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眠欢是在期中考试结束以后才察觉到班上同学那微妙的异状。
那时她已经与宋溺言吵架一个月,吃饭回寝都是和室友待一块,偶尔在路上碰见宋溺言,她都是低着头加紧脚步,权当没看见他。
但要说冷战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是不可能的,温朦告诉许眠欢,自从许眠欢跟宋溺言吵完那一架,她上课发呆的概率持续升高。
于是期中考成为她高三以来考得最差的一次,在班主任宣布成绩的那一刻,许眠欢终于发现不对劲。
那时她垂头丧气地去接试卷,眼角余光扫到第一排同学脸上的表情,当那明晃晃的幸灾乐祸冰入她眸底时,许眠欢登时愣在原地。
许眠欢知道自己擅长敏感,于是她一直向往迟钝,可迟钝从不是装聋作哑的近义词,当暗处那些熟悉的白眼和讽笑这样毫不遮掩,她又怎么能无视呢。
她太熟悉了,这与她第一次遭遇校园霸凌的前兆一模一样。
开端是背后的偷偷议论,接踵而至的是明面的针对,最后到全班范围的霸凌。
许眠欢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不知所措,她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上帝是否对她从不慈悲,不然的话,为什么要让噩梦重演。
庆幸的是,现在的许眠欢不再孤立无援,她有朋友。
室友帮她打听到,从上一次月考过后,男生那边开始传起许眠欢这个学期的飞速进步全是靠考试作弊。
许眠欢那时正在泡泡面,听到这个荒唐的说法顿时绞起眉头,语气里满含着难以置信:“这也有人信?证据呢?”
室友叹出一口气,无奈地回答她:“既然是谣言,哪里需要证据呢。”
许眠欢撕调料包的手指一抖,她沉默良久,最后只轻声问:“那宋溺言呢?”
这个名字显然提醒了室友,她一拍脑袋,补充说:“差点忘了,他们那边的谣言可不止你考试作弊,他们还说你绿宋溺言呢,说什么你脚踏好几只船,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去的,听说宋溺言帮你澄清了好几回,可惜没有人信。”
许眠欢合上泡面碗,抬起眸来,语气淡淡:“是吗。”
眼底却分明含有极浅的欣然笑痕。
宋溺言的为人处事虽然神经病了些,可许眠欢从不怀疑他的爱。
室友还在继续补充那些是是非非的谣言,许眠欢却不再好奇,她开口打断室友。
许眠欢不在意是谁在背后陷害她,她的朋友相信她,宋溺言也相信她,她的成绩大多数时候也稳定在前二十名,这就够了。
天性乐观的女孩想,宋溺言大概明白了她那天的话,那么也是时候去找他和好。
在许多年之后,这一天发生的所有事依旧历历在目,许眠欢记得自己从出发时的一腔欢喜,许眠欢记得自己在宿舍门口被温朦喊住的复杂、纠结与赧然,许眠欢记得自己她最后没能拗过温朦,只好任由她跟着自己一同去找宋溺言。
她在那个时候,是怀着多么热烈的欢欣去找他,就连半途遇见的叶皎对她冷嘲热讽,也丝毫没有浇灭她溢出心头的雀跃与希望。
只可惜真相太残忍。
宋溺言那天坐在学校小花园的秋千上,许眠欢记得这架秋千,记得他和她曾无数次趁着暮色在这里亲吻,记得自己曾无数次坐在这架秋千上仰着头看月亮,脚尖轻轻踩着柔软的泥土,秋千慢慢荡着,月亮悄悄藏进云朵里,而她偷偷喜欢他。
怎么会没喜欢过他呢。
如果不曾喜欢他,她怎么会偷偷亲吻他的影子;如果不曾喜欢他,她怎么会因为冷战而郁郁寡欢;如果不曾喜欢他,怎么会因为他的靠近而心脏颤栗,许眠欢无数次听见过自己心跳的声音,或许用心动的声音来形容更为贴切。
那架秋千承载他们之间所有的明目张胆和不动声色,那天他就坐在这架秋千上,身边围着一圈同班男生,许眠欢则站在花木簇拥的阴翳处,耳边是叶皎和温朦小声的争吵,许眠欢没有认真听她们争吵的内容,不过随便想想也能猜到,大概是温朦受不了叶皎这一路上对许眠欢的讥讽,没忍住跟她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