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战争的警号》作者:天狼
这是一种什么私秘呢?张明达一时还判断不出。共青团员们,都转成了共产党员。根据组织分配,大多转入各自的战线。也难说没有失去关系的,脱离组织的,走上各种道路的。汪伪军中校不值钱,可也不是随便可以拿到的军衔。没有重要关系,不送点够分量的礼,能当上中校?
段天柱是党组织派去的?从他见面后的一笑、一语、一握手的神态看,不像。张明达心里马上决定:不管他是党组织派去的还是为什么原因投靠了汪伪,眼前唯一要作的是赶紧脱离他。于是极为诚恳地道谢:“啊呀,谢谢谢谢,我确实有事。”“有事也得吃了再走。”段天柱紧拉着他的手,死拉硬拽地朝着一家饭馆走。这使张明达起疑。心中顿时暗想:他这样紧拉着不松手是什么用意?怕我跑吗?要把我拉到个饭馆蹲起我来他去报信?
“没那么便宜的。”他心中自明:“现在硬走,于情于理都不合适,说不定反会引起更难处置的局面,好,且看你把我怎样。”
他跟着段天柱进了饭馆,被堂信招呼在一张桌旁。直到这时,段天柱才松手放开他。两人对面落坐,段天柱便招呼堂倌,要现成的酒菜,要现成的米饭。他对堂倌说:“我们有事,要快。”
从进饭馆到堂信端来酒菜饭,段天柱始终没对他说一句话,只用手反来复去擦抹筷子碟子,转头转眼东看西看,偶而向张明达笑一下,看样子是想说几句什么话,却又找不出什么话来说。
张明达也随着他的眼光在厅堂内东扫西扫,见不多的餐桌上,没有几个人吃饭,从那些人的衣着举止看,不像是传说的蓝衣社之类的人物。相反,大家见这位中校上场,都敛声息气,吃罢饭便匆匆会账离去。张明达又在心中盘算,第一,不能让他离桌而去,他走到哪里,跟他到哪里,找机会脱身。第二,看他说什么,来初一,去十五,随他怎样,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即使他提到职教社图书馆的往事,也给他一团迷雾。第三,不问他现在何处,酒菜饭来了。段天柱挺挺胸膛,仍如旧友重会,说声“来吧,”动手给他斟酒。又给自己斟满,举起杯,对他照一照,先自一饮而尽。又斟满杯,举起筷子,像“蚂蚁戳大垛”那样吃起来了。
于是两人“闷头大发财”,猛吃快喝,转眼间,一餐饭吃完了。段天柱把两张军票放在桌上,对他说:“你不是有事吗?咱们各奔前程吧。”
张明达点点头:“好的。”
两人出门便分手。
张明达没有到小火瓦巷者李那里去,在街上左转右绕,直至确信没有跟踪的,才回去。
他没把此事向老李讲,这算什么了不得?不期而遇罢了。以后走路多长个眼就是了。
孰料,今天在火车站竟又碰上了他。张明达换了出差的行头,穿制服,戴臂章,挎大帆布包,走在专用道上,猛抬头见他和一群校尉军官簇围在月台上。躲避已经来不及,只得用眼光向他招呼,他竟像没看见。张明达便径自上了火车,隔窗望见他也和军官们上了后节车门。张明达盯着车厢后门,直到开车,又往前走过两节车厢,找个座位坐下。车到镇江站,他下车把新闻稿件等交给分社前来接站的。又故意送了送接站的,结果自然是按预想的漏乘了。在镇江站游荡一个钟头,换乘了下班车,到常州南戚墅堰,车停了,站上说:“到横林不通了,各位自己辛苦吧”。他便随乘客大流沿铁道走,总悬着一颗心,怕段天柱他们走得慢碰上,便故意又走在最后。边走边欣赏游击队员们的破路成绩,铁轨都搬走了,枕木一根也不见了,路基这儿那儿的都是大坑。人民的力量,在这里显示出来,不知段天柱和他的同伙们见此有何感想。反正他开心。在横林又上车,到了上海站,他先在站内各处观察一番,没见段天柱的影子,出了站便穿街过巷走过街门洞,直绕到天黑,两条腿也实在累了才回家。
所以程和生见面对他说:“我当你出事了呢。”他才自信得骄傲他说:“我出事?”他真想大笑一声。他现在担心的倒是老李叫他问程和生的那个口信:“听说东京出了事,如果是真的,我们采取什么对策?”
东京出了什么事?这消息是西里龙夫还是汪敬远得来的?怎么个底细,他都不知道。老李叫问,作为联络员,他便问;程和生怎么答,作为联络员,他回南京便怎么答。
当然,如果是真的,若牵连到南京情报站的话,不管是谁,都要百倍警惕。张明达一路都在想这个。南京站提出的问题,程和生作为联络员,直接回答张明达也是可以的。但是,也正因是联络员,他必须报告老吴。他去见老吴。说了南京的提问,随着问老吴,怎么回答他们。还交给他
一份密写了情报的《中央公论》。老吴沉思半晌,低声说:“大概是西里龙夫听到了什么消息。”“叫他们做些准备吧?”程和生问。“准备什么?”老吴抬眼问他。“中西功到现在没回来,我担心出什么问题了。”“出什么问题?”“这还要说吗?”“要相信他,他在东京关系多。”“只怕正因为关系多,才容易出问题。”“不要老往坏处想。他是很精明的人,出问题也是在东京出,他不会扯出我们来。要相信他。”
程和生不说话了,心里憋气。怎么可以这样对待问题?把中西功推到最危险的边缘。要说那是去完成任务,没说的,组织决定嘛。但对整个情报科的所有同志们呢,不及早作一点安排,万一出了事怎么办?南京提问,当然是由于西里龙夫已经得到了什么消息。西里龙夫是个很严谨的人,除了供应情报,平时从来不给组织上找什么麻烦,这样一位日本同志,万一出了事,怎么给上级交代?还有,南京的汪敬远,整天闷在汪精卫公馆里,不叫他做个准备,出了事便措手不及。程和生终于耐不住,冷脸问道:“汪敬远呢?给他通报一声吧?”
“通报什么?情况还没查清,先把自己搞得人心惶惶?”连续吃批评,程和生决定再不开口。老吴也不开口。两人沉默了一阵,程和生告退。老吴叮嘱了一句:“不要耷拉个脸。这种时候,你的脸色很重要,他们都是些聪明人,看见你的情绪,就知道我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