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夫人身无内力,这会儿天还没亮,实际看不太清景物,看人时候不过捉住了点模模糊糊的影子。此时她凭着感觉摸了摸对方头顶柔软的发,轻轻叹了一声。
时小树心道:她为了我——她是为了我叹气!
他与卫夫人朝夕相处,但对方性情温顺太过,可以彻夜彻日地独坐,他为她整衣,为她梳发,赚得吐息可闻,几日也得不来多余的话。
唯独知道他害了卫天留的时候,对方多看了他一眼。那时,好像有一个人用手捏住了他的心脏。但卫夫人看过一眼,又没了反应,此后他无论做什么,害了多少人,即便知道门外是铺天盖地的虫子,她也不见一点异色。
时小树起先怕对方因为卫天留之死恨他,可卫夫人的反应实在不像恨,他心想:也是。卫天留五十多岁的人了,有什么值得惦念的?
可他心中仍有不安,卫夫人没有因为卫天留之死对他生芥蒂,也没有改变对他的想法,仿佛是尊无悲无喜的佛像。
若她真是佛,时小树也是愿意的,只要她是自己一人的佛。
他直起上身,脑袋搭在对方膝上,想:她真像母亲。
这念头像一道闪电,劈醒了他,他心中又充满了怒意,心道:她比母亲好多了!
时小树十四岁前,不过是个普通少年,与母亲住在一道。他也有父亲,但父亲只在每年生辰时来一次,他从小便不聪明,学东西也慢,因而甚至记不清对方的脸。
十四个生辰,也是十四个夜晚,与整整十四年相比,实在太短了。
他想与父亲走,母亲却抱住他,要他听话,时间一长,他也习惯了,仿佛每年见一回是什么天经地义的事。其余的日子他便到处玩耍,与寻常的山野少年并无两样。
第十五个生辰到来之前,父亲先来了。
父亲受了重伤,要他母子二人赶紧离开,说完断了气。
母亲叫他打来盆水,洗去了脸上的易容,露出张极美艳的面孔来,原本粗糙的手指,变得根根青葱如玉。她直起身,换过一张脸后,与时小树印象里截然不同。
她取出一本帛册,道:“这书传女不传男,但我如今只有你一个孩子。我要与你爹同生共死,你学了里头的内容为他报仇,记得了吗?”
时小树想:父亲给我过了十四个生日,我总要回报他。
便收下了那书。此时他才知道,她的母亲是南疆的蛊女,这书则是从他的外祖母手里得来的,其中手段诡异莫测。母亲受了外祖母连累,不能在江湖上露脸,与父亲成婚后,改了容貌隐姓埋名,二人一年一会,竟也心满意足。只是她心里只有丈夫,没有亲子,见时小树接下那书,再无挂念,自己断了心脉,偎在丈夫身边。
时小树眨眼间没了双亲,对仇人生出恨前,先对眼前二人生出了恨意。他定定站了好一会儿,将二人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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