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达向他摇摇手,笑一笑。
押车工举起灯,细瞧他。红色灯光里,映出张明达庆幸微笑的脸,押车工也惊喜地笑了:“是你?怎么回事?”
“说不得!”张明达拉过他,两人挨肩在长椅上坐下,兴奋得大口喘气。
原来,当这列货车启动后,张明达决定扒车西去的瞬间,只见列车尾部“守车”的前一个踏板上站着的押车工正是他要到火车站求助的地方同志,就是他。
东方天色将晓的时候,张明达所乘的“专车”到达南京和平门站停下了。那位押车工帮助他乘上了去芜湖的轻轨小货车进了城。在白下路小火车站下车。这一夜,他心着急,脚不停,车上没合眼,实在累极了,一下车便跌坐在地上了。他用力蹬蹬两腿,双手按地,强撑起身,左右转头四望着,一拐一瘸,跨过一条铁轨,翻过车站矮墙,钻进市区小巷。
当他在南京市区小巷穿行时,在上海火车站那个鬼鬼祟祟地跟踪他的林得山,已被化装成便衣的宪兵推上了一辆黄包车,拉回监狱去了。他始终没敢提及曾遇到过一个换过巡捕服在车站上消失了的青年人。他知道,如果提及了,“特高”不栽他个“故意纵敌”才怪呢。因为现在他明白了,无疑那个人定是他要寻找的那个中共“联络官。”
从那以后,林得山下落不明,再无消息。
张明达先到复兴路八条巷的家,脱换了上海老闸捕房那个外围同志给他的外衣,马不停蹄地奔小火瓦巷去给老李发警报。到了长治里1号李得森的家门前,仍旧习惯地左右瞧了一眼,街巷各处,不见有什么人活动,寂静如常,便举手推开门,抬腿进院去。不意门后突然有个人抓住他胳膊,一下把他拽个踉跄拉进门去,与此同时,另个人把门又关上了。他定睛一看,竟是两个穿着高级西装的日本特务,不禁大吃一惊,立时明白遭到什么事了。脑子里闪电般打主意,怎么对付?没待他张口,两个日本特务劈头盖脸对他拳打脚踢起来,他躲闪不及,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不由蹲下身去,却被他们捉衣提起,不由分说,连推加搡,把他送进李得森的客厅——诊室。然后,他们又返回躲在院门后,一左一右守候着。
张明达观看客厅里,已经有十几个病人在候诊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面带病容,笼罩着惊恐。一个挨一个地挤坐在地板上,他来得晚,被按在这最前边。
他低头侧眼望去,只见张敏被一个日本特务看押在卧室门口,几个日本警察和便衣在屋里各处搜查,翻箱倒柜,撬天花板,掘地板寻找什么,地上到处是纸片乱飞。
他只好硬挨着,什么都不必说了,也不必动了。共产党员的党籍当然是明明白白存在着的,实践入党誓词的局面已经出现在眼前。
牺牲吧,这是早有准备的。迎接酷刑审讯,寻机会像程和生那样,痛快点,不让敌人从我嘴里得到一句党的机密,做个洁白无暇的共产党员。在外边继续工作的同志们,是会得知这消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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