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官作者:肉书屋
锦官第39部分阅读
头的两句话,不过见娘又哭便忙劝道:“娘,这灵要停二十一天,您这么日日哭时时哭的,身子哪里受得了啊!”
“你爹走前,连儿子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我这心里头……”桑布娘止不住地抹眼泪,“幸好还看见你有了归宿,不然你爹就是死都肯定要合不上眼的。”
桑布一阵心虚,自己这夫君根本就是个假冒的,都说人死后就能看穿一切,那自己……她想到这儿忽然觉得害怕,看着眼前的棺材,总觉得爹在那边冷冷地看着自己,吓得她一骨碌起身,跑到前头抓住秦亦的袖子就开始哭得泣不成声。
秦亦正陪着云沛鑫和慕容千殇说话,忽然被人抓住袖子大哭,半天才看清楚是桑布这丫头,揽进怀里轻拍着后背问:“这是怎么了?”
桑布只是哭,拼命摇头也不说话。秦亦只好跟云沛鑫和慕容千殇道了个失礼,先把桑布半搂半抱的弄进里间,由着她哭得差不多了才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哭出来就好了!”
“秦亦,我听说人死了就会看透所有的事情,那爹现在是不是就已经知道咱们的事情了,他、他会不会恨死我了,呜呜……”桑布抽抽啼啼地说完,又小猫呜咽般地低声哭起来。
“怎么会恨你呢,不会的!”秦亦忙安慰她道,“爹现在什么都能看透,他一定知道你跟我生活的很快乐幸福,他会为你的幸福而高兴的,怎么会恨你呢!”
“真的吗?”桑布抬起哭得花里胡哨的小脸儿,抽抽泛红的鼻头问。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秦亦说的无比坚决,看桑布的情绪有所缓和,这才又说,“赶紧出去陪着娘吧,你这么哭着跑出来,她肯定担心死了!”
桑布这才想起自己是从灵堂里跑出来的,赶紧跳起身,抓过一条帕子胡乱擦了擦脸:“我现在就回去。”
二人快步往外走,秦亦忽然想起说:“阿布,我在想,这回办完丧事,就把娘留在京城家里吧,还能跟你做个伴,她自己回哪山里咱们肯定也不放心的。而且在京城。去拜祭爹也方便不是?”
“恩,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就不知道娘和哥哥是什么意思了,若是哥哥想接娘过去养老,我也不好拦着不是。”桑布下意识地抬手抓住秦亦的衣袖。
“怎么,还担心见到你哥哥?”秦亦扭头去看她。
“没……好吧,是有一点儿。”桑布先是否认,而后抬头看看秦亦的眼睛,又不情愿地回答。
“有什么好担心的,你现在有我这么优秀的老公,肯定把他比下去的!”秦亦胡乱安慰道。
桑布一气之下都忘了担心,叉腰指着秦亦道:“你别瞎臭美,再说谁担心这个了!”
“那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秦亦不解地问。
“唉,你是不知道我哥那个人,他生性凉薄,就从他当初把我丢在山里就能看出来,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丁,爹娘一直宠着他,可能也就这样养成了他什么都以自己为先,从来不为别人着想的性格。所以我担心的是,万一娘想跟他同去东魏,但是他却不肯带娘去,那岂不是要伤了娘的心。”
说到这个。秦亦也没有什么了解,只好说:“还没影儿的事儿呢,你也别烦心了,现在咱们最要紧的是把爹的丧事办好。”
眼看着离出殡的日子越来越近,桑布娘每天心神不宁地等着儿子到来,一天恨不得问上十几二十遍,
一直等到出殡的前一天,桑布的哥哥桑卓才带着妻子前来,而在驿站官员带领他们来到秦府,桑卓看着如此庞大的阵容,纸幡花圈几乎摆了院墙两侧。屋内僧侣诵经的声音听上去起码要有十个八个,他当时就觉得心下焦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门口,而此时桑布妈和秦亦等人早已经得到消息,从屋里出来。
桑布妈多年没见儿子,见儿子朝自己奔来,激动地也快走两步上前,拉住了儿子的手,还未等开口。
就只听桑卓道:“娘,你弄这么大排场,得多少钱啊?我这几年虽说是在外头做生意,但是钱可都投在店里,手里没钱啊!”
秦亦此番真是目瞪口呆,天底下居然会有这样的人,自己亲爹死了都不管,开口就先哭穷。不过此时不是感慨的时候,大门口附近那么多前来吊唁的人,实在是有些丢脸,忙开口道:“大哥、大嫂远道赶来,咱们先进去再说吧!”又回身道,“阿布,你还不赶紧招呼人!”
“哦!”桑布忙回过神来,“哥、嫂子,到这儿就是到家了,咱们这天儿冷,赶紧进屋吧!”
桑卓这才发现自个儿娘身后的桑布,还有另外一个年轻俊朗的青年,微微有些心虚,却又觉得奇怪,拉着桑布娘的手问:“娘,这是怎么回事?”
桑布娘被儿子上来的话气了个半死,但是在女儿女婿面前却又不好发作,只沉着脸说:“进屋再说!”
进屋互相介绍过以后,桑卓才知道现在妹妹等于是嫁入豪门了,而且看着这宅子虽说不算多么豪华,但是用物摆设全都不是俗物,在低调中透着品位。
抬眼打量桑布身边的男子。二十上下的年纪,一身孝袍贴身合度,面白无须,眉清目秀,左看右看,无论是相貌、气度全都无可挑剔,唯一缺陷的似乎就是个子不高,不过比桑布高出大半个头,但站在一起怎么看都像是一对璧人。
再看桑布,当年那个黄毛丫头,如今已经是一副富贵人家奶奶的模样,早已经褪去青涩,一身雪白的棉袍,颈间还围着一圈儿白色的皮毛,更衬得面若银盘、柳眉杏眼,再斜眼看看自己身边儿的黄脸婆,心里只觉得后悔不已,当初怎么就鬼迷了心窍,觉得她美丽动人,生生地放走了身边儿的大美人儿?
不过转念一想,若是当初自己不把桑布扔下,她现在就也没办法嫁入豪门,说起来倒还是自己的功劳,想到这里他又讪笑着道:“妹妹果然是福大命大的人,没想到当年我的一念之差,倒是成全了妹妹的美好姻缘。”
秦亦听了这话简直想上去抽人,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没脸没皮的男人,又听见他朝着自己问:“敢问妹夫高就?”
“朝中一五品文官而已,姐夫莫要客气!”秦亦在朝中早已经培养出了涵养,虽然十分气恼,但面上还是笑脸迎人。
一听说不过是个五品文官,桑卓的脸马上就不似刚才那么谄媚,语气也有些敷衍,打着哈哈道:“哦,看来妹夫家里条件不错。”
“在下父母早已不在人世。”
“哦,原来是继承的家产!”桑卓恍然大悟,神色越发地不屑。
第三卷名阳内斗第一百六十八章蛛丝马迹
丧事办完以后,桑卓夫妇二人仍然在秦府住着,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秦亦不好说话,桑布也不好开口,拖了几日还是桑布娘忍不住问儿子:“阿卓,你准备啥时候回东魏?”
“娘,你什么意思啊?想撵我走?”桑卓斜楞着眼睛问。
“我撵你做什么,可这里是你妹妹家!”桑布娘点了点也不见儿子有什么表示,又说,“娘只是担心你在东魏的生意,你们俩都回来,那店里生意谁照管着啊?”
“店里生意自然有掌柜,与我们何……”桑卓媳妇的话刚说了半截,就被桑卓一把推到身后去。
“娘们儿家的懂什么!”桑卓横了她一眼,自从那日见到桑布,他就怎么看自家女人怎么不顺眼,又转头去说,“娘,您就放心吧,我们那边请了掌柜,有他盯着铺子不会有事的!”
“毕竟不是自家人,万一他卷着钱跑了什么的,那可怎么是好?”桑布娘对媳妇的话没有多想,只是真心地担心儿子的生意。
“行了,娘,你别唠叨了!”桑卓满脸地不耐烦。
正好桑布领着丫头进来道:“娘,我给您冲了参茶,最近为了爹的丧事,您身子亏虚不少,要好好补补才是。”
她进屋正好听到桑卓不耐烦地顶嘴,还没等她开口说话,就见桑卓直接凑到她跟前,端起参茶一饮而尽后道:“还是妹妹知道疼人,京城太冷,这几日呆得我口干舌燥,手脚冰凉。”
桑布皱眉道:“哥,这是我给娘冲的,你怎么……”
桑布娘忙上前圆场:“阿布,你也知道,娘从来都不喜欢喝这些东西,你哥在东魏呆久了,刚回来不习惯,是应该好好补补的!”
“妹妹你看,咱们兄妹都这么多年不见,是不是应该找个时间好好叙叙旧呢?”桑卓边说话边凑近桑布,最后更是大着胆子把手搭在了桑布的肩上。
桑布被他放肆的举动吓了一跳,后退几步带着丫头急匆匆地离开,回去又怕秦亦生气,不敢跟她提起,只好自己一个人闷着。
秦亦这几日忙得天不亮就出门,晚上回家倒头便睡,别说是发现桑卓有什么举动了,就连个跟桑布交流沟通的时间都没有。
此时她正在宫内参与议事,慕容千殇近段时间一直负责监控齐国的动向,根据底下人汇总的情报,齐国近日又有练兵的动向,而且开始着手控制国内战马交易,似乎要有什么动作。
“即便他有什么动作,难道我们还怕了他不成,如今二十万精兵已经重返边关,即便他齐国举国来攻,也照样让他们寸步难行。”李铮是早就想自请攻齐的,如今一听齐国表面讲和,背地里还在暗暗动作,言辞间就有些急切。
秦亦抬手拍拍他的肩膀道:“李将军切稍安勿躁,其实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对齐国这种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秦某也极其反感和恼怒。但是如今新元伊始,免赋减徭,正是百姓休养生息的时候,此时大动兵戈,受苦的只有百姓。而且如今国库吃紧,朝廷至少要有两三年的时间才能完全的恢复元气,此时开战无论于国于民都不是件好事。”
听了这话李铮也沉默了,尉迟晞叹道:“确实如此,齐国自从齐渊铭继位后,经过了这些年的休整,国库和粮草肯定是十分充足的,而朕刚刚登基,社稷未稳,妄动兵戈,即便是取胜也会大大的伤了我朝的元气。
“我看齐渊铭似乎对明华公主十分钟情,说不定……”尉迟千殇开口还未说完,就见云沛鑫不住地摇头,忙止住了话头。
尉迟晞也摇头道:“齐渊铭几年前就能果敢地弑兄篡位,他又其实那种沉迷女色而误国之人,那不过只是骗人的障眼法罢了。他这人最大的优点是谋定而后动,但是过于谨慎却也是他的致命缺点。当初他想趁江南匪患之际进犯边境,却又因为发现情况不对终止了计划,而后又用昑儿大作文章,装出一副对她情深不寿的模样来混淆视听。如今他又看准父皇去世朝堂不稳之时,想要有所图谋,绝不能掉以轻心,以免让他得到可乘之机。”
秦亦思付半晌开口道:“陛下,臣有一事想禀报,但却苦于未得到真凭实据,总怕……”
“有什么话尽管只说,虽然现在身份有变,但是朕待你们的真心是绝不会变的,讨论政事畅所欲言的好。”尉迟晞在说到真心二字的时候加重了语气,眼神有意无意地掠过秦亦。
秦亦恍若未闻,径直开口道:“我朝探子发现了齐国与天虞只见似有勾结。”
“齐国和天虞?一个极南一个西北,这两个怎么会扯上关系?”
“其实很明显的关系就是,他们都觊觎我朝的国土,他们的国土都不适合耕种且矿产稀少,所以想要侵占我国的耕地和矿藏。”秦亦从袖中掏出一本折子递给尉迟晞道,“通过各地汇总上来的情报发现,天虞近期国内多了一大批乃年轻力壮的男女奴隶,而齐国则恰恰少了差不多人数的青壮劳力,而且齐国最近国库空虚,天虞皇室却开始大肆修建宫殿、别院。”
“你是说,齐国给了天虞一大批年轻男女以及大笔的银两?这又是为何?”尉迟晞问道。
“依臣之见,当初的江南匪患,根本就是天虞搞出来的名堂,他们与齐国约好,由齐国给他们多少青壮以及银两,而后他们出兵搅扰江南道,以达到牵制我朝兵力,方便齐国攻打的目的。但是天虞皇室想白拿钱不做事儿,更不想为了这些努力和银两得罪我朝,于是只用了部分银钱买通匪寇,由他们出面围城滋事,这也就是为何大军南下之际,几伙匪徒都各自隐藏实力、转移主力和嫡系队伍的缘由。”
“恩,这么一说倒也有理。”尉迟晞看着折子点点头道,“看来齐渊铭最近空得很,又有时间和精力筹集军资,既然如此,便找些事情给他忙忙才好。”
第三卷名阳内斗第一百六十九章戏里戏外
众人又议了几件朝中的小事,而后便各自散去,尉迟晞开口道:“秦亦你留一下。”
秦亦闻言便停住脚步,等着他开口说话,不料他待所有人都离开后道:“陪我出去走走。”
“陛下……”秦亦被他的自称搞得有些仲怔,想出言提醒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才好,却又觉得被他这不经意的一个“我”字,弄得心里酸酸暖暖的,像是冬日里喝了一杯蜂蜜柚子茶,从胃到心全都是温暖熨帖的。
尉迟晞见她欲言又止,思忖片刻也明白过来,苦笑道:“不知是还没适应现在的身份,还是在你面前就不自觉忘了身份,反正只有你在,也就别拘着我了。”
“臣惶恐!”虽然尉迟晞说不碍着,但秦亦却不能也没有尊卑。
“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太小心谨慎。”尉迟晞扭头去看秦亦,半晌又叹气道,“罢了,你这毛病也不是能改得过来的。”
秦亦跟着他的脚步,在宫内随意兜转着。
“你看那边河边,是你我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那边的长廊里,你见我脚受伤非要背我回去;还有那边……”尉迟晞边走边随处指着说。
秦亦觉得他肯定有别的事情要说,但是也不好追问,只跟着他到处走着,并应诺着。
尉迟晞最终停在三面临湖的水榭上,这才停住了脚步,眼睛盯着水面,过了许久许久才开口道:“秦亦,其实我有些话早就想说,只是觉得以你的性子,我说出来怕是让你更加拘束。如今我却忍不住还是要说,你看着宫里,处处都有你给我留下的回忆,小时候我就感觉得到,你是宫内第一个真心待我的人,说不定也会是唯一的一个,你不是为了我的身份,为了我的地位,你只是护着我,想要对我好。虽然我从小生活在这个吃人的皇宫内,但是我心里明白谁才是真心待我的,无论是在宫内、去西萝还是别的什么,你总是有一种随时准备挺身挡在我前面的意识,我是能感觉到的,所以在我心里,其实早就把你当做哥哥一般看待的。”
秦亦听着尉迟晞半似回忆半似感慨的话,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接话,他身为皇帝,可以随心想随意说,自己却不能说也是把他当弟弟看待。
好在尉迟晞也并没有等她回应什么,便继续说道:“以前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为什么会那么发自内心的护着我,但现在我似乎有些懂了,父皇临终前说你是女儿身,却又将密探统领这么重要的位子交付与你,我想父皇是信任你的,就如我信任你一般无二。也许这就是血缘亲情吧,让人在不知情的时候,就能够真心以待。”尉迟晞说到这里,忽然转头盯着秦亦,目光中带着探寻地问,“还是说,你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
秦亦被他的目光看出一头冷汗,她发现无论嘴上说得多么恳切和真挚,但眼前的少年已早不再是皇子时候的稚嫩,眉宇气度中已经隐隐带出了皇者之风,情真意切的同时,目光却还能犀利得像是能看透人心一般。
“回陛下的话,臣并不知情,其实到如今都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世,但是有一件事臣是清楚地,那就是忠于陛下,忠于璟朝。”秦亦不想再与尉迟晞的目光相接,看着一个从小当做弟弟一般照顾的少年,开始用探究、审视甚至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着自己,虽然理解但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或者说是不想接受。
“就咱们二人,说说话而已,别动不动就跪。”尉迟晞上前搀起秦亦,拉着她坐到临水的美人靠上,随意拈起椅子上放的鱼食,朝水中抛洒下去,不多时便在面前聚集了大片的锦鲤,红色银色的鳞在阳光下不断折射出七彩的光。
“其实我今天也没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在朝中多留些时日,莫要过早的离开。”尉迟晞失了耐心,干脆将一盒鱼食全都倒入水中,由着那些鱼儿翻滚拥挤地抢夺。
秦亦垂眸,她不知道尉迟晞是如何察觉到自己想走的念头,但却还是说:“陛下,臣既掌管密探,再在朝中任职不太妥当。”
“我知道我的要求有些过分,你如今二十,对于女子而言早已应该麟儿绕膝,但现在我在朝中无人可用,各派系盘根错节让我无从下手,外面各国还虎视眈眈、伺机而动。说来可悲,堂堂璟朝天子,在朝中能够全心新人的竟不足十人。”尉迟晞苦笑着,又抬头去看秦亦,“你若是喜欢李铮,我便命他等你,哪怕是苏茗,我也……”
“陛下!”秦亦忽然有些着恼,一时也忘了自己谨守的君臣之礼,“秦亦自问入朝为官以来,奉公守礼、谨言慎行,当初接触苏茗也不过是为了能成为陛下的助力,如今却落得如此……”
“是我说的不妥。”尉迟晞竟十分痛快地承认了错误,而后又极其诚恳地说,“我只是想多留你帮我两年,真的只有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