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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屋恨第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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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着。”早早跳出来,“我到外婆家住就可以了。”

“初儿,你胡说什么?”馆陶大长公主蹲下身,正视着她道,“等你娘亲回皇宫,你和你哥哥自然跟你娘亲住。”

她说这重话有二个含义:一是,提醒刘彻,认了女儿自然要认女儿的娘亲,阿娇虽然被废,但份属妃嫔,理当回宫居住;二是,告诉卫子夫,她陈家还有一个比刘据年长的皇子,对敌施威。

她的意思,刘彻和卫子夫自然听的出来。刘彻心头微晃,刚刚报信的小太监并没有提及早早还有一个哥哥的事,如果刘彻事先知道,也许就不会这么轻易松口。毕竟,一个皇子比一个公主,能够带来的影响多多了。

卫子夫亦身形微晃,虽然已经知道,但这个消息给她带来的打击还是太大,她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

早早仰起脸,忽然间笑出来,神色有些奇怪,“外婆,你不会还以为,娘亲还留在京城吧?”

馆陶大长公主在长安叱咤多年,对自己还是有自信的。她当然看的出来自己的女儿有太多的没有交代的事情,但她身边的人也不是吃素的。所以当陈朗战战兢兢的说陈阿娇失踪的时候,馆陶大长公主简直气急欲狂,

“你们怎么回事,连一个弱女子都看不住?”

“娘亲可不是弱女子哦?”早早笑嘻嘻的拍拍手上的糕点残渍,从座上跳下来。早先,对她要求跟到堂邑候府的事,刘彻不置可否,刘嫖亦担心她留在未央宫会受人欺负,反正刘彻已经当着众人的面承认了早早的身份,不怕她反悔,也就将早早带了回来。

“陈伯伯,我娘亲是怎样逃掉的,你讲给我听听。”

“是,初公主。”陈朗鞠躬道。

“慢慢慢,”早早连忙摇手,“不要叫我初公主,我听了怪不习惯的。叫……”她琢磨了一下自己在堂邑侯府的辈分,“就和绿姨一样叫我小小姐吧。”

绿衣惶恐拜道,“婢子不敢。”

“什么敢不敢的?”早早好奇问,“绿姨不是一直这么叫的么?”

“你身为公主,怎可叫一介奴婢为姨?馆陶大长公主斥道,“公主就是公主,岂是你不习惯就不是的?”

“好吧。”早早相当不以为然,但还是妥协,不想外婆生气。“你继续说。”

“大长公主走后,娘娘说待在府里很闷,要去清欢楼用餐,说让我们跟着她就可以了。奴才不敢违背,只得和容非带着十个护卫跟着娘娘。后来,清欢楼的云姑娘拦住娘娘,说今日唱曲的女子生病,还请娘娘救个场。娘娘答应了,娘娘上妆的时候奴才和容非在一旁看着,娘娘穿的是一袭绿色飞天长裙,非常惊艳,蒙了面纱。唱了曲后,再从台上下来的居然就是清欢楼的梅老板了。奴才一直盯着娘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不见了娘娘。不过我们把梅老板带回来了。”

“绿衣,”馆陶大长公主低头想了想,若有所思的唤道。

“大长公主,”绿衣屈膝为礼,诚惶诚恐,“有什么吩咐么?”

“你家小姐,和清欢楼有什么关系?”

“这,”绿衣有些为难,但还是回答道,“小姐实是清欢楼的半个老板。”

安排早早在陈阿娇以前的闺房睡下,馆陶大长公主回到房中,久久不能成眠。

“公主,有什么心事么?”在刘嫖第六次翻身后,董偃半支起身,眼神迷离,问道。

“嗯。我在想娇娇。”馆陶大长公主心不在焉的答道,“失踪五年后,娇娇变了很多了呢。”

“哦?”董偃偏了偏头,有些不明白,“那,娘娘变了,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我也不敢肯定。”她缓缓道,“娇娇变的聪明了,洒脱了。如果不是我是她亲娘,我简直不相信这个娇娇就是原来的娇娇。她为陈家添了一个皇子,一个公主。这看起来是大好事。但娇娇今日行事未免锋芒太露,虽然也有欲擒故纵的好处,但最终效果如何,我也猜不到。”

“她离开五年后,我忽然发现,我有些看不透她了。”

“是啊……说起来,初公主真是讨人喜欢呢。”

“那倒是。”刘嫖含笑点头,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对,起身披衣。

“公主,你去哪里?”

“我去看看初儿。”

刘嫖很快来到早早房前,“初儿,”她轻声唤道,问身边婢女,“初公主怎么样?”

婢子行了个礼,“公主晚上进了碗甜汤,早早睡了。到现在都没有醒过。”

刘嫖掀开帘帐,脸色巨变。

床上空无一人,只有一个枕头塞在被絮中,做出有人在睡的迹象。

“公主呢?”她沉声问道。

一室婢子夫惊,呼啦一声跪下,“奴婢该死。”

“你们该死有什么用?”刘嫖怒极,但也没有失了理智,扬声唤道,“来人。”

“有没有公主出入过的痕迹?”

“并没有。”陈全躬身答道,他是陈府大总管,如今府上出了这样大事,他自然得出现。

“叫出全府人,全府搜索。”刘嫖吩咐道,面色难测。

阿娇,你到底在想什么?

初儿和陌儿,都由你一手抚养,你到底想带出什么样的儿女?刘嫖摔下手中的枕头,拂袖而去。

当所有人都离开房间后,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床下爬出来。

隐隐从窗缝望出去,外面烛火通明,一队又一队的人在府中穿叉交错的寻找着她的踪迹。

早早轻轻叹了口气,她听过娘亲说过的各种逃亡故事,自然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间华贵卧房,就是外婆的盲点。当然,也是馆陶大长公主不相信这么小的女孩有这么深的心计,才轻易上了当。但还要等到将近天明的时候,所有人都十分劳累懈怠,才可以偷溜出去。

娘亲和哥哥必定在城外等她,如果她能够顺利溜出城去,就可以和他们会合,一家人团聚,遨游四海去。

至于,早早忽然想起今日宣室殿上那个黑衣英武的帝王,有丝迟疑,却在下一秒摇摇头,将他挥之脑后。

“大长公主有命,所有人出府去搜寻初公主的踪迹。”到了天快亮的时候,还没有搜到刘初的踪影,刘嫖终于沉不住气,作出这样的命令。

“是。”众人领命,脚步声纷沓涌出府门。

过了一会儿,陈阿娇闺房的门扉被推开一点点缝,早早从门缝中闪出来。躲在阴影里仔细打量,黑色的天空上没有星星,一弯清丽的月亮挂在天边,颜色浅淡。偌大的堂邑侯府没有什么人影,所有的人不是出去寻找刘初就是太过疲累回房打盹,刘初很轻易的溜出西侧府门。从堂邑侯府西侧府门出去是一道长长的巷子,穿出巷子在向西折去走一阵时间就可以到达西胜华门。当初娘亲带哥哥和她来过后,她曾和哥哥专程来过这里,看过地形。娘亲和哥哥会在城外某个地方等自己,早早这样想,加快了脚步,却在巷口停住。

天边渐渐有了一点淡淡的白色,早早瞥见巷口有一个气丐伏在地上,他的脚边瑟缩着一个小叫化,蹲在风中,二人都面黄肌瘦,衣衫破烂。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穿叫化装的小女孩走出巷口,她的衣裳下摆有被暴力撕去的痕迹,但因为叫化装本就破破烂烂,也就不引人注意。脸上,手上都涂了一层淤泥,遮住雪白细腻的肤色。没有人会相信他们大汉朝一个刚刚拥有公主地位的五岁的小女孩会装成叫花子溜出城去的,她在心底得意的想,缓缓走在大街上,大街上此时还没有多少人,稀稀落落的。有些人察觉城中奇怪的气氛,议论纷纷。

早早跟在一队出城的农人身后,缓缓走近城门。她已经可以看见城门上高高飘展的旗子,以及士兵穿着牛皮甲衣英武的脸。

早早略低下头,仿佛可以看见娘亲站在城外微笑的脸,哥哥笑着对她说,“早早,我等你等了好久哦。”

快要走近的一刹那,她一头撞在一个人怀里。欢喜的心渐渐冷却下来,慢慢仰起头去,黑色的锦布织成的华贵衣裳,上绣四方云和苏纹如意绣。他的个子很高,早早很用力很用力的仰起头,才可以看见他的脸。

看不出表情的脸色很平静,浓黑的眉下有着一双深幽看不出情绪的眼眸,很薄很薄的嘴唇,和哥哥一样。早早忽然不敢与他对视,轻轻瑟缩了一下,低下头来。

“怎么不跑了?”刘彻的声音很平淡。他看着脚下玲珑似粉雕玉琢的女孩子,她的身子好小好小,还不到他的大腿,披着破破烂烂的衣裳,一发显的楚楚可怜。很像,很像小时候的阿娇。

刘彻想起昨夜,聂蒙来向自己复命。

“长门宫中的女子,是假的?”

听到这个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答案,刘彻心下一片苍茫,他不知道这样的情绪反应应当叫做感慨,还是愤怒。

“是的。”聂蒙跪在地上禀告,“昨日我奉命去长门宫见陈皇后娘娘,娘娘面色平静,说去换件衣裳,然后里面就传来奴婢惊呼声,娘娘就投缳自尽了。奴才去请宫中资深的老嬷嬷来验身,老嬷嬷说这个皇后娘娘不是真的。当年娘娘大婚验身,娘娘的身上某处有胎记,而长门宫内的女子身上没有。”

他从最近一日发生的变故,敏感的察觉到皇上心中对废后又有了感觉,虽然不知道这感觉最终会将事件导向哪个走向,他却仍将废后称作皇后娘娘,而如今看来,皇上并没有反对。

陈阿娇身上的胎记,刘彻自然知道,位置太过暧昧,老嬷嬷的确不敢宣之于口。

阿娇,她在什么时候,就离开了长门宫呢?怪只怪自己太笃定,阿娇离不开自己的掌控,怪只怪自己再也没有到过长门,辨认不出她的真假,怪只怪……被废后的阿娇困居长门,他不允姑姑去看,怕她们朕手鼓捣个什么出来,怪只怪……

他闭了闭眼,将心中的些微痛悔怜惜眨掉。烦躁的走了几步,

“你倒是很聪明,朕等在这里,原不指望看到你。但你竟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真不像是才四岁半的孩子。”

“哼。”早早不答,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

鞋子上破了几个洞,甚至可以看见她晶莹玉润的脚趾,刘彻看的气不打一处来,训到,“你看看你,堂堂大汉公主,这幅模样,成什么体统?”

“又不是我要当这个公主的。”早早蓦的仰脸,对着他大喊。

“你。”刘彻只觉得心头一把火燎过,扬起手掌,却看见早早闭着眼,惊惧的神情,泪水划过她娇嫩的脸蛋,衬的巴掌大的小脸蛋,宛如梨花带雨,再也打不下去。

他放下手,回头冷冷吩咐道,“带公主上车。”

“我不上去,我不上去。”早早拼命挣扎,却敌不过宫人的力量,终于被拉上车。当车轮转动离开的时候,早早终于绝望,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刘彻掀开窗帘,望向窗外,不发一语。

马车缓缓的经过,行经四水桥,奔向未央宫。北门的禁卫军远远看见配有飞龙车饰的马车,知是御驾,打开宫门跪接。马车径直入宫,在宣室殿门前停下,杨得意在车外恭敬道,“陛下,到了。”

早早的哭声早渐渐弱了下来,此时却还没有停止。哭久了只觉得脸上黏腻黏腻的,胡乱用袖子抹过,却不妨袖上尽是尘沙,呛的咳嗽起来。

车帘掀起的时候,杨得意眼角瞥过,也不觉啧啧称奇,这个初公主,虽然年龄尚稚,衣着破烂,但坐在哪里,哭的一塌糊涂,狼狈不堪,却显出一种大汉公主的高华气度来。相形之下,卫皇后所育的三个真正的公主反而远远不及。

刘彻回过头来,淡淡的“唔”应了一声,瞥见早早不露痕迹的往车角退缩,心火又上,冷哼了一声,在杨得意的惊呼声中,一把将早早小小的身子扛在肩头,跳下车去,径直往宣室殿行来。

早早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觉的上下颠倒,头昏脑胀,刚刚收住的泪水又哇的一声汹涌而出,手脚乱打乱踢,在一旁众宫人目瞪口呆中,刘彻扛着早早,走上了阶梯,这才看见阶梯上立着的的卫长公主刘斐。

“卫长?”

“父皇。”刘斐匆匆行礼,“母后说弟弟病症还是反复,请父皇去看看。”她本是被母亲派来等候在宣室殿前,希望拦住刘彻去椒房殿看看她们母女和弟弟。但眼前的情景让一向循规稳重的她险些忘记了如何说话。

“朕等会会过去,”刘彻淡淡道,没有注意到刘斐苍白的脸色,“你回去吧。”

“是。”刘斐低首应道,再抬起头来,刘彻黑锦的衣裳已经消失在昭阳殿大门内。

将早早摔在厚实的地毯上,刘彻不顾自己衣裳上的污渍,冷冷道,“你闹够了没有?”

早早骨碌碌从地毯上爬起来,一块玉佩从衣襟中露出,她急忙将它捡好,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你放我出城我就不闹。”

“好大的胆子,很久没有人敢对朕说你了,叫父皇。”刘彻的眼一眯,刚才的一幕他自然注意到了。阿娇在京城拥有的财力不容小觑,早早拥有一块玉佩自然不出奇,但刚刚他分明就瞥见了那块玉佩上的皇家印记。

“我才不叫,”早早大声抗议,“叫了不就是承认……”她急匆匆的停口,险些将舌头咬住。

刘彻冷冷道,“朕需要你承认?朕本来就是。”

“你才不是!”早早激动的几乎跳起来,“我和哥哥哭着喊着要爹爹的时候,你在哪里?他们说我们是没爹的孩子的时候,你又在哪里?”早早以为今天早上她已经哭的够多了,下一刻她发现,水雾又一次遮住了眼帘,空旷而庄重华美的宣室殿在眼中一片模糊。

刘彻心头淡淡一震,想要说话,第一次尝到不知道说什么的感觉。许久,才冷哼道,“你不是还有个很了不得的娘亲。”

“娘亲再好也不是什么都帮的了我们的。”早早抽抽噎噎道,“我们从唐古拉山坐车到长安的时候,有一天在驿站落脚,和驿站里别的小孩子玩,他们问我,我们爹爹是谁,”她擦擦眼泪,“哥哥没答出来,他们就笑我们,哥哥很生气,和他们打架,哥哥虽然学了功夫,但到底还小,他们又欺负我,哥哥都护着我,哥哥说不能跟娘亲说,娘亲会伤心的。”

“后来,我去问娘,为什么我没有爹爹。那时候我只以为爹爹死了,心中好难过。好难过,可是娘亲说,说是爹爹不要我们的,娘亲说爹爹不要娘亲,也不要娘亲肚子里的哥哥和我,娘亲也掉了眼泪。哥哥骂我说我把娘亲惹哭了,哥哥说,哥哥说我们有娘亲就够了,我们不要爹爹。是爹爹先不要我们的,是爹爹先不要我们的,不要娘亲,不要哥哥,也不要我。”

“呜……是你先不要我们的。”

那一刹那,刘彻站在空旷的殿中央,只觉的一把很钝很钝的刀轻轻的磨在自己的心头,明明没有感觉到多少疼痛,却分明心恸如焚。自从他成为皇帝之后,他做的事,从不曾后悔。废掉阿娇的时候,他想他也不会后悔。他以为他厌了她,她太刁蛮,太单纯,所以废了也不可惜。可是却让她流落在外,那样一个刁蛮骄纵的女子,如何在这尘世里浮沉求生活,还带着一双儿女?可是这一刻,他分明听到自己心痛的声音。阿娇当初,也是这样痛么?原来,她的痛,还是可以让他也跟着痛啊。

那一刻,刘斐站在殿外,只觉得一颗心一直一直往下沉,却偏偏空空落落沉不到底。泪水一滴一滴的打湿她的衣襟,刘斐一步一步的踏在阶梯上,茫然若失,她想,也许,她们已经失去她的父皇了。

那一刹那,早早忽然毫无声息的倒下去,这一天一夜里她经历的变故太多,虽然自小有萧方帮她调养身子,到底撑不住病发了。刘彻一怔,抱住她,喊道,“宣御医。”

第三卷冠盖京华三十二:抽丝剥茧溯因由

“初公主只是急怒攻心,劳累过度,旧疾复发,草民为她扎上几针,便无大碍了。”

昭阳殿里,一身白衣,风神俊朗的萧方为早早诊过脉,抽回手,温和道。

“是么?”刘彻冷哼道,“她到底是什么病根?”

“怀孕初期,母体损伤过重,又遇难产,脉象受损,先天气血不足。”萧方微笑道,“这毛病说大不大,根治却极难,只得温和调养,不可劳累,不可情绪波动过大。”

刘彻挑眉,眼底有着危险的阴霾,“母体损伤过重,什么意思?”

“当年草民应诊的时候,娘娘受了颇重的伤,据说是遭人追杀。”

“哦……”刘彻淡淡沉思,微笑问道,“萧先生的医术很高明。”

萧方一怔,应对道,“不敢,过的去而已。”

“医剑双绝的朝天门萧方医术若只是过的去的话,那宫里的御医算什么?”刘彻冷笑,帘外跪着的御医颤颤发瑟,连着叩首。

刘彻注视着他半响,转身甩袖道,“跟朕来吧。”

椒房殿

卫子夫迎出来,微笑道,“臣妾参见皇上。”

她的笑容虽然还是温婉,却有些勉强。

“嗯。”刘彻淡淡应道,“据儿如何了?”

“服了药,沉沉睡去了。”

“草民参见皇后娘娘。”萧方跪拜行礼。

“免礼。”卫子夫疑惑道,“这位是?”

“萧方,”刘彻也不理,径自坐下,道,“五叶沉水香既可缓解皇长据儿的病症,朕相信你,”他略微回首,意味深长的打量着他,“定可治此疾。”

萧方负着药箱跪拜下,神情恭谨,“草民尽力而为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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