微扬,眼神却似乎更加得淡然了——
“姑娘,在下虽料得天下必乱,入庙堂却甚晚,格局已定,而在下无法在乱前左右当朝者,只能尽全力去化解,若姑娘能出手相助,平息一场危机,是苍生之幸!是百姓之幸!是东方瑾的幸!”
他,弯下了腰,冲着简随云一躬——
他,微垂下眼,冲着简随云郑重语。
仿佛,轻跳的林风在此时也被熏染,翠绿的村影也变得凝重。
而她,眼神悠悠,好像是立在莽莽山头,周身涌漾一种难以捉摸的、飘忽的气息。
让人难以确定,她的回答倒底会是什么?
第八十七章秘语(下)
林外——
莫燃儿一手俯在自己腰间的短剑上,另一手垂在身侧。
她的眼正穿过空气定在不远处的车厢内,似乎在此时她才注意到唐云引,眼里,有谜样的怔仲。
那是许多少女在看到唐云引后都会有的表情。
“喂,那女娃儿好像到现在才看到你这么个大活人!”风吉儿漫不经心地修剪着自己的指甲,歪了歪嘴,看着唐云引笑。
唐云引并未理会她意有所指的话语,淡然地做着他一直做着的事——
品茶。
“啧,说来奇怪,哪个女人瞧到你的第一反应便是发呆,但这个少女却有些反常,你说,是她的定力太好?还是她的脑袋有点问题,反应比别人的慢几拍?又或者——”
她不怀好意地盯着唐云引,而为了能瞧出个端睨,她第一次让自己的眼看向唐云引的双眸,并且开始提前控制自己的心神。
好一双眼!
清如寒江月,冷如关山雪!
清冷中又仿佛是江上起烟波、雪上漫迷雾!
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它秀丽雅致中透出的那肿清冷无双,以及迷蒙着的一种让人琢磨不透的东西。
“吱吱!”
七宝的叫声刺耳而突然。
风吉儿的脸腾得红了!
他奶奶的,老娘我还是没敌过那双眼!怎么看着看着就走神了?这小子的眼里难道有魔咒不成。就好象牵着自己的灵魂走进了仙苑中,难以自拔地沉在其中不知回途。
她懊恼地看向七宝,发现这小猴子正冲着她挤眉弄眼,那神情很可疑,似乎是在嘲笑她?
火气陡升,一巴掌正准备拍过去,“吱吱”一声,七宝跳了起来,冲着外面欢叫。
她又停了动作,回头望去——
“咦?随云回来了?”眨眨眼,她重新摆上笑脸。
不过,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心底泛起。
她有些莫名,这种感觉好像是唐云引的那双眼带给她的?
虽然只望了片刻,并有一半以上的时间在出神,但唐云引的眼好像带给她什么触动,但倒底是什么?她一时无法说出口。
林旁的莫燃儿此时也回了神。
在简随云的影子从眼角余光处逐渐移向她视线居中时,她才惊觉,并意外高人这么快就出来了?
但已经来不及打招呼,于是,望着简随云的背影,直到其重新飘入那辆马车,车轮飞转,再续前程后——
她转身,进入林内。
“先生?”
她家先生,正双手背负地立在她离开前的位置,马车旁。
“先生。”
又唤一声,她有些奇怪,先生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虽面朝这个方向立着,却仿佛并未看到她的进入?
“先生。”再向前走几步,她发现先生的眼神悠远。
突然,她不知自己应该不应该再唤,这样的先生有些反常,仿佛是想什么想得出神了?
“燃儿。”
沉静的声音响起,她家先生终于像是从遥远的地方回到了现实,并且真正地看着她了。
“先生,高人答应了吗?”她微抬头,认真地问。
“要她出手,谈何容易?”微微地笑,他羽扇再摇。
“那——”莫燃儿的脸上有些急切,连她家先生出面都无法请得动那个人?
且不说她家先生一品风流、气度非凡,就论她家先生是“天下第一名士”的名号,也无法打动对方?
“燃儿,她身处世外,花开自在,吾出面无济于事。”
“可是——”
先生说过,只有寻到当年那个人或者那个人的传人,才可解将来的一场危难。
“不过——”他的眼睑低下,看着手中折扇,“吾虽面薄,却有先师的源缘。”
扇面上那斗大的“坤”如飞龙摆尾,映在了他的眼底。
“先生,您是说,您抬出了师公?!”
莫燃儿十分惊讶!
她知道先生有个师父,而她一直跟着辈份称作师公,虽未亲眼见过那位长辈,却知道那是一个隐世的高人!
并且是一个很有传奇色彩的高人!
据说,百年前的师公便已名满天下,江湖中无人不知!他极擅星象之学,观星望月间便能未卜先知;又精推算周易、加之思维缜密、智彗绝伦,以至每每料事如神!且武艺高强,相貌不凡,据说是面如满月、眼似星斗、眉蕴乾坤,鼻纳海!被当时的天下惊为神人,送美称“神机子”!
而各大门派遇事皆喜求教于他,却因他性情古怪,行事总是凭当时的心情来断,全不管对方是何方神圣,有多大来历,只要是他看不顺眼的,统统不去理会。加之行踪不定,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求他之人见他一面便极难,得他点拨更是不易,但,只要得他相助者,便能绝处逢生,逆转乾坤。
渐渐得,他成了一个传奇,与当时另外几个传奇人物,共同缔造了一段百年前江湖神话!
想到这里,莫燃儿的眼中现出一簇火焰——
传说,那时候的江湖中还另外出现了几个让世人称奇的人!而且,也是几个少年男女!
江湖,从来都是资深历厚的老辈人的天下,尤其是当少林,武当、崆峒、峨嵋这些大派成了气候后,江湖便几乎是被名门大派占据着格局,即使出现过几个独行侠客,或者是一些绿林人物想闯出个名头,最终也只是混个响当当的名声,却绝无法撼动大门大派的声誉地位,更无法在年纪轻轻时就能与武林泰斗相媲美。
但自从那几个少年出现后,这种格局就被打破了!那几人,风神俊秀,如降世奇葩,这且不谈,更让世人惊惧的是,他们虽年少,武学造诣竟已违背自然规律,达到了出神入化、登峥造极的境界!
三招五式镇名门、轻描淡写挫群雅,挥袖之间可翻云,股掌之内能覆雨,直把个江湖惊得是颤了几颤。
可以说,一夜之间,江湖不再是老辈人的天下,也不再是那些成名门派的世界,真正是少年自风流,江湖纵逍遥!
而师公呢,虽不以武学出众,却与那几个少年被当时的人共举为“江湖五鼎”引领了当时风云!
那真是一段让许多江湖后辈无比艳羡的往史,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些爱恨纠葛,那段岁月会成为永远的美谈,但是——
莫燃儿想到此时,眼里似乎起了风云——
“燃儿,上路了。”
沉静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暇想。
“是。”她点头,收回思绪,但心中的关切仍然继续,“先生,那您抬出师公后,高人答应了吗?”
那个人飘然独特,但瞧起来那般年青,绝不像过二十岁的人,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架子,非得让先生抬出师公。
师公遁世多年,但无论他的辈份,还是他的玄奇妙学,即使是少林、武当的掌门见了也得折腰几分,何况师公在江湖中的地位远不止如此。听说近百年前的那场几乎颠覆天下的大乱中,就是师公一语道出了其中解难的关键,才点醒了武林人该从何处下手,从而避免了一场浩劫。
但似乎也是在那场大乱后,师公也突然地放下了所有的一切,避居到了不见人烟的深山中,并且发誓永不会复出,也永不会再管武林中的任何事。
而她,是在前不久随着先生回师门时,才意外地知晓传说中的“神机子”竟然就是先生的师父!
可惜,他们回去也是为奔丧而去!那位传奇老人在隐世多年后,就那么默默而亡了!他遵守了他的诺言,一生未再出山,带着一身奇学埋骨山间!
“先生,那您抬出师公后,她答应了吗?”这才是莫燃儿最关心的。
“燃儿,时机到时,一切自知。”
此话何意?
“先生——”
“她是一个无论何时都会遵从于自己内心的人。”他笑了笑,“即使抬出先师,她也会遵从于她的内心,只是,百年恩怨终需了,也许她也明白这一点。”
那结果到底是什么?
莫燃儿的心绪起伏,只是几句短短的对话间,她的情绪却跟着像潮涌一般,是因为那个人的飘逸自在是她一生所无法达到的境界,令她心生向往的同时,又觉得太难以捉摸,不能用世俗的思维去揣度的缘故吗?
不由慨叹一声,“先生,她,可真是冷情。”
一个人再出尘,怎么能那般冷情的无视人间苍生的祸福?“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即使她不为名利,不喜功过,但如果空有一身绝学,却不为天下兴亡去施展,那要那些才学又有何用?
莫燃儿十分不解!
“没有人会是天生的冷情。”眼神再度悠远,他的眉宇间有些难以捉摸的薄雾笼过,“这样的她,也许是天性使然,也许,同她幼年所经历的种种也有关连。”
“幼年?”
莫燃儿愕然,那样的人就像是天边而来的浮云,很难让人将之与红尘扯上半点关系,突然听到先生谈及她的幼年,很是意外。
“谁人会是天生地长?”每一人都会有父母、家人和他的身世……
“先生,那她——”莫燃儿的好奇心从来没有这般浓烈过。
“有些事,你,还是不知的好。”他突然转过眼,看着面前这张少女的脸——
莫燃儿一怔,先生的眼是那般的深沉!
原本就黝如墨海汪洋,深不见底,此时,更仿佛蕴藏了什么秘密。
而她,不敢再问。
“吾也只是听先师三言几语地提及过她的过往,并不知详情,说也无用,上路吧。”他淡淡收回直视莫燃儿的眼神,摇了摇折扇,再次启步。
步履间,就像静水被风吹动后那一刹那间的变化,令人有种怦然心动的韵律。
“是!”莫燃儿眼里一跳,低下了头,正欲埋
简随云第3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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