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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之不师的那天起余秋就不再喊他师兄。有一回岑惊鸣过去取要填的表格。客厅没有未完工的画作,也全然看不到每次都要把地板搞得一塌糊涂的材料。“所谓秋老虎,就是会让人闷得喘不过气”,钱知希笑道,神情自然,亲切,可不自觉地又把敞开到肩部以下的纽扣重新穿过缝隙。

余秋却穿着长衣长裤,包得像个蛹。提线木偶一般地笑着,感觉钱知希的眼睛里要爬出两把剪刀,绞断她的咽喉。余秋五指抠着桌面,似乎这样就可以把即将破土而出的,不堪的隐秘摁回地核。

她养过一盆小小的绿植,阳光穿透窗扇,跃动在肥大的叶片上时内心会有短暂的快乐。是艰险地从身体里榨出的高音。余秋起先对应该浇多少水毫无概念,常常一发呆,回过神才发现多余的水都从盆底溢出来,濡湿了她的衣裙。

那植物萎去的某个午后,余秋知道迟早自己也是会溺死的。她携带烙入血肉的耻辱多活一日,便是离终途又近一天。

“再帮我最后一个忙行吗,惊鸣学长,”她说,“画室又进了新的学妹,钱知希跟我提分手,我明白他在故技重施。终止在我这吧。我不想再看见别的女孩子重蹈覆辙了。”

余秋只愿求仁得仁。

后来她是见过当年的男友的。学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余秋甩掉他的一年半后才不期而遇。他身边有个小鸟依人的女生,自己拎了满手的购物袋,冲她落落大方地打招呼,于是擦肩而过。余秋发现她竟然还清晰地记得,吻她额头的时候,男孩子赤红的耳朵——如果在辉芒下,甚至有纤短的绒毛。

这种细枝末节。像在塞满旧衣服的柜子里一枚樟脑丸,挥发殆尽,某天打开时那种气息却仍然浓郁。不是忘了,只是不愿唤起。可惜她已经为人所摘下,果实里爬满了敲骨吸髓的虫子,流出浓烈熏人的汁水,等着风干。

“爱”字随处可见。任何人都想说爱。然而余秋在真正明白它是什么之前,蛰伏在内心的渴恋就被杀死了。彻彻底底地死于昨日。

“学长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她语无伦次,眼泪大颗大颗砸下来,“如果我当时能勇敢一点,你就不会被排挤,被诽谤,钱知希就没办法得逞——你那么优秀那么有天分,本来可以继续深造,扬名在外,办自己的画展。这几年我却连来看看你都不敢,是我懦弱,都是我的错,我就该——”

“哎你们听说没,姓岑的是个同性恋!”

“gay就gay呗,难不成你还恐同?活在上世纪呢?”

“呸!要不是他乱搞,鬼在乎他弯的直的?——还有还有,院里早就在查他了,说学术不端,毕设有抄袭嫌疑!”

“卧槽真的假的?这种渣子怎么能保上研?f大也这么随便?”

“鬼知道哦!”

……

岑惊鸣闭了闭眼,又睁开。窗外万家灯火,那些沸反盈天的声音,终究被吞噬在唾手可得的光明中。

“不是你的错。”他给了学妹一个温暖的拥抱,“小秋,我们的世界怎么可以允许让被伤害的人道歉?——这是不对的,应该被纠正,我们一起加油,不管多困难都别放弃好不好?”

余秋浑身发抖,口不能言,却终于抬起了头,令岑惊鸣得以看进她的双眼。那里面盛满她此生燃烧得最为光耀、坚定的火簇。

“惊鸣?”喻宵敲了敲门,一脸疑惑,“你认识一个叫傅千树的吗?他给我来了电话,问我是不是你朋友,知不知道你在哪,你有没有出事,语气十万火急的,我感觉都快哭了——”

岑惊鸣眸中光芒一闪,才反应过来,看向黑屏的手机。

☆、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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