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前只是觉得那位祈大少爷言辞古怪,但却从没想过他竟是个疯子。
连孟没见过什么世面,打从他有记忆以来就一直住在连尹门内。
不过,见识虽少,但对于疯傻之人,连孟却一向心存怜悯。
这种想法是源自于几年前出现在连尹门内的一个疯汉。
那人据说是遇上了什么变故,再加上恶疾难愈,所以疯魔了。
门内的师兄弟叫他“哑七”,因为他从不说话,只是终日在门内晃荡;浑身污秽,辨不清容貌。有人上去询问,他也只是比划着什么,嘤嘤呜呜说不出一个字来。
起先,连孟也只是从旁人的闲聊中听说过这么个人而已。
等他真正见到哑七的时候,还是在一次晚归被罚时。也是那天他才发现,原来哑七并非不能言语,只是大部分时候神智混乱,说话颠三倒四。
那天夜里,连孟在连尹门大门前跪了一宿,饥寒交迫下,却是那个狼狈的疯子过来搭理他了。
连孟看着哑七朝自己走来,一双晶亮的眼睛看着他,然后竟从怀里掏出一个热乎乎的馒头朝他递了过来。
连孟看着他,犹豫了很久也没伸手去接,过了一阵,那人突然吞吞吐吐的说了两个字,“拿着”,他的声音很小,但连孟却清清楚楚地听见了。
于是,他只得颤抖着手去接,然后在那人热切的眼神下,咬了口馒头。
接着哑七就笑了,连孟看着他,自己也不禁笑了出来。
虽然那人脸上满是污泥,辨不清容貌,不过依然能看出他五官清秀。只是那眼神里混杂着莫名心绪,连孟看不懂,也不知道要怎么形容。
这是他们唯一一次接触,之后,连孟便再也没有见过他。
很久很久之后,他才听师兄说起,有人在山下发现了哑七的尸体,好像是失足摔下了山坡,经过一夜大雨、几日曝晒,尸体已经难辨相貌了。
听闻此事后,门主遣人将他埋在了那处,竖了块木牌当做坟冢。
没有丧礼,只有那一处坟地。
头七那天,连孟揣着一大袋馒头去了哑七失足落下的那个山坡,他在那座墓碑前坐了一夜,月明星稀,顿时,竟让他也有了种无处话凄凉的感觉。
“你醒了?”
祈年的声音把连孟的思绪拉回到了当下。
连孟闻声抬起头,他试着动了动嘴,却完全说不出话来。
见他慌了神,陵引赶忙给他使了个眼色,然后转过身,看着祈年问道:
“方才是老爷叫你?”
“嗯。”
“关于昨晚之事?”
“对。”
“他怎么说?”
祈年没有回话,只是眼神忽地又落到了连孟身上:“说是杀了他。”
连孟眉毛一扬,下意识吸了口凉气。
祈年看着他,轻笑出了声:“但我可舍不得。”
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异常欢喜,眉眼间都尽是笑意。
陵引看着祈年,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唤了声“少爷”,然后就朝着门边走去。
“药该煎好了。我去拿你的药,还有这个人的。”
“我没病……”
“没病也可以吃,反正也吃不死人。”说着,他便合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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