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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丹炉,整间屋子只有一侧墙角处摆着几个蒲团与一些竹筐,筐内装着各种草药,还有置药的秤与秤砣。

其它处,则显空旷,没有摆设,唯独两只柱子连着顶梁,垂着深青色的布幔,将此屋点缀得更加冷清。

加上屋中无灯,炉火的光无法遍及每一个角落,布幔处便更显幽暗,仿佛那是一处落了幕的戏台,空留没了人踪的寂寞。

时间一分分地移动,简随云头际的紫气也在一分分凝聚,昏暗的角落里也更加昏暗——

就在门外唐盈一刀划下蒙面人黑巾的同时,布幔处,粗圆的柱子上,有什么在渐渐浮出。

就像是一面本是平展的镜子,突然地就从里面凸出一些东西,诡异的,轻悄的……

那竟然是一团黑色!像烟,像雾,像深处的漩涡,于暗中脱出,越来越清晰,并且在成形——

到最后,一具人形就那么脱了出来!

的确是个人形!

却更像是从柱子里挤出的鬼怪,若有人见到了,定会大叫着掉头跑去,但屋里只有简随云,她什么都看不到。

而那个人形却是看着她,在通体的黑色里,闪烁着一双幽幽的绿眸,直直地看着她——

眸子的形状之妩媚,实属罕见,但里面的寒气,也是同样的罕见。并且带着一种慵懒,还有一些隐隐的兴奋,端详着简随云,一边端详一边靠近——

靠近的步伐似婉延、似袅娜,似飘飘而行,又似步步生莲,显得不急不忙——

似乎他是在静静地观赏着简随云,从简随云的发看到她的脸、再看到她的脖颈,再顺着往下,直到盘膝而坐的腿,然后又往上返回去看……又到简随云头顶,停留在那团紫色烟气上——

明显的意外在幽幽的绿中闪过,仿佛是在确定简随云头顶的紫气是否是眼花所致,当在更仔细地看过后,闪出复杂的光芒。

然后,一只手伸了出来——

手,十指纤长,涂着妖红的蔻丹,美得不像是真实的,却又是无比真实地向着简随云探出——

似要摘下花枝一般,探向简随云的脸——

第一百一十七章浴血

屋外——唐盈愕然!

蒙面黑巾飘下后,她没有想到,看到的竟是一副鬼画脸!

屋内——

简随云悄然。

那只手探近后,她依然不动,静静的,仍在坐定中。

“哼”的一声,屋外鬼脸下的人冷笑,寒光再闪,匕首刺向唐盈——

唐盈立刻招架,却已失最好攻击的时机!一招两招……对方又划破她几处衣衫,露出那七彩软甲,唐盈皮肉未损,每一刀都被软甲挡在了身外,但对方内力太强,使她胸口闷痛,气血翻涌,如果不是软甲卸去一部分力,她可能会吐血——

真是一件宝衣!她咬着牙,借宝衣护卫,不肯退后一步,只向前冲——

黑衣人被逼得倒后,他每一刀都下手无效,一时攻之无门,但脚下却离厢房的门越来越远,他眼微眯处,似乎急于抓紧时间,突然主攻唐盈的面部与四肢,试图找出破绽!

“锦玉天丝软甲”只能护唐盈的前胸后背等重要部位,双臂与下半身,以及头部自然不在防护范围内,唐盈已查觉此点,却依旧不管不顾,大开大合,只攻不守,力图伤对方一分,也不顾自身半分安全!

她拼了命的架势让黑衣人惊讶,饶是内力深厚,也一时拿不下她,唯有匕首连闪,尽出奇招,仿佛也是不得不使出了压箱底的功夫,想早早伏住唐盈!

好强的对手!他到底是谁?就算是柳家兄妹四人齐上,也不会让她如此狼狈!而他蒙面黑巾下,竟然还带着一副面具!

狰狞的鬼面上只有眼部露着两个洞,其余的全被掩住,让人难端其容!

不得不更加迟疑这个人的来路,对方显然是不想让人看到真面目而做了双重的准备,他是谁?

双钩飞闪间,唐盈已头发散乱,衣衫尽碎,粗气连连,身形迟钝……突的,奇痛传来——

血花在眼前飞溅,她的左臂上中了一刀!

刀深入骨,甚至感到骨骼也被砍得凹进半分,在匕首被拔离时,几乎要连着刀刃被带出体外!

刺骨的痛!

竟是这样的痛!

她狠狠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喊出声,但脚下仍不退缩,向前递进,一钩就钩上了对方同样的地方!

对方大惊,立刻撤身,却因进攻太深,退招太迟,不得不挂了彩,但手臂上的伤口并没有唐盈那么重。

唐盈笑了笑,她宁可自己挨深深一刀,也要顺势还击对方,哪怕只是伤对方一点,也能有效阻止对方!

惊讶再度从黑衣人眼中划过,他也已气息微重,仿佛用了太多的精力在这几招间,但唐盈的忍耐与强悍让他十分意外!略一点臂上|岤道,止住血,便又执匕首扑来——

唐盈晃了晃身子,也趁机连点止血|岤道,并脚下一蹬,迎上——

又一刀,从她的大腿上划过——

更多的鲜血溅出!

她依然不顾,趁势也划向对方——

黑衣人意识到了,每让唐盈伤一次,他自己也必冒着风险,因为唐盈完全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完全不考虑回手救护自己,只考虑前冲、前冲!

简直是拼命三郎!黑衣人不想拼命,他还没有到了要不顾自己的地步,于是,打得制肘,也显然有了燥意,腾挪间不再与唐盈招招对实。

时间却在一点点地移近子时——

屋内,那只手冷白的肤色映在火光中,泛着森森的寒气,已近简随云的脸——

只要,再前探尺余,就可触上那明净舒展、看起来沁凉的肌肤。

而简随云闭目的容颜,似寒兰所开的那一瓣花心,淡淡的,依旧是平静的。没有任何反应!

即使她能感应到危险潜近,也无法在此时很快回神,在功行几重天的过程中,是无法很快收回内息的!

而那只手,离她的脸,只隔尺余!

对普通人来说,尺余,还是一段不短的距离,但对高手来说,这一段距离已太具危险!

有几人,能在这么短的距离中拦下一个高手的出击?

何况,这间屋内,只有这个人!

“嗤”——

角落里传来一声轻笑!

谁在笑?

手,几乎是立刻地停止动作,幽幽的绿眸看向角落——

靠着墙的竹筐旁,一张蒲团上,不知何时,竟然坐着另外一个人。

一个同样是一袭黑衣,浑身上下包裹在黑色中的人!

似乎绝没有想到屋内会出现第三者,绿眸中显出意外——

而那个人却好像早已在那里坐了千年万载,只等着这个人一般,甚至又歪了歪身子,冲这里招了招手。

绿眸中的异色更重,眯了眯,罕见的妩媚的眼形如猫一般,散出一种慵懒的媚意——

那是一种天然的媚意,媚意中,是懒懒的估量与评断,并且偏起了脖颈——

一偏头间,是惊人的销魂蚀骨!

仿佛他是来自黑暗中的妖灵,每一处、每一个动作都有妖的灵气与冶态。让人只看形,便觉骨酥力软。

坐着的那个人好像当真也软了几分,身子又歪了歪,同样是唯一露着的一双眼,迷迷的看着绿眸人,仿佛当真有些被迷得眼花头昏了。

不以为然从绿眸中闪过,那只原本探向简随云的手也在此时懒懒地收回,以着优雅又漫不经心的姿态,轻轻一弹——

“咝”的一声,空气中划过一道劲风,直飞坐着的人!

坐着的人却似乎打了个哈欠,仿佛困倦了,将坐着的身子又向下滑了滑。

滑得很自然,也很懒散,却奇异地,那道劲风堪堪擦着他的面部飞过!

绿眸中异光又现,手掌一番,涂着寇丹的指尖连点,又是数道劲风于空气中穿过,罩向蒲团上的人!

一片闷哼传来,蒲团上人的身子动了动,便再也没有反应!

咦?

绿眸又眯了眯,望着那个萎在蒲团上的黑影似乎再也不动,便又转向仍是毫无反应的简随云。瞬间后,手又探出,直向简随云——

这一次,却是以极快的速度探向简随云的脖颈!

仿佛只要他探到那里,他的手便可掌控一切!

“嗤”——

又是一声轻笑!

又是从角落里传来!

绿眸里又闪过诧异,手上的动作又停——

看向角落,蒲团上的人不知何时又坐了起来,坐的姿势与先前一模一样,好像从来就没有倒下过,并且又歪了歪身子,冲这里招了招手。

招手的动作,就像在招呼一个老朋友过去坐一坐般,十分的亲切。

微微的愕然浮在绿眸中,他又眯了眯眸,手收回,指尖一点,几丝劲风又射出!

并且,另一只手也翻转连点,指风如箭,射向那个人周身几处大|岤!

这是运指化气的指气,功可穿透几重木板,更可以轻易将一个人的身上打出无数个洞!

但坐着的那个人似乎突然有些痒痒,挠了挠脖子,好像越挠,痒的地方越多,又挠向后腰,甚至挠向自己的脚——

明明是十分缓慢又懒散的马蚤挠,却偏偏在电光火石间避过了所有射向他的指气!让每一道劲风都堪堪擦着他的身体而过!

更大的意外在绿眸中闪现,袖子一挥,数十道,甚至上百的指气锦延飞出!布成了一张网,罩向那个人!

又是闷哼一声,蒲团上的人倒下,一动不动!

绿眸中的寒气如冰在结起,冷视着那个应该再也不会起来的人!

稍许后,那个人果然没有再起来,他发出一声轻微的冷笑,极美的手又探出——

探出的姿势更加快捷,仿佛已有了不耐与恼怒,想立刻掐住简随云的脖子!

“嗤”——

还是一声轻笑!

还是从角落里传来!

手的动作顿了顿,却没有再看向角落,而是加快了速度,直取简随云!

尺余距离,在此时是如此万分紧急,那手的速度用肉眼几乎已无法看清,不需眨眼间,便能掐上简随云!

但是,“咝咝”几声,空气中又响起指气的声音,飞向他的手——

而且来势之快,出乎想像!那尖细如蛇吻的声音,普通江湖人也能断出,其蕴藏的内力与威势,如果打在身上,任何人都不会受到了!

绿眸中闪过更大诧异,是不可置信的诧异,然后,手急缩,身急退,飞出五尺外,才避过那几道指风!

然后,绿眸直直地瞪向角落,仿佛是因为发现什么而震惊!

角落里,蒲团上,那个人不知何时又坐了起来,并且在缓缓地站起,甚至一只手摸向自己的下巴,同样回视着,只能看到一双眼的黑衣绿眸人。

二者,隔着两丈距离,两两相望——

望得是刻骨铭心!

炉火噼叭,火光不定,绿眸人眼里的意外与震惊还未收笼回来,妖冶的身形中却布上一种戒备!仿佛他此时才真正地将那个人看在眼里,并且是非同小可的戒备!

又是一声轻笑,那个人一边摸着下巴,一边迈起了步子——

一迈步间,晃悠悠的潇洒,好像要出门散步一般,就晃了过来。

绿眸人的眼又闪了闪,烟处,身已动,目标:简随云!

现在的简随云,再好拿下不过!就算是个手无寸铁的幼童,也能给她要命的伤害!而他不能放弃这个机会,在蒲团上人晃过来时,决定先向简随云下手!

又是起烟,另一缕轻烟也飞向简随云——

那是那个晃悠悠的人也决定了加快速度!

以快对快!却是常人眼中看不到的快!只看到两缕黑烟用无法形容的速度碰撞到一起!

屋外,唐盈摇摇欲坠!

虽然她在拼命,但对方内力太强!

功力悬殊中,她只能拖延时间,却无法改变落败的局面!

身上已中十数刀,即使有宝甲护身,却依旧鲜血满覆!上三刀,下七刀,包括脸上,都有刀锋划过!

而她不知道屋内已有巨变,但她却明白,如果放这个人进去,简随云是险上加险!

现在的情况是,那个黑衣人如果真的在此时闯进屋中,单是门扇巨响,也会给简随云带去惊动,何况这样一个高手,若对简随云不利,也会使得屋内的现状又有所变化!

有时,两个高手对决,如果再参与进一个高手,会立刻打破平衡的局面!

唐盈的视线已经模糊,粘腻的血糊住了她一半的眼,还有头发的散乱,无不影响她的视线。但对方从外观上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是多处挂彩,虽轻微许多,但左手腕那一处伤得也比较重!

血在不停地顺着那里往下滴,那竟是唐盈在被对方制住时,她用牙狠狠咬下的!

刚刚,曾有一幕万分凶险,唐盈因腿部受伤,动作受阻,身子也直不起,加上个头本就低出对方,竟被对方从后背拿住衣领,便要一刀划破她的喉咙,但她反应极快,一口就咬上了对方已经到了喉边的刀口,硬生生将刀口锋利的边缘咬住,使刀锋无法进向她的喉咙。

甚至她牙关紧扣,将边缘硬咬得卷起,并趁机又移口咬上对方握刀的腕脉!

黑衣人显然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如此的顽强凶悍,也万万没意料到那不是招式的一招,便被咬了个实在!

而唐盈用属于女人打架时才用的招式扳回了一局!

牙齿向来是女人的特有武器,在特殊的时候会发挥特殊的功用!

但那一咬,她费尽所有的力气,满口的牙都酸痛无比,甚至双唇也被刀锋割伤,鲜血直冒,整个人惨不忍睹。

而她却在笑!

因为她还没有倒下!

黑衣人用另一臂的手肘狠狠撞击她的后背,才使她松了口。在倒退几步后,黑衣人握着自己的腕脉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唐盈。

唐盈则因后背又受重创,哇的吐出一口血——

如果不是那件宝衣化去许多力,她是否会五腑俱碎,立刻死去?

抹了一下唇边,割伤的唇一挨就痛,她又立刻缩回手,冷笑地看着对方——

而她的腿在颤抖,失血与用力过猛,那只腿已经支撑不住,不停地颤抖着。

“老夫要杀了你!”黑衣人似乎再也忍耐不住了,忘了身在何处,低吼一声,脚下一翻,挑起唐盈先前因手臂受伤掉落的一只钩,挥向唐盈——

唐盈已无力回击,在那只钩到面门前时,她的身子软了下去。

黑衣人一怔,却显然已不将倒地的唐盈看在眼里,跨过她就向房门扑去——

就在第二只脚要远离时,他的腿突然抽不动了!回头看,竟然是唐盈在地上狠狠地箍住了他的腿!

即使站不起来,唐盈仍用最后的力气,伏在地上,用受伤的臂狠狠地箍着那只腿!

而她的头颅同时也高高的抬着,血染的脸上,半露的眼中透出了一种深沉的倔强!

仿佛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倔强,夹着冷冷的恨意!

黑衣人又是一怔,抬起脚来就狠狠地踹下——

唐盈受伤的臂传来“嘎吧”一声,骨骼断裂!但她仍然紧箍着,仿佛那两只臂是被铁浆烫化后紧紧了融在了一起!

任是天崩地裂,也不会松开!

黑衣人眼里又闪过一丝困惑,是一种什么样的毅力,又是出于什么样的心境,竟让这样一个如花的女子如此拼命与坚韧?

但时间紧迫,狠辣迅速替代了困惑,黑衣人手臂抬起,钩锋向下——

一钩下去,唐盈头颅便会脑浆四溢!

但她仍在笑,那笑容就像开得灿烂的啼血杜绢,在血色中,夺目!

一丝恐惧浮上黑衣人的眼!

那是他从来都没有过的恐惧!

一个将死之人竟然能让他如此恐惧?

随云,唐盈已尽力!唐盈真的尽力了!随云,你还没好吗?你快些醒转吧,快些……唐盈已无法守护你了,无法了……

一行泪从唐盈的眼中滑下——

她的笑悲烈,仿佛已看到自己的死亡!

第一百一十八章变中有变

黑烟相撞,混成更大的烟团!

简随云的身旁,两道烟交织在一起,乍分乍合、似缠似绕——

如果唐盈能看到这一幕,她会立刻想起,紫雁山头七色花的替身乍现的那一晚,她回返山上时,远远看到的月中飞影——

当时,那是简随云与一个蒙面之人交手!

而她永远都会记得那一幕,因为两道影子宛如天上飞仙,过招间,似飞天幻影,将招式的快、准、稳与动作的潇洒飘逸,形式的优美灵幻完美的结合!

会让太多的武林人汗颜,生出望尘莫及的感叹!

但唐盈看不到这一幕,江湖人也看不到!

“不!”

呼声响起,在钩锋带着煞气向唐盈颅顶而下时,有人冲来——

但杀气充盈,钩到锋到,黑衣人动了真正的杀机!即使不为冲向屋内,他的眼里也闪出势必要杀死唐盈的狠意!只因这个女人的笑刺激到他了!

他一生中,从来没有过如此莫名的恐惧!仿佛那笑容?b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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