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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屏记第6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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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屏记作者:肉书屋

锦屏记第61部分阅读

来笑道。

荀卿染点头,“有劳了。”

其他几位夫人也都已经到了,少不得大家又寒暄了一番。董夫人、方三奶奶、孙夫人、何夫人这几个是常来往,极熟悉的,另外还添了一位,是郭开远的夫人甄氏,却是刚从京城中来的。

原来甄氏本早就跟着郭开远在这平西镇内,不过荀卿染和齐攸到的时候,甄氏却是回京城去养胎,如今是生了女儿,将养了两个月,又回来了。

郭开远是辅国公郭家的嫡出子,排行为七。甄氏出自庆春侯府。郭开远比齐攸大了几岁,也是御前侍卫外放。

年纪约二十岁。

拈香,说着话。

“八月二十,还请夫人到时候一定要来。”甄氏道。

净宜师太,因为来往的多了,互相也了解了品性,荀卿染从不以地位骄人,对净宜师太清淡的性子十分欣赏,不仅佛学,而且琴棋书画都颇有研究,有的时候来了,也就下盘棋,或是听净宜师太抚琴。

“夫人,请到贫尼后面净室,待茶。”

第二百三十章观音卷轴(二)

因为来往的次数多了,荀卿染和净宜师太出乎众人意料地交好起来。净宜师太喜欢荀卿染从不以地位骄人,荀卿染则对净宜师太清淡的性子十分欣赏,而且又十分博学,不仅是佛学,净宜师太对琴棋书画也都颇有研究。因此有的时候荀卿染过来,和净宜师太一起下盘棋,听听她讲经,总能颇多受益。两人如今,却是亦师亦友。

“那就打扰了。”荀卿染起身,跟随净宜师太往地藏庵后面走去。

地藏庵后面靠山,山下另有粉白的墙壁围成一个院落。小小的院落内,一条青石甬路直通上房,天井内并无别的陈设,只有两丛修竹。

“这是是贫尼书房,都是贫尼自己打理。”净宜师太向荀卿染道。

进到房内,荀卿染游目四顾,只见屋内中央一条梨花木的长桌,桌上俱是书画并文房四宝,靠墙的书架上更满是书籍,墙壁上也挂满了书画,靠西墙一张矮榻,上面只放置了简单的卧具。所有陈设疏密有致,杂而不乱,饱读读书的大儒的书房也不过如此。

“师太藏书甚多。”荀卿染笑道。

净宜师太就请荀卿染在桌案前坐下,转过身去,将窗户打开。

荀卿染这才注意到临窗的小几上,摆着两只青瓷花盆,盆内种植茶花。如果只是茶花还不能让她如此惊讶,让她惊讶的是已经是初秋天气,这两盆茶花竟在盛放,每一朵都有小儿的脸那般大小。一盆是白色花瓣,间有红丝,是抓破美人脸,另一盆则是赤丹,红艳如火。

“师太这里竟然还有如此名品。”荀卿染不由赞道。

“是从前一位施主所赠。”净宜师太道。

“不知师太施了什么妙法,竟然令茶花在此时开花?”

“并没什么妙法,不过是细心照顾罢了,谁知它竟能在此时开花,许是此地地气的缘故。”净家师太道,似乎不愿多说。

荀卿染也不便多问。

“夫人稍坐,贫尼去取水烹茶。这里书画,有些还可一观,夫人请随意。”净家师太说着,提了水壶出去。

因为在颖川老家时见识过家中的藏书阁,荀卿染此时看净宜师太的藏书,也不过了了,就拣着桌案上的书画看了起来。荀卿染慢慢翻检着,见一个檀木长匣,上面的花纹有些斑驳,却颇为雅致,就拣了起来。打开木匣,里面却是一副卷轴。别的卷轴都是散放,唯有这个却珍藏在木匣内。

卷轴的宣纸略微有些发黄,显是有了些年头。荀卿染想了想,取出卷轴,慢慢打开,宝相庄严、祥云袅袅、衣带飘飞,却是一副四菩萨驾云图。

最前面一个一身白衣,正是观音大士。荀卿染只觉得眼角微跳,画中观音捻指微笑,气度仿若空谷幽兰,却不是常见的观音大士众生相。若不是这画卷明显年代不对,她几乎以为是有人照着她的样子画的观音。

荀卿染出了片刻的神,便俯下身去,仔细辨认画上的印章。画上有两枚印章,可是却模糊不清,不是因为年代久远,更像是被人故意磨削了去,根本分辩不出作画的年月和作画人的名姓。

“夫人?”荀卿染正在怔忪间,净宜师太提着水从外回来,叫了一声,荀卿染才回过神来。

“师太,这幅画,可否告诉我来历,这画中人,又是谁?”荀卿染问道。

净家师太看了看那幅画,却并不急于做答,反而慢条斯理地替荀卿染烹茶。

荀卿染急切间问出口,也觉得有些失态。净宜师太既然让她看到了卷轴,那么自会告诉她答案,她不该如此着急。

这么想着,荀卿染便心平气和,又坐了下来,却不由得再次打量净宜师太。

净宜师太的一身缁衣僧帽,少言寡语,使人忽略了净宜师太的容貌。就是荀卿染,平常也只觉得净宜师太的相貌属于颇为耐看那一类的,现在仔细去看,净宜师太虽已界中年,但却面色如太,虽一派庄严,但眉目之间的风韵亦颇为动人,可见年轻时定是也是绝色的美人。

净宜师太对荀卿染的注视并不以为意,泡了茶奉上,见荀卿染已经毫无方才的急切,从容地品着香茶,不觉暗暗点头。

“夫人想是看过了画上的落款,这作画的人是什么人,贫尼也并不知晓。”净宜师太开口道。

“那印章虽模糊不清,但是凭师太的书画上的造诣,两相对照,也不能知道作画人是谁吗?”荀卿染见净宜师太开口,忙问道。

净宜师太笑了笑,“夫人误会了,贫尼说不知作画人是谁,实在是作画的人名不见经传,不过是一画工尔。”

荀卿染拿了画卷,指给净宜师太看,“师太,我虽不太懂画,但是能画到这种程度,不说别的,只说用色,的造诣,就不会是无名之人。”

净宜师太轻轻叹了口气,“也不可一概而论。纵观天下,不少名不符实,自然也有淹没无闻的。”

“师太让我瞧见这画卷,为何又不肯实言相告?”荀卿染问。

净宜师太静默半晌,才道:“贫尼是真不不知道作画的人的姓名。”

“那画中的观世间菩萨,可是有什么来历,莫非是照着什么人画的,师太可知那人是谁?”荀卿染指着画中的观音问道。

“这个货尼到是知道一些,不过也只是传闻,不足采信。”

“我与师太也不过闲聊,师太就当讲古,我也当做闲话来听。”荀卿染道。

“夫人猜的没错,这观音确是照着真人画的。”净宜师太抿了一口香茶,这才缓缓道来。

本朝有一户姓颜的人家,据说是书圣颜真卿的后人,不仅家资豪富,而且颇有文名,近四代中就出了三位内阁大学士。

“颜家前几代有位家主,最喜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的诗句,因此特意建造了一座园子,遍种枫树。十年、百年、数代清贵,枫树成荫。谁又想到,旦夕间就灰飞烟灭,物是人非了那。”净宜师太的语气中满是惆怅。

“是发生了什么祸事?”荀卿染小心地问道。

“二十几年前,颜家传到那一代的家主书画双绝,却懒于仕途,不过他交游广阔,最喜寄情山水之间。一次外出,他带回来一个年轻的画工,并留在家中,说请来刻年画,却待之如上宾,这年画一刻,就刻到了年末、又到了第二年。”

净宜师太说到这,又停下来,注目远方,眸子中一片幽深的静谧,却又似乎正翻滚着惊涛骇浪。

荀卿染并不催促,只静静地等待。

良久净宜师太才又开口,“接下来的事情,预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家主有正当豆蔻年华的女儿,不仅美貌无双,更有才女之名,画工一见倾心,从此画笔下就再没有别的事物,全都是她。家主震怒,撵了那画工出去。谁知道转眼就大祸临头,那家主以谋反罪被拿入大牢,家产抄没,全家也被缉拿入狱。

“那后来如何了?”荀卿染问。

“家主被赐死,族人死了大半。剩下的,全被籍没为奴发到边关。”

天翻地覆、家破人亡,不过寥寥几句就说尽了,但却足足用了约半个时辰,这其中的沉重……,荀卿染看了眼净宜师太,又问,“那女孩后来如何?”

“……抄家那天,她……正好发了脾气,偷偷出门,竟避过了那场祸事,那之后,就不知所终了。”

“这画又是如何落入师太的手里?”

“夫人知道,贫尼是获赦的罪徒。这幅画,就是贫尼还是罪徒时,一个同伴临终前交给贫尼的。贫尼方才说的这故事,也是出自她的口中。”

荀卿染默然无语,半晌才问:“师太说的同伴,是那女子的什么人?”

“她们是堂姐妹。”净宜师太道。

“那位女子的姓名,师太可否告知。”荀卿染问。

“似乎小字叫卿卿。时日太久了,贫尼已经记不得了。”净宜师太道,眉宇间有些倦意。

荀卿染细心地将卷轴卷起,复又放入木匣中收好。她没有提出要这画卷,连借去再看看的要求都没有提。因为,那卷轴的边角,多有磨损,显是有人常常打开观看,而画卷上,跟在观音身后的文殊师利菩萨,如果去了眉目间的稚气,再长了二十几年,分明就是身边这位净宜师太的模样。

荀卿染站起身告辞,“今天打扰师太太久了。”

净宜师太也跟着起身,送荀卿染到门口。

“夫人,请恕贫尼鲁莽。前些日子夫人吩咐贫尼庵中给令堂做法事道场,却忘了将尊讳赐下来。”

平西镇这些官员家眷,出身前景,其实是没有秘密的,但是却也无法探知她荀卿染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师太只写赵氏就是了,其他的,说来惭愧。”

再寻常不过的一个姓氏,是荀卿染姐弟的生母唯一留下来的。到于她的名字和来历,荀府中从没有人说起过。不对,有人提过,是周嬷嬷,她曾说过两人的生母“不过几两银子买来的。”

“姓赵,没有名字。”净宜师太低声喃喃自语,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似乎是失望,又像是别的。

第二百三十一章寻短见的女人

荀卿染从小院出来,心神有些恍惚,眼前一直浮现方才看到的那幅画卷。

“奶奶,可是有什么事?”桔梗心细,见荀卿染脸色有异,在旁问道。

“没什么事。”荀卿染道。那件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其中还有很多不明晰的地方,而且,这样的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几个人沿着庵内青石甬路,往前面来。

“我活不成了,师傅们别拦着我。”

就听见前面拐角处有女人的哭喊声,另外还夹杂着小孩子的哭闹。地藏庵历来清净,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荀卿染带着人转过拐角,就见庵内的水井旁,围着一群人。当中一个青年妇人,怀抱一个孩子,手里还牵着一个孩子,正要往井内跳,旁边的女尼自然是拉扯着她,不让她跳。

“施主,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施主还是快些了悟吧。”一个年纪极小的女尼道。

“施主为人母,不为自己,也要为施主的两个孩子着想。有什么事,慢慢想法子,总能过得去。”另一个女尼年纪大些,劝解道。

“施主,庵内就这一眼井。”另一个呆呆的女尼道。

看见荀卿染带人从拐角处过来,那年纪大些的女尼就凑在那妇人耳边,低声道:“冯大嫂,那位是总督夫人,最是慈悲心肠,乐善好施,你有什么难事,不妨求求总督夫人,或许就好了。”

“夫人,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求您发发善心,救救我的孩子们吧。”那妇人被人拉扯,无法寻短见,又听了女尼的话,不由得生出些希翼来,见荀卿染走近,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求道。

“这是怎么回事?”荀卿染问道。

就有那年长些的女尼上前,向荀卿染打了个问讯,说这妇人人称冯大嫂,带着两个孩子,靠着给人洗衣服缝补谋生。因为艰难,就求到地藏庵来,地藏庵中的僧尼见她可怜,干活也利落,有时用她做些活计,付给工钱。

荀卿染用眼打量眼前的妇人,看她年纪大约二十出头,一身棉布的素色衣裳,打着补丁,瓜子脸,大眼睛,长得颇为俏丽。那两个孩子也被她拉着跪在地上,大的不过四五岁,小的看起来不过一两岁的样子,也都穿得破破烂烂。

“奶奶,咱们上次来的时候,婢子见过她。”麦芽低声对荀卿染道。

麦芽这样一说,荀卿染也记起来了,恍惚以前是在庵内见过这个妇人,总是很懂规矩的样子,见了她,就会行礼请安。不过荀卿染身边带着人,不会容陌生人轻易靠近。因此对这冯大嫂印象十分淡薄。

“民妇给夫人磕头。”冯大嫂道。

“拿些银子来给这位大嫂。”荀卿染吩咐道。

桔梗取了锭银子,递给冯大嫂。

冯氏却不肯接。

“夫人果然是大慈大悲的活菩萨,只是民妇虽然粗蠢,却也不肯白受人钱财。”冯大嫂道。

“哦?”荀卿染诧异,这冯大嫂不要银子?

“民妇实在是命苦,民妇自己一个命苦也就罢了,如今还连累这两个孩儿,为了这两个孩子,民妇请夫人给民妇母子做主。”冯氏道。

旁边那个年纪大些的女子却是红了眼圈,又有机灵的女尼搬了椅子来,请荀卿染坐下。

“民妇原本是城外十八里村人,自小由父母做主定了亲事。民妇嫁过去后,也是夫唱妇随,可惜好景不长,民妇男人在第二年上就过世了,留下民妇一个,无依无靠,又有地痞常来门前搅闹,民妇实在存身不住,就变卖家产搬到城里来住。”冯氏说起了她的身世。

这个身世,颇有些熟悉的感觉,荀卿染心道。

“民妇本想就这样终老,只是一个女人实在是艰难。”冯氏抹了抹眼泪。

荀卿染暗自点头,男尊女卑,女人几乎就是比牛羊高等一些的产物,一个女人要独自过活,自然不会容易。

“民妇开了家小小的铺面,没个男人总有不三不四的人来捣乱。后来来了一位军爷,时时照应,这才好了起来。民妇因此请了邻里作证,再嫁了那位军爷。这么过了这四五年,儿子也生了两个,期间军爷要四处应酬打点,民妇不知花了多少银钱。可恨那忘恩负义的贼,升了官,却扔下我们母子三个,独自上任去了,害得民妇好苦。”冯氏捂着脸哭了起来。

荀卿染抚额,这冯氏是被人骗财骗色了?

“没了银钱,民妇的铺子开不成了,民妇一个人要养这两个孩子,剩下的一点家底也用光了,就出来给人家洗衣服缝补。一天也能赚上几文钱,民妇省吃俭用不怕,又有人欺负民妇孤儿寡母,民妇方才想到伤心处,实在看不到生路,才生出一了百了的念头。”

旁边那个年纪略大的女尼已经泣不成声,荀卿染听人说过,这女尼也是年轻守寡,被人夺了财产,孤苦无依,才落发出家的,如今听冯氏的身世,难免联想到她自身。

“冯大嫂,你那夫君是谁,你怎地不去找他?有夫人给你做主,你还怕什么?”这女尼对冯大嫂说道。

冯大嫂咬了咬嘴唇,“那狠心贼是不肯要我们了,我们找了去,又有什么好日子过。请夫人收留民妇母子,民妇煮饭、做针线、粗使活计都做得,民妇能养自己的孩子,只求夫人庇护民妇母子。”冯氏道。

看来冯氏是个要强的女子,肯干活养活两个儿子,出于无奈才请求庇护。

荀卿染略一思忖,就将麦芽叫到跟前,低声嘱咐了两句,打发麦芽离开。

“你现在住在哪里,都是哪些人欺负你,你这孩子的父亲是谁,在哪里任何官职?”荀卿染问道。

“民妇如今并不想报仇,只求夫人收容我们母子,从此有平安的日子。”冯大嫂道。

总督府养一两个人容易,但是荀卿染却不想将来历不明的人带回去。

“你们若没别的地方去,就先在庵内住几天,我让师太照应你。”荀卿染说道,就站起身。

“夫人,夫人慢走。夫人若不肯收留我们母子,民妇恳请夫人主持公道,将民妇的夫君判还给民妇。”

“四嫂,莫要被这贱人的谎话给骗了。”远远地传来一声娇喝。

第二百三十二章寻短见的女子(二)

荀卿染顺着声音望过去,就见齐婉容带着几个丫头婆子疾步赶了过来。荀卿染不由得心中一动,齐婉容的脸色红扑扑的,步伐轻快,哪里有半点生病的样子。

冯大嫂也听到说话声,扭头看见了齐婉容,她的身子明显僵了僵。

“四嫂,你莫听这贱人的一面之词。”齐婉容匆匆赶到荀卿染跟前,又对着冯大嫂叱道,“你这贱人,不知羞耻,勾引我家大爷,又来欺骗我四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我劝你趁早死了心,该回哪就回哪去。不然,可没有你的好果子吃。”

荀卿染微微皱眉。这冯大嫂口里所说的军爷,竟然是冯登科?那岂不是在齐婉容嫁入冯家之前,冯登科就和这冯大嫂在一处了?

“大奶奶,我和大奶奶同样侍奉大爷,一个槽里吃食,奶奶骂我是贱人,奶奶自家又能尊贵到哪里去?”冯大嫂脸上悲苦的神色去了大半,反唇相讥道。

“你,你本是个寡妇却不守节,到处勾引别人家的男人。我是堂堂国公府的女儿,我四哥四嫂是这平西镇的总督和总督夫人,你拿什么和我相提并论。你这贱人,真真可恨?”齐婉容气得伸手一巴掌甩在冯大嫂脸上。

齐婉容这一巴掌是用了全力的,冯大嫂的脸上顿时出现个红色的巴掌印。她捂着火辣辣的脸,咬了咬嘴唇,没有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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