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定是许眠欢有生以来最胆大的一个瞬间,她抬起头,乱糟糟长发下的一双眼固执又怨恨,她笑着对他说“滚”。
她知道他一定没有想到自己会反抗他的命令,许眠欢自己都没有预料到,说完这个字眼后,她的肩膀都开始惊惶地颤栗。
可是许眠欢并不后悔,反而有些如释重负的痛快。
她瘫仰在地,天花板的倒影碎裂在空洞的眼睛里,她捂着脸笑,笑着笑着,眼角扯下一痕剔透的泪行。
许眠欢很讨厌外露自己的情绪,许眠欢是胆小鬼,许眠欢害怕自己的情绪被碾磨成新的笑料,所以她学会了忍气吞声,所以她学会了给自己擦泪水,所以她学会了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说:许眠欢,没关系的,这些只会让你变得更好,上帝不会这样残忍,捱过这叁年,你的未来一片光明。
可是她的手臂好痛啊,她甚至都抬不起胳膊去按住眼角的泪疤。
似乎有人扶着她的腰,捧起了她的手臂,动作那样轻柔,她恍惚间甚至以为自己在被人珍重呵爱着,不是那个人人厌弃的许眠欢了。
难道还有人爱她?
许眠欢满怀希望地抬起头,砸进眼底的却是一双浅弯着的桃花眼,兴奋的嫣色栖息在笑痕里,清冷的眼尾都被熏上几洇酡红,诡异又变态。
哦,原来是宋溺言开始发疯了。
她敛去星点希冀,五指紧紧合拢,面无表情地垂下眼去,悬着的最后一珠泪撞下眼睫,在砖色的地板里扭曲、破碎与干涸。
有冰凉的触觉覆上胳膊的痛处,许眠欢咬着唇轻“嘶”一声,下意识想收回手臂,却被不轻不重地擒住手腕。
许眠欢没有继续动作,她冷眼看着宋溺言为她上药,只觉得他这人虚伪至极,她一开始并不清楚这次霸凌的原因,当宋溺言推开教室门的那一刹那,许眠欢才猛地醍醐灌顶。
还能有什么原因?每次难道不都是同一个原因吗?
都是,拜面前这个为她上药的少年所赐啊。
宋溺言,你在惺惺作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