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和生撑把雨伞在杭州街上转了三天。在几家书店买了些报纸和杂志。和书店老板们攀谈,说想买点国民党出版的杂志书报,如果能买到,肯出高价钱。老板们都畏畏缩缩,说没有进那种货的渠道。
最后,在望江路一个小书摊的女人说,如果您先生肯出大钱,我不妨托亲戚试试看。程和生问她亲戚在哪里,她说在绍兴乡下,又说那里是政府军的地方。程和生当下给了她五百元储备票,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女人吓得脸发白,但还是收下了。她说一定给办到,明后两天过去,大后天来拿吧。程和生又问她,能不能买到四明山地方的报纸,女人一听,连忙把储备票又退还他,连声说:“先生,这种生意我们从来不做。你不知道,那里是共党游击队的天下。”程和生笑笑说:“他们也是中国人啊。”女人看了他一阵,连说:“不敢。”程和生把储备票又推给她,说:“不要怕,能买到最好,买不到也不要紧。”双方约定,过几天程和生再来见面。
程和生并不是随便把几百元储备票扔给那女人的,他攀谈中观察,这女人看去单薄,但不似沪杭一带经商女人那种精明机灵。而且,她的店面那样窄小,存书也不多,她的那双手极粗糙,总体说,他猜想她像个地下联络点的人,如果她能拿来四明山区那怕一张报纸,程和生就有办法和她深入交谈下去。
他有他的想法,他知道中西功向老吴要求带他来杭州,为的是随身多个耳目,接触中国人方便,更重要的是暂时离开上海,以观察上海宪兵的动静,相机行事。他知道这一点归他掌握,但是作为自己便不能只限于这一点了,他想尽最大努力找到一个地下党组织的人。他的所谓“相机行事”,是要在出现危急的时候,把中西功通过地下关系,护送到根据地去,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这就是他在杭州逛大街、逛商店的目的。
他对这个小书店的女老板寄予希望。
他又用两天时间过钱塘江,骑上租来的自行车在乡问转游。虽然穿了雨衣,仍然淋成落汤鸡。他真想碰上几个游击队员把他捉住当俘虏。可是没有,一个也没碰上。每次回到旅馆,中西功都问他,“到哪去了?”他不实说,只说出去转转看看。
第七天,当他回到旅馆时,中西功叹口气说:“好了,我明白你了,明天不要出去了。我计算了一下,从我知道消息到现在,20天了。如果宪兵队要抓我,早已经动手了。至少,他们要先向满铁,作个通报,可是我们出来,满铁,丝毫没阻拦,说明他们一无所知。还得利用这段时间想想以后的工作吧。”
“以后的工作以后再说吧,”程和生沉恩着说:“杭州和上海不同,在上海,我们一点周旋余地没有。”
“在杭州就有周旋余地了吗?”
“至少可以临时躲藏一下。”
“如果他们决心抓我,藏是藏不住的。如果是真的,宪兵队的朋友也不会再给我送信了,到那时候,我们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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