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灵柩旁哭得十分哀恸的黑衣女人,应该就是他的新太太,在女人身旁还站着两个十几岁模样的男孩和女孩,年纪较小的女孩捧着陆父的遗照,沉默地一言不发。
男孩负责协调整个仪式,陆嘉人这才知道父亲原来是位天主教徒,告别仪式由一位牧师主持,众人的唱诗声在空旷大厅中回响,气氛渐渐变得肃穆。
陆嘉人站在人群最后方,她戴了一顶黑色贝雷帽,网纱垂下来挡住半张脸,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说话,等到牧师宣布可以向遗体告别时,她回头朝甄臻看了一眼。
甄臻用眼神鼓励她,两个人相携缓缓行至灵柩前,陆父的遗体被鲜花簇拥着,灯光打在他脸上,看起来有种遥远和陌生的感觉。
他比记忆中的模样老了许多,不止是苍老,更像是变成另一个人,被全新的生活浸润着,改变着,失去在陆嘉人心中模糊的印象,人群徐徐移动着,她没有耽搁太久,俯身将手里那束马蹄莲放在角落位置。
遗容瞻仰结束后,宾客要从另一侧的通道离开,在那里站着等待答礼的家属,依然是那个男孩子打头,他双眼通红,沉默着给每个人鞠躬致意,当看到陆嘉人出现时,男孩似乎楞了一下。
陆嘉人抿着唇,与他错身而过。
接下来灵柩会被直接送入焚化炉焚烧成骨灰再下葬,这段等待时间很长,三三两两的宾客走出大厅,各自寻找停留处,甄臻牵着陆嘉人的手,带她走到一处较为僻静的角落。
而此时,突然从身后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来人正是刚才那个男孩,他跑得有些急,等来到二人面前时,男孩张了张嘴,似乎是没能找到适合的称谓,在沉默了几秒后,他还是开口道:“你是陆小姐。”
他顿了顿,继续小声说道:“谢谢你今天过来,我想爸爸也会觉得高兴的。”
陆嘉人注视着他的脸,虽然难掩稚气,仍然能看得出,他跟自己长了一双极其相似的眼睛,轮廓优美,眼尾微微上挑,漆黑的瞳孔像一颗星,那颗星星对她闪了闪,漾出光芒。
从血缘上来说他们的关系理应很亲近,但他们又确实是一对遥远的陌生人。
“他对你们提起过我吗?”很突兀的,她问道。
男孩被她这个问题问住了,他怔了一下,然后才说:“……爸爸他、不太关注画画以外的事情……有一次,电视里播了你的采访,他,看着那个画面很久都没说话……”
他脸上露出歉意,搜肠刮肚地想再寻找出某些零碎细节,看着少年脸上的愧疚神色,陆嘉人忽然觉得有些释然。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她温和地说道,“没关系的。”
等男孩亦步亦趋地离开后,她像是卸下某种负担般,将双臂朝后伸开,轻轻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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