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战争的警号》作者:天狼
对他的职责,他兢兢业业,力求使自己在中西功和老吴之间、南京站和老吴之间信息及时、气氛自然和谐,工作合拍顺利。他从来没耽误过事,出什么差错。他本来就不多言多语,什么事都是心里明白就行了。他和老吴接触,没有和中西功接触的那种亲切感。老吴不像中西功那样平易近人,甚至随和。对中西功,你可以在他面前赤裸裸地坦露自己,有不知道的事,不明白的问题,都可向他请教。中西功像个老师,直解说到你明白为止。老吴总是三言两语,除了交代任务,别的没有话说,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推你快离开他。但是看得出,老吴绝对信任他,把他当得手应心的工具。从党内原则讲,这很正常,然而总觉得缺少同志间那种亲切。就他所知,老吴对南京站的老李、张敏、陈一峰、汪敬远,也是这个样子。他们四人去南京前,都在上海和老吴一起工作过一段时间,闹得不愉快,汪敬远常叹气,张敏两眼“咕噜”转,就是不说话。陈一峰嘴不把门,两杯酒下肚便借生活琐事,用说笑话指桑骂槐地发牢骚,绕来绕去,最后必落在讨厌这“首长作风”上。他常大谈痛恨商店老板,说他们是衣架饭囊,这些话,可以理解为一个共产党员的阶级意识,但是了解内情的,也可作另种理解。老李是另种形式,平时有不满憋在心里,节骨眼上说两句不冷不热的风凉话,如果在领导碰头研究问题时,只要老吴对他板脸,他就毫不客气地瞪眼和他对吵。
建立南京站以后,他们四人都去了南京,上海科清静多了。
但是这一次,事关整体,老吴到底是个什么主意?一味叫大家等待,静观,这可不是办法。等待什么?静观什么?几个日本同志全被捕了,连一点下落的消息都没有,时间一天天地耗过去,难道这也叫长期隐蔽吗?他想过,至少叫大家改换个住址,改变个掩护职业,也是一种措施,即使不许离开上海、南京也行。
他实在地忍不住了,决定去找老吴,向他平和地陈述一次自己的意见。
老吴用警惕的眼神接待他。默默地请他坐下,递给他芭蕉扇,又给他沏了茶。这些动作,过去也有过,可是这一次,老吴没有正眼看他,也不坐下,像在心里琢磨怎么应付他;冷冷地问他:“什么事?”
他仍然用以往对上级的尊敬态度和口吻,向老吴笑道:“想跟您说说心里话。”
老吴看他一眼,等待着,仍是站着。
他原是不善辞令的,但今天下定决心要认真地和老吴谈一次,便也不慌不忙,逻辑清晰他说起自己要说的话来,先说中西功被捕,自己内疚、悔恨,在斗争中缺乏经验、幼稚,没有保护好同志,请示组织根据情况,给以处分,目的是教育别的同志。
说到这里,老吴在他对面坐下了,摇着一把大蒲扇,歪着头,眼睛仍旧不看他。
他继续说,由于不知道中西功的情况,心里很着急。而且每过去一天,这种着急心情便增加一分。不知道上级通过什么渠道掌握了中西功的情况没有。说到这里,他抬头看看老吴,老吴还是那么不动声色,也不回答他。
他敏感到老吴不想和他说什么,这个时候如果拐弯抹角打住,把谈话限制在打听中西功消息的范围以内,也无不可。老吴对此也无可指责。
但是者吴却是一副拉开架势尽他说的表情,他意识到谈下去将遇到困难。说不说了呢?转念一想,既然他是这副架势,而且自己也是决心准备了的,便索性说下去。他说他对当前的形势很担心,日本人对“特别调查班”不会不怀疑,班里那么些党员,还都蒙在鼓里。毫无思想准备,一旦日本宪兵动手,一个也逃不出去。这个损失太大了。南京站呢?都是些党的骨干,是些有资历、有经验的干将,如果不及早安排,遭受了损失,势将没法弥补。
他说得很慢,郑重其事,使他自己都吃惊,怎么竟对领导如此讲话,好像对小学生那样上起课来了。再看老吴,只歪着头,呆呆地一下一下扇扇子。没有过去那种不许说话的神色,他心里有点高兴,想道:“他在考虑我的意见吧?”
他说完了,老吴还是那样一下一下扇扇子,像在思索。
“我的意见全说了,想听听领导的意见。”
老吴又摇了几下大蒲扇,看了看他,问道:
“都是你个人的意见?”
“是我个人的意见。”
“见过张明达?”
“没有。”“
张明达没找你?”
“没有。他还不知道我已经回来了。”
“见过李得森?”
“没有。”
“他没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